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樹店的居民在三更半夜看到了一場焰火。
他們看不懂那些畫滿了奇怪紋飾的咒符是什么,也想不通明明是紙,怎么就能一會崩出火花,一會濺出冰碴,偶爾還有凌厲的劍光。
盡管不明白的事很多,結(jié)果卻很清晰,那妖怪只在轉(zhuǎn)眼間就死透了,而道士站在原地,除了一開始扔出一把符紙,就再也沒動過。
這是高手。
真正的仙師!
領(lǐng)頭的老者顫巍巍地問:“道長,還,還有妖怪嗎?”
顧憐在腦海中努力回想自己見過的那些前輩高人,有樣學(xué)樣,將兩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
“妖邪伏誅,再不能為惡鄉(xiāng)里了?!?p> 一眾百姓頓時簇?fù)砩锨?,圍在他身邊拜謝。
顧憐擺了擺手:“不必謝我,要謝的話,去三俠鎮(zhèn)共濟(jì)堂,那里有位林先生,是他派我來的?!?p> 眾人還在發(fā)愣,長者卻懊惱道:“共濟(jì)堂!我早該去共濟(jì)堂,郭家村的郭老三說過那位林先生,啊,道長,您就是那個姓顧的?”
顧憐臉色一黑。
怎么到我就成姓顧的了?
他撇了撇嘴:“小道姓名不足掛齒,還請諸位指個方向,我要去會會那個懷陽道人?!?p> “道長!抓住那個騙子!”
“抓他送官!”
顧憐趕緊直指群情激奮的眾人:“莫慌莫慌,有此敗類冒充我道門中人,小道自饒不了他,但是你們先告訴我,他有沒有說過要去哪?”
老者給他說明了懷陽離去的方向,便目送這年青道士起碼遠(yuǎn)去,過了半晌才嘆息道:“替咱們除妖卻分文不取,當(dāng)真是活菩薩啊。”
旁邊的小孩拽了拽他的衣角:“爺爺,菩薩是和尚廟里的。”
老者惱羞成怒,吧唧一腳輕輕踹在大孫子屁股蛋上:“這么晚了還不回去睡覺!”
……
顧憐順著指出的路線一路往南尋人,好消息是,那懷陽一身道士裝扮,在佛道不興的北地極為顯眼,到了白天一打聽,很快就得到線索,最終在隔壁的大興鎮(zhèn)找到了此人。
當(dāng)時,這家伙正在鎮(zhèn)里作法驅(qū)邪,又把黃紙扔得滿天都是,搖頭晃腦,口中還念念有詞。
顧憐走上前去,不問其它,直接扔出一張定身符,啪地貼在了裝神弄鬼的懷陽背心。
“解!”
原本在跳大神一樣的道士咕咚的一聲就躺地上了。
圍觀百姓紛紛驚呼,更有一身綢緞的富戶上前指責(zé):“你這小道士是何人?沒見道長正在施法么?”
顧憐說道:“此人乃是江湖騙子,先前在松樹店誆騙百姓白銀八十兩,我便是來捉他回去見官的?!?p> 富戶顯然在鎮(zhèn)中有一定地位,眾人聽了話,紛紛看向他。
“所言當(dāng)真?空口白話,可有憑據(jù)?”
顧憐一時語塞,暗道應(yīng)當(dāng)請松樹店派一人跟著自己,起碼也要寫個字據(jù)證明才是。
這時候,躺在地下的懷陽罵道:“休得聽他胡言,此人是個妖道,想把我捆回去奪我內(nèi)丹,諸位切不可輕信于他?!?p> 旁人的神色變得將信將疑。
顧憐卻不懼他,冷笑道:“你若真會法術(shù),怎能被我一境的定身符便制?。俊?p> 懷陽也不甘示弱:“你偷襲得手?!?p> “那我給你解開,咱們斗法如何?”
聽到這話,圍觀百姓反而還有點期待,起碼有熱鬧可看。
但是懷陽哪敢,他被咒符定住的一瞬間就知道遇上了真貨,自然不肯上當(dāng),強(qiáng)硬道:“貧道修行為的是黎民蒼生,豈能與你這好勇斗狠之徒一概而論?!?p> 眾人也不是傻子,這話好聽是好聽,但顯然示弱了。
只是鎮(zhèn)中能說上話的富戶卻有些猶豫,問道:“敢問道長何方人士?”
