?。ㄈ╇硽?p> 因果奧妙,玄之又玄。我不知何時(shí)將這因果枝深植進(jìn)了我的命數(shù)?;蜴一虺埃蝽Щ驓g,抑或離愁別恨,余生悲喜竟可只為一人,無論情生,還是情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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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小蝶要看小王爺?!蹦〉傁矚g拽我的衣角,最近又格外喜歡提起那個(gè)“小王爺”。
“小蝶別鬧,小王爺豈是想看就看的?!蔽夷笾忄洁降男∧樀埃劾铩瓚?yīng)當(dāng)是寵溺吧。
她是阿爹續(xù)弦后跟二娘生的孩子,而二娘也因血崩走了。鄉(xiāng)里總有人議論我倆是掃把星。我看她,就像在看另一個(gè)我。
唯一不同的是,我很怕生,或者說不喜交際——即使現(xiàn)在也一樣。
于是她也就與鄉(xiāng)人熟絡(luò)了,人們見與她玩樂并不沾什么晦氣,這天煞孤星的名頭終究只落在我一人身上。我不怪,畢竟尤是性格使然。
“我跟你說哦,”小蝶從榻上爬到我身上,“陸伯伯可是跟我說今天小王爺會來江南呢,而且我們都得去迎,聽說如果這次小王爺贏了皇帝爺爺可是要把整個(gè)江南連同周圍的野地一起封給他呢,那小王爺——你知道的——從來沒打過敗仗?!?p> 我把這團(tuán)纏在我身上的小棉花解下來,摟進(jìn)懷里,裝作兇巴巴的樣子:“可不能去,我聽說小王爺是吃人的。”
“真的?姐姐你聽誰說的?”
“真的,聽說他最喜歡吃不聽姐姐話的壞小孩呢……”我食指輕刮了下她的鼻尖,又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肚皮上撓來撓去。
“哈哈..姐我錯(cuò)了....小蝶錯(cuò)了....小蝶不去了還不行嘛哈哈哈……”
我笑著移開了手。
小蝶立馬咬住我的衣襟,小腦袋往我懷里直拱,一雙小手也不閑著。
這反擊確乎是出乎我的意料,被她撲倒在榻上,我只能連求饒:“......咳咳姐....姐姐錯(cuò)了....知道錯(cuò)了....哈.....”
小蝶似乎沒有聽見,我倒清晰地聽見隔壁崔姨家罵出的那句“浪貨”。
“姐姐要帶我去哦~”看著小蝶坐在我身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我也不再想那罵聲了,只是應(yīng)下了小小蝶的苦求。
只不過我是不能就這么出去的,畢竟當(dāng)街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真的不太舒服。
扮上男裝,我牽著小蝶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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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夾道陣勢方成,城門便開了。
各家的姑娘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擠到人群最前面,冀望一朝成鳳凰。
隊(duì)首由兩個(gè)老將作陪、跨一騎高頭白馬的便是小王爺了。
雅城代城主出來迎接,卻只被連連擺著的手拒絕了:“我不喜這些虛禮,且教這些百姓散了吧,你也回去做該做的事。我來只是受賞,嗯……和護(hù)城,你繼續(xù)做你的城主有解決不了的事再說?!?p> 人皆散了。
我正牽著小蝶往城門走,卻看見人們都各回各家了...來晚了。我滿懷歉意地看向一旁氣鼓鼓的小蝶。
她鼓著腮幫子抬起頭:“笨姐”
我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都說了要叫我哥哥?!?p> “臭哥哥笨哥哥!”她很聽話地?fù)Q了稱呼,只是這下怎樣罵似乎都不解氣。
我苦笑了下,愛憐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她生氣也挺可愛。
隱約聽見前面?zhèn)鱽怼斑@雅城這么大,怎么連個(gè)醫(yī)館也沒有”的抱怨。
轉(zhuǎn)身,牽著小蝶準(zhǔn)備回家,街角轉(zhuǎn)過一匹高頭白馬,馬蹄直沖我和小蝶踩來。我急忙將嚇呆的小蝶拉到身后。
“吁——”
馬蹄高高揚(yáng)起,幾乎是擦著面皮劃過去的。
“你這人怎得如此蠻橫,竟在城里騎馬?傷到人怎么辦?!”看見小蝶險(xiǎn)些受傷,“長姐為母”的責(zé)任感一下子涌上來,一向溫婉的我竟指著別人的鼻子大罵。
馬背上,那個(gè)衣著鮮艷卻有些染塵的男子,只是看著我,似笑非笑。
我看見他的衣裳繡著麒麟......
但我還是不愿讓步:“皇親就能肆意傷害百姓了嗎?
