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嬋正在拆開寶慶郡主給他的書信時,李靜姝托腮坐在一旁:“你打算怎么對付成國公府的女眷?”
申屠嬋將看完的信紙折好放在匣子里頭,漫不經(jīng)心的道:“對付女眷治標(biāo)不治本,我改主意了?!?p> 李靜姝一愣:“什么主意?”
申屠嬋看著她道:“我想對付成國公本人?!?p> 申屠嬋剛說過她們在朝中沒有人的,李靜姝狐疑的看著她,目光帶著揣測。
申屠嬋坦然一笑:“別那么看我,我已經(jīng)央五公子去幫我搜羅個美人了。”
李靜姝一愣:“搜羅美人干什么?”
申屠嬋莞爾一笑:“自然是想辦法送到成國公身邊?!?p> 李靜姝馬上就明白了,成國公要是孝期狎妓或者跟什么女人不清不白的,皇帝就不得不處置他。
李靜姝的手指頭無意識的在椅子的扶手上扣了扣,她盯著申屠嬋清艷的面龐,試探道:“我去吧。”
申屠嬋已經(jīng)起身抱著匣子撩開了珍珠隔斷,聽見這話一頓,又繼續(xù)掀開簾子進(jìn)了內(nèi)室。
李靜姝坐在原地隔著珍珠隔斷看她的背影,她很想看看申屠嬋的表情。
內(nèi)室里,申屠嬋放好了匣子又出來,像是沒有聽到那句話一樣道:“你該回去歇午覺了?!?p> 李靜姝沒動,目光干凈的抬頭看她:“我能在這里午覺嗎?”
申屠嬋輕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李靜姝脫了外袍躺在了榻上,小滿上前幫她把鞋子脫了,她沒有讓小滿放下床幔。
李靜姝只覺得鼻息間都是申屠嬋身上獨有的清香,她縮在薄毯之間,那芬芳包裹著她,讓她有一種想落淚的感覺。
申屠嬋坐在外間安靜的翻書,李靜姝總覺得她很忙,要了解大周這邊的一切,要看各種雜書,李靜姝在她書案上看見什么都不奇怪了,奇門遁甲,兵書劍法,相術(shù)命理,詩詞歌賦。
這樣溫馨的場景,讓李靜姝恍惚見間覺得申屠嬋是在守著她。
她忍不住輕輕打破了一室安靜:“我可以去成國公身邊?!?p> 要找個好控制,又會做戲,膽子大的美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她已經(jīng)是不潔之身,幫申屠嬋做些事情而已,她愿意。
又是許久的安靜,李靜姝以為隔得太遠(yuǎn),申屠嬋沒有聽見,打算再重復(fù)一遍時,申屠嬋聲音平靜的道:“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李靜姝翻身平躺著,看著頭頂?shù)牡拇册?,那床幔上繡了幾個小蝙蝠,黑魆魆的翅膀像是烏云一樣攏在頭頂,旁的貴女都喜歡孔雀蝴蝶這些,只有申屠嬋,她的衣服繡仙鶴,繡祥云,繡蝙蝠,唯獨沒有繡過蝴蝶,李靜姝知道,她不喜歡過于軟弱的事物。
她溫柔的盯著那幾只蝙蝠道:“殺伐果斷,心狠手辣,卻又有不為別人注意的細(xì)致柔情?!?p> 外間申屠嬋笑了,她道:“你覺得我是一個正直的人嗎?”
李靜姝搖了搖頭,才想起來她看不見,又道:“不是?!?p> 申屠嬋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對,我不是,對我來說便是廟里高座上的菩薩都不算真正正直,因為菩薩都要金身,我更只是個凡人,而且極其護短,在我眼里,我親近的人命就是比別人貴些,便是乞丐,只要我喜歡她,信賴她,她就是珍貴的,我殺成國公是為了太安公主,也是為了我自己,但是我為什么要犧牲你去為太安公主,難道你覺得,在我這里,她的命比你更貴些,只是因為她是公主?她是主子嗎?”
李靜姝一時間啞口無言,申屠嬋隔著珍珠隔斷看她,珍珠搖擺,看不真切,她微笑道:“我能走到今日,是憑我自己的本事,若我事事都要依賴他人,我就該在大晉的貴女紛爭中就倒下,成為別人的踏腳石,也省的連累身邊的人?!?p> 一番話她說的平靜淡然,李靜姝卻覺得有千斤的石頭砸在心頭,申屠嬋覺得,她李靜姝和太安公主一樣貴重。
她從前十幾年前從未出過大晉,沒見過申屠嬋這樣的人,驚才絕艷,傲視群芳,她不是漠北的蠻女,是京都城放在漠北那遼闊土地上養(yǎng)出來的鳳凰。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什么,這一刻,她一點都不后悔背叛李家,背叛孫氏,她就是這么自私的人,申屠嬋能給她想要的一切,在意的目光,重視,溫暖,還有并不要她犧牲什么來換的心意。
她又翻了個身,滾燙的眼淚從她臉頰上流下來,流進(jìn)了耳朵里,滲進(jìn)了發(fā)絲里,她壓抑著不出聲,不說話。
她那詭秘扭曲的心理在這一刻顯得多么讓人作嘔,她很想告訴申屠嬋,別對自己這么好,她會像是附骨之疽一樣糾纏上她,但是她舍不得,她一生中這僅有的,無需回報的重視。
申屠嬋還在翻書,過了一會兒平靜的道:“別哭了,要是睡不著就起來吧。”
李靜姝又噗嗤笑了,鼻音重重的道:“你別說話,我馬上就睡著了?!?p> 這里一片安詳,成國公府此時卻焦頭爛額。
郭家的祖墳著火了,這段時間,炎炎夏日,天干物燥,成國公府一直注意府中的燭火,但是沒想到陰溝里翻船,祖墳著火了,旁邊的青松名草燒的一干二凈。
成國公還在家中關(guān)禁閉,這段時間都沒有去上朝,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是他的人,還打發(fā)人傳信給他,問需不需要他幫忙看看風(fēng)水。
這個時間過于巧合,說不清是不是有人故意的。
本來這就只是成國公府自己的事情,但是朝中竟然開始有傳聞穩(wěn),說郭家的祖墳著火,是因為郭彥做了有辱門楣的事情,惹了老祖宗生氣。
這個說法荒唐極了,耐不住有人相信,便是皇帝也向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垂問,成國公只好連夜寫了問安折子進(jìn)宮,順便把這件事推到看祖墳的人身上,說他們沒有看管好。
皇帝雖然不信,但是這種事情也說不清,便只能作罷。
申屠嬋知道這件事時十分好笑,如今這小小的風(fēng)波很容易就會過去,她看著姜瀾道:“你就為了逗逗他?”
姜瀾勾了勾唇角:“只是前菜?!?p> 申屠嬋只好提醒他:“成國公是宇文極的人,他再出問題,一定會引起宇文極的警惕?!?p> 姜瀾毫不在意的勾著她的袖子道:“放心吧,不會讓他懷疑到咱們身上的?!?p> 左右大家的恨意都已經(jīng)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誰都不松懈分毫,再加上一點怨氣也無所謂。
申屠嬋便都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