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佩服太孫的用人之道,心細(xì)如發(fā),但凡他看上的人,只要見過一面,下次一定能叫出名字。從鐵鉉、劉璟到擴廓峪父子,沒看錯過一回。
當(dāng)濮玙提著安克帖木兒的頭顱回到文清寺時,中軍諸將對殿下的佩服,已經(jīng)到了無以用語言明的程度。也只有殿下,有這種大氣魄,敢將這種戰(zhàn)略事宜,押在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身上。
端坐在帥位上,眼見人人喜色,朱雄英敲了敲案子,肅聲說道:“現(xiàn)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等拿下沙米查干和兀納失里人頭,孤與你們大醉一場!”
話畢,還指了指沙盤前的劉璟,示意其開始布置下一步的進(jìn)攻計劃。此時的劉璟,也一改文人的姿態(tài),挽著袖子,中氣十足的向諸將講解,頗有三分儒將的風(fēng)采。
“諸位,他們這次內(nèi)訌,賠了夫人又折兵,北歸不要想了!”
“太孫與耿帥根據(jù)西涼候的諫言,調(diào)整了總攻方略,此次總攻分三部分進(jìn)行。......”
其一,先頭部隊,掐斷卜隆吉河的源后,北、東兩個寬大的正面,即刻發(fā)動進(jìn)攻,并命駐守在南部敦煌的宋、劉部為疑兵。
其二,另遣一部,搶占扎失牙蘭西北的獨狼山。徹底斷絕其北上的路上,并不至復(fù)奪水源地。
其三,采用圍三缺一之策,北、東、南三線軍隊,務(wù)必加緊強攻,要做出全殲的架勢,但不必與敵糾纏,逼迫其向西潰退,直至退到的沙漠中。
是,可能有人認(rèn)為,就地全殲,更能展現(xiàn)明軍勇武的一面,且能獲取更多的斬獲,立更多的軍功。
可劉璟必須告訴他們,拋去他們內(nèi)訌死去的兩萬余,還有那七千哈梅里部騎兵。扎失牙蘭十幾萬人馬,與明軍的軍力大致相等。
即便,他們屢吃敗仗,士氣蹉跎。但要是把他們逼得上天無地,入地?zé)o門。那便只有背水一戰(zhàn),韓信井陘之戰(zhàn)就是典例,“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雖說慈不掌兵,義不為將,可能利用地形、地勢,將傷亡降到最低,為什么不做呢?總不回師之際,家家縞素,暗自垂嘆要好!
況且,扎失牙蘭西去三百里,都是茫茫的大漠,想要找水源,需再往西兩千余里的羅布淖。這一路的大漠,又趕上了夏季,他們這十余萬人,又能活下來多少呢!
直到劉璟將濮玙的“絕水代兵”絕戶計,將其中的利弊,向諸將一一剖析清楚后。沐春、沐晟、擴廓峪、擴廓睿等將,都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一臉警惕的看著濮玙。
掄刀子砍人,弟兄們都沒二話,誰要是慫了,就不是爹娘養(yǎng)的??上皴Й_這種搞陰謀、耍詭計,他們是絕對不會的,也不敢與這種人深交,因為大伙都把不準(zhǔn),什么時候被他賣了。
見諸將如此,與耿炳文對視一眼,朱雄英敲了敲案子,老神道:“馬上要打大仗了,孤得給你們提個醒兒。上陣之前,把你們的尾巴都夾起來,誤了正事,孤拿你們的腦袋頂上?!?p> “切記一點,能用炮火解決的,不用火銃;能用火銃解決的,不用刀劍。要學(xué)會用巧勁兒,別光拎著刀沖?!?p> 見常森左顧右盼,看大伙挨訓(xùn),朱雄英就氣不打一出處來,拍了下桌子,喝斥道:“孤就說你呢!每次就你的傷亡最大,如若再犯,孤就把你擼了,放在中軍當(dāng)馬夫!”
呵呵!中軍諸將看到舅舅被外甥訓(xùn)斥,如此“戲劇性”的一幕,都哄然笑了起來??烧l也不否認(rèn),殿下要比他的舅舅成熟的多,尤其是常茂、常升二人,死死地瞪著弟弟。
鬧完了笑話,朱雄英隨即看向濮玙,他計劃非常完美,可以一舉改變嘉峪關(guān)以西混亂的局面,讓明廷在這里,可以沒有任何阻力的行使主權(quán)。
可在朱雄英看來,這個計劃做的好不夠絕,之所以不夠,是因為濮玙對自己還不夠狠!
朱雄英要補充的是,待東察哈臺聯(lián)軍進(jìn)入沙漠后,再派輔以三路騎兵。一南一北沿著沙漠邊緣行進(jìn),防止他們中途轉(zhuǎn)向;中部騎兵尾隨其部,要像切肉一般,一片片的從他們身上撕下來。
中路的危險性,擺在明面上,不僅要在極度缺水的環(huán)境下作戰(zhàn),更要趕著敵人一路西去??梢院敛谎陲椀恼f,中路的騎兵,去者十不存一。
朱雄英原本以為,濮玙會遲疑,畢竟關(guān)系到自己的小命??蛇@家伙,卻捧腹大笑,拱手言道:“太孫,您真的是看得起臣!”
“成功雖無把握,成仁但有決心。臣及本部三千五百士卒,愿為大明死戰(zhàn)!”
千里沙漠,滾滾黃沙,在此戍邊多年的濮玙,心里當(dāng)然清楚,這跟送死沒什么區(qū)別??上胂臊埨丈骄柢|的那些弟兄,不接這份差事,他心里過不去。
好,要的就是他這話!朱雄英隨即下令,擴廓峪、耿璇各率五千以為南北兩路,濮玙并所部三千五百人為中部,三部將士不參加總攻,養(yǎng)精蓄銳,準(zhǔn)備遠(yuǎn)程奔襲。
“壯哉濮玙,金山候后繼有人矣!”
“告訴所以參戰(zhàn)的將士,活下來立功受獎,死了的封妻蔭子,朱雄英決不食言!”
諾,諸將領(lǐng)命退下后,耿炳文湊了過來,將手里的白玉把件鄭重其事的放在太孫手里。無他,與擴廓峪、濮玙這種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比,耿璇就如同未滿月的孩童。
此次西征,太孫不僅屢屢給耿璇機會,栽培于他,更是在這種露臉的事上算了一份,回頭軍報寫起來,便是他們?nèi)龑⒐餐墓凇?p> 這對耿璇日后的仕途,絕對百利而無一害,是大人情,耿炳文必須得知道輕重。
瞧了瞧耿炳文心愛的玉龜,朱雄英又把擺件還給了他,淡淡道:“長興候,你想錯了,孤是為自己的妹妹!她從小沒娘,可憐??!”
朱雄英從來不是個徇私的人,可一想到江都、宜倫、朱允熥小時候,沒親娘的境遇,他的心就不得勁。所以,排兵布陣之時,也動了一點小心思。他不怕別人詬病,為自己的家人,背負(fù)一些,是他作為長兄的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