“姐...哥哥,”小蝶扯了扯我的衣角。
“小蝶別怕,看我替你教訓(xùn)這個(gè)壞人?!蔽逸p輕拍拍她的手背。
將頭回轉(zhuǎn),我正欲開口,卻聽見身后哭喊聲炸響:“他就是小王爺啊!”我聽見小蝶嗚嗚地哭出了聲。
轉(zhuǎn)身蹲下,我揩去小蝶眼角的淚,笑道:“沒事的,姐姐會給你討個(gè)說法的?!?p> “對嘛,”一個(gè)慵懶的聲音居高臨下道,“我就說,哪個(gè)‘哥哥’身上會熏得這么香,果然是‘姐姐’?!?p> 我回頭恨恨地瞪著那張玩味的笑臉,恍然覺得在哪見過。
呵....怎么可能,在那個(gè)年歲,淪落到那等地步,一個(gè)客氣到借箸還要留字條的小男孩,怎會是飛揚(yáng)跋扈的王爺呢?
他看著我,笑得瘆人。良久,開口道:“我身后這些個(gè)兵士也該換藥了,不知姑娘可知何處有醫(yī)館?無論知或不知,麻煩姑娘了。
麻煩……是……讓我給他們所有人換藥嗎……太過分了!
抬頭,未及開口,正對著的那雙偃視的眸似乎在戲謔地告訴我:這是懲罰。
算了,看在你長得有點(diǎn)像他的份上......
我生氣地跺了跺腳,帶著小蝶回墨家醫(yī)館了。
身后是浩浩蕩蕩的大部隊(duì),百十人之多。
說真的,小小的醫(yī)館還是第一次擠進(jìn)百十號殘臂斷腿的傷患,藥都不夠了,還得小蝶跑腿。
從日中忙到遲暮,點(diǎn)起一盞油燈,我聚精會神地繼續(xù)手里的工作。以前早就聽說打仗殘酷,如今一見卻還是出乎意料……
揩一把汗,抬首欲瞥一眼墨墨的灰天,卻迎上咫尺之外寵溺的目光。
“你干嘛?!”我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臉上不自覺地發(fā)燙,嬌喝一聲,別過頭去。
“你一個(gè)未出閣的小姑娘這么兇,小心嫁不出去~”他戲謔的聲音刺進(jìn)我的耳朵。
我羞憤至極,轉(zhuǎn)頭欲罵嚷幾句,卻看見他已然離開我身邊自顧自斜倚著窗欞坐下,瞑目,微微頷首。月光撒在俊朗的側(cè)顏,那風(fēng)景……還真是有些禍國殃民的意味……
嘶哈……咳咳咳,我還有傷員要處理呢,管他做什么。我這樣告訴自己。拍拍兩腮,將精神喚回,我又繼續(xù)手頭的事。
門吱呀一聲開了,又吱呀一聲合上,心里空落落的。不過……終于能靜下來了。我長出一口氣,踏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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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下午,我起得格外晚,若不是快升到中天的太陽刺得我眼皮生疼,我還能再趴一兩個(gè)時(shí)辰。一旁的小蝶昨日忙于端茶送水想來也累壞了,撅著屁股趴在榻上,像一只小胖蟲。我用帕輕輕揩去她嘴角溢出的涎水,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
身為一個(gè)女孩子,這種睡姿可不太雅觀——罷了,先記下,以后再提醒她罷……
走出門,驚訝于廳里的潔凈——昨日此間臥了不少傷兵,就算鋪了席子褥子地上也難免有些血污,屋內(nèi)也是帶著血腥的汗餿味,臭不可聞——可現(xiàn)在這里除了有些大可以忽略的殘味未散,整個(gè)比傷兵來之前還干凈……
我將目光移向墻角那個(gè)笑得人畜無害的困美男子,瞥見他頭上未消的細(xì)密的汗珠。
“唉~一個(gè)黃花大閨女連家務(wù)都料理不好,將來可怎么辦喲……”似乎猜到小蝶沒醒,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更欠扁了。
我走上前要與他爭辯,剛抬起頭,天靈蓋就觸到了一只溫暖的大手。
“你”
“我要走了……”手放在我腦袋上,他笑著看看我,又將憂郁的目光投向淡黃的墻,那目光仿佛穿透墻壁一直照到遙遠(yuǎn)的北疆?!靶〈蛐◆[不解決問題,看來還須有大仗要打……”似乎想到什么,他忽而欣喜地低頭沖我微笑:“聽說塞外有一種花很美,我摘來給你瞧瞧?!?p> “誰要你的花兒……”我咬了咬嘴唇,“可別死了啊……”
我并不討厭眼前人,他和那些愛嚼舌根的街坊以及那些貪財(cái)貪色的官吏都大不相同——他,還挺有趣的,我真的不希望他倒在漫天的胡塵,連一雙能握住的手都沒有……
我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身后先是嘎吱一聲,然后是“咚”的一聲悶響。我驚醒,回首,看見小蝶撲倒在地,嘴角還掛著笑。
“你真是……跌了有什么可笑的……”我心疼地走上前扶她。
她揚(yáng)起因摔倒而臟兮兮的臉蛋,笑得燦爛無比:“姐,你跟姐夫感情真好,嘿嘿……”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透了,滾燙的,像是醉了酒。別過頭去,我失措地說:“你……你別亂說……”
想到什么,我又轉(zhuǎn)過頭來:“你……你看見多少……”
“沒多少呀……”她笑著,臟兮兮的臉蛋將兩顆小虎牙襯得格外白,“嗯……從摸頭那開始的吧……”
“墨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