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夜晚

　　北風卷地，不見飛雪，冬日出兵，為將所忌，除非不得已而為之。

　　劉協(xié)此刻正是不得已，如今已是建安四年，年首已過了十余天，袁紹破公孫瓚在即。

　　待今年三月，公孫瓚自焚于易京望樓，一統(tǒng)河北的袁紹隨即于六月廣派使者，說兗豫二州反曹。

　　其時也，除都尉李通守陽安郡外，豫州皆叛；關中諸將坐觀袁曹成?。磺G州牧劉表應袁反曹，張繡納賈詡之謀歸曹；吳侯孫策破廬江劉勛，一統(tǒng)江東。

　　五年，衣帶詔發(fā)，車騎將軍董承等滅三族，左將軍劉備重回徐州，屯沛縣，袁紹令陳琳以討曹檄文告天下，孫策欲北上。

　　未幾，孫策受刺，劉備軍潰，關羽歸曹，袁曹決戰(zhàn)于官渡。

　　明日即將南下，劉協(xié)臥在床上，反復思量著自己與歷史上大破袁紹的曹操之間的優(yōu)劣所在。

　　曹操無整軍之煩擾，有大義之缺失，所以歷史上曹操是將袁曹決戰(zhàn)前的緩沖期主要用在了撫平內部上，而自己大義無缺，卻沒有歸心的嫡系軍隊，每每大勝之時尚好，一旦大敗，或者說僅僅是進入相持，軍心動搖處便足以摧毀自己所有的努力。

　　所以雖然按照原本的歷史，袁術會在六月病死于淮南，張繡會于十一月歸降，劉協(xié)卻不能坐等這兩件事的發(fā)生。更何況，原本應該在白門樓就縛，乞活于曹操而不得的呂布現在好好的活在許都里；隨呂布一同赴死的高順、陳宮，現在領著中衛(wèi)軍；一生不曾到過許都的黃忠、魏延剛給自己送來了赤兔…

　　歷史早已因劉協(xié)的改變而變得面目全非，所以劉協(xié)不得不引軍去討?zhàn)Τ?，再往征袁術，盡可能地在大戰(zhàn)到來前廣聚人心，重塑漢家天子這些年被人踩在腳下的威儀。

　　正思索間，張原在外報皇后來了。

　　伏壽走進之后，盈盈對劉協(xié)施了一禮，輕輕道：“臣妾未經宣召，擾陛下清寧，還望陛下恕罪?！?p>　　劉協(xié)臥在床上，伏壽在光中見禮，精心修飾的面龐被燭光一映，無論眉眼，唇齒，都美得不可勝收。

　　劉協(xié)下床將伏壽拉過，道：“皇后可是擔憂父親？”

　　伏壽在床邊坐下，道：“臣妾非獨擔心父親，也盼望陛下平安?！?p>　　這話由旁人說來，不免有幾分言不由心，但由伏壽一本正經的說來，卻只是小兒女依戀父親，又掛懷丈夫的涓涓心事。

　　上一次伏壽這般說，還是曹陽夜奔之時，伏壽步行隨劉協(xié)而走，劉協(xié)喚她上馬，伏壽在馬下溫柔而堅定的笑。

　　劉協(xié)心有所感，索性將伏壽一雙鞋子脫下，隔著素娟足衣將伏壽秀美的雙足握住，用小指在足心緩緩勾動，道：“所以皇后便趕在朕出征之前前來侍寢嗎？”

　　伏壽又癢又羞，再不能維持一本正經的模樣，也不說話，只是緊緊閉上雙眼，一副任君采擷的擺爛樣子。

　　劉協(xié)見慣了伏壽清清冷冷的理智樣子，有心逗她，一邊手上繼續(xù)動作，一邊在伏壽耳邊道：“朕在書上讀到燈下閑讀，紅袖添香，半生浮名，只是虛妄?！?p>　　“當時朕心里還笑話讀書人無甚出息，只為了燈下美人，就否了半生作為，今日皇后盛妝而來，朕在燈下來看，也不免只想石榴裙下成歡，不愿政事繁冗?！?p>　　這話一說，惹得伏壽沒法再閉著眼睛裝鴕鳥，睜開眼睛，小聲道：“臣妾可不是那魅惑君王的人，陛下也切莫做了為女色所惑的昏聵帝王?！?p>　　劉協(xié)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伏壽由兩頰蔓地羞紅，不時俯身去啄上一下，惹得伏壽將腦袋緊緊埋在劉協(xié)懷里，動也不敢動上一動。

　　終于，伏壽動也不愿再動地被劉協(xié)攬在懷里，身體仍在回味方才發(fā)生的一切，而意識仍然遠在云霄之上不曾來歸。

　　劉協(xié)撫著她的背，待伏壽喘息平復，這才道：“你莫要擔心，只管看顧好宮內，等朕帶著中散大夫大勝還朝?！?p>　　伏壽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小聲道：“陛下去穰城，可別學了司空做法，到時大火起了，陛下身邊可沒有…”

　　這話一說，劉協(xié)頓時失笑，他本就奇怪，雖說南征在即，但以伏壽性格也不至于夜中來君王殿里求歡，原來應在了這里。

　　劉協(xié)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這大美人鄒氏已經被司空納進了府中，穰城可再沒有這么個絕色在了，皇后不用擔心?！?p>　　得了回答的伏壽將腦袋朝劉協(xié)懷里鉆了鉆，道：“陛下此去，臣妾當日日求高皇帝神靈護佑，保佑陛下平安。”

　　劉協(xié)從伏壽頭上取了一根頭發(fā)，道：“朕明日把這發(fā)絲放在錦囊中隨身帶著，如此皇后便可如往日一般隨朕左右。昔日董逆李賊之時，朕身邊不過文臣宮娥，尚且能安，如今大軍環(huán)伺，名將影從，更無人能傷朕之一毫?！?p>　　劉協(xié)說的自信，卻不知打臉來的也快，穰城張繡，在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漢末時空，綻放出異常奪目的光彩。

　　宮中帝后和諧，曹府之中卞夫人也在抱著一臉興奮的曹彰說話，她說的苦口婆心，曹彰卻幾乎沒有聽進去多少，滿腦子都是男兒金戈鐵馬，大軍往來呼嘯，惹得卞夫人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坐在一旁的曹操。

　　曹操寬慰道：“夫人莫要擔心，不獨有許褚在，便是皇帝，也不會允許彰兒在軍中遇到危險，此次彰兒不過是去見識下戰(zhàn)陣罷了?！?p>　　“明日一早，諸軍便要拔營，你讓彰兒去休息吧?！?p>　　曹彰一臉興奮道：“父親，我睡不著。”

　　曹操把臉一寒，道：“你睡不著，難道父親母親也睡不著嗎？”

　　曹操作色，曹彰立馬蔫了，從母親懷里鉆出來，出門往自己房間而去。此時天色已黑，卞夫人不放心，又喚了貼身的侍女追在曹彰身后同去，惹得曹彰又是好一陣嫌棄，嘟囔道：“我明日便上陣討賊了，今日走個夜路母親竟也不放心，難道母親不知道慈母多敗兒嗎？”

　　侍女捂嘴而笑，道：“彰公子這話可莫讓夫人聽見了，不然夫人可要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