“小道在三俠鎮(zhèn)共濟(jì)堂落腳?!?p> “這,松樹店是在三俠鎮(zhèn)下,但此人卻是在我大興鎮(zhèn)……”
言下之意,你這鄰鎮(zhèn)的跑來,說兩句就把人捆走了,那我很沒面子啊,以后還如何管理鄉(xiāng)民?
就在此時,一陣喧嘩聲起,百姓紛紛讓開一條道路,露出了幾名身著黑犬袍服的官差。
“見過官長。”
那鄉(xiāng)紳心思活泛,趕緊作揖。
為首的官差卻不理他,只過來笑道:“小顧道長,你怎么到這地方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百衛(wèi)許如強(qiáng)。
顧憐心中大定,連忙將事情和盤托出。
“是林先生叫你去平定禍患的?”
“正是。”
許如強(qiáng)點點頭,沖懷陽喝道:“豈有此理!不能攘除妖孽便罷了,竟然還騙人錢財,多虧林先生和顧道長目光如炬,給我綁了,帶回縣衙!”
說完他又沖顧憐笑道:“小顧道長,我恰好巡視完此地,正要回縣里,不若捎你一程?”
后者想了想:“多謝許百衛(wèi)了?!?p> “小事小事?!?p> 許如強(qiáng)滿面春風(fēng),叫人牽來一匹馬分給顧憐,一行人押著懷陽往三俠鎮(zhèn)方向行去。
大興鎮(zhèn)那鄉(xiāng)紳看著離去的背影,喃喃嘀咕道:“聽聞劉坤元事發(fā),我道三俠鎮(zhèn)無人主事,莫非現(xiàn)在換成了那個什么林先生?若哪日路過,倒可以去拜會一番?!?p> ……
松樹店。
“顧道長,松樹店老少幾百口給您磕頭啦?!?p> “使不得使不得?!?p> 顧憐趕緊把欲行大禮的村民攔下,“這八十兩銀子和一貫錢本就是各位的,如今物歸原主罷了。”
眾人千恩萬謝,將他和一眾官差送了好遠(yuǎn)才停下腳步。
許如強(qiáng)心情卻有些復(fù)雜,他平日緝兇捕盜,對尋常百姓不甚在意,若是自己處理,這八十兩大概就揣進(jìn)荷包了。
不過共濟(jì)堂如何行事也與他無關(guān),如今看好林守的前途,自然不會多言。
顧憐直到此刻才終于收獲了一樁因果,心道來三俠鎮(zhèn)果然沒錯,到如今,八里山的因果最大,這一樁若只是誅滅精怪,那就僅僅是蚊子腿,甚至可能并無進(jìn)益。但為百姓尋回被騙的銀兩就不小了,那可是松樹店幾百口人的愿力。
到三俠鎮(zhèn)口,與許如強(qiáng)道別后,他回到了共濟(jì)堂。
“喲,小顧,怎么樣?”
“解決了,很順利?!?p> 顧憐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番,
林守點點頭:“什么時候需要去找下一個?”
“再等等,我感覺要破境了,很急?!鳖檻z甚至顧不得多講,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間。
林守有些好奇,隋歆給他解答道:“無劍觀的因緣自在道法,跟咱們武夫的路數(shù)不一樣,所涉因果愿力夠了,便要即刻破境,不可錯失機(jī)會?!?p> “這個道法厲害嗎?”林守問道。
“應(yīng)該……厲害吧?”
隋歆猶豫道,“反正他們那極少有人練成,我聽說好像從老觀主那一代就沒人練了。”
“因為尋找機(jī)緣不容易?”
“嗯,如此難練的功法,觀主還要叫這小師弟來練,我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有過人之處。”隋歆說道。
林守也深有所感,哪怕他有算盤,也一樣不容易替顧憐找到方法,連著算幾天才好不容易能算出一樁。
況且,如懷陽那事一樣,但凡再晚幾日,罪魁禍?zhǔn)着芰?,松樹店的人散了,那么因果也就不見了,確實不易。
他想著。
我若是把小顧養(yǎng)得白白胖胖,到時候無劍觀總不好一點表示也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