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不必驚慌,不過是受了驚嚇的小小蝙蝠在作祟而已。有老夫在,此行無憂。”沈水伯高昂的聲音從艦艏傳來。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眾人提心吊膽,如若全速行進(jìn)的巡天艦撞上四周的石壁,定會艦毀人亡。
“快停下?!敝靹最澏吨曇羲缓鸬?。
“朱統(tǒng)領(lǐng)不必?fù)?dān)憂,沈叔天生一雙夜視瞳,在他的眼中黑夜宛若白晝?!睖厝缬窠釉挼?。
話音落定,眾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巡天艦在這黑咕隆咚的地下暗河里航行了許久后,眾人的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一抹耀眼的白光。
白光的盡頭是一座渾然天成的券頂石門。
巡天艦緩緩穿越石門,只見一條河道隱匿在高大的蘆葦叢中。
過了蘆葦叢,一個碧藍(lán)如璽的湖泊驚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這便是飲馬澤。
月光之下,依稀可見離飲馬澤不遠(yuǎn)處有一座巍峨的城池拔地而起,眾人到了此行的終點(diǎn)——朱仙鎮(zhèn)。
眾人趕到朱仙鎮(zhèn)外時已是深夜。
可奇怪的是,兩扇青銅包裹的巨木城門緊閉著,城頭也是黑燈瞎火的。
舉目望去,不見丁點(diǎn)的火光,竟也看不到一個值守的士兵,猶如一座廢城。
朱勛疾步上前,抬手猛烈地敲打著城門,嘴里高喊著:“快開城門”。
過了半晌,朱勛的聲音已然嘶啞,卻無人前來開門。
此時,城門突然開了一縫,探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龐。
“哪來的刁民,膽敢驚擾你爺爺?shù)拿缐?。來啊,把他拿下割了腦袋掛城頭示眾?!?p> 自稱爺爺?shù)氖莻€白面小生。
看此人的裝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門吏。
話音剛落,城門內(nèi)沖出十幾個手持長刀短劍的兇悍門卒,將朱勛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放肆,我乃金刀營二統(tǒng)領(lǐng),當(dāng)今王太后的養(yǎng)子,你們鎮(zhèn)守使盧象升的義弟。你個看大門的野狗,竟敢以下犯上撕咬主人?!?p> 說罷,朱勛從懷里掏出梅仙姑欽賜的令牌,抵在了城門吏的眼前。
“原來是朱大統(tǒng)領(lǐng)大駕光臨,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大統(tǒng)領(lǐng)恕罪。”
城門吏笑語盈盈地走向朱勛。
可突然,城門吏的面色瞬間變得陰冷,反手就給了朱勛一記響亮的巴掌。
驚得眾人呆若木雞。
“記住,你爺爺我是朱仙鎮(zhèn)鳳陽門七品城門吏元夕?!背情T吏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竟如此猖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掌摑王太后身邊的大紅人。此人要么是瘋了,要么就是天上有人?!本瓦B見多識廣的沈水伯也暗暗地驚嘆道。
此時,城門內(nèi)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踏踏”響聲。
一頭身披黃金甲的戰(zhàn)象隨即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象背上端坐著一個毛臉的大漢。
這戰(zhàn)象模樣生得奇怪,不長獠牙,額頭間卻伸出一個如犀牛般的碩大獨(dú)角。
而毛臉大漢手握一條怪模怪樣的鐵鏈,身后是數(shù)千身披紅甲的護(hù)衛(wèi)。
朱勛見狀,急忙晃開元夕及一眾門卒,只身來到獨(dú)角戰(zhàn)象身前。
“大哥……他?!敝靹字钢φ鏍?,卻被毛臉大漢暗自使眼色示意閉嘴。
原來眾人眼前的這位毛臉大漢,正是朱仙鎮(zhèn)的鎮(zhèn)守使盧象升本人。
只見盧象升飛身從象背爬下,恭敬地與元夕耳語著什么。
隨即,盧象升親自護(hù)送眾人進(jìn)了偌大的朱仙鎮(zhèn)內(nèi),來到金碧輝煌的盧家府邸外。
一路上,朱勛都極力地控訴著元夕方才的所作所為,卻皆被盧象升岔開了話題,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其實(shí),早在聽到元夕二字之時,東巴什羅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關(guān)于朱仙鎮(zhèn)的往事,萬重山境的萬卷書中有幾頁粗略的記載。
原來這朱仙鎮(zhèn)內(nèi)世居著白衣蠻,其開宗始祖有四個兒子。
這四個兒子各取姓氏,分居四地,后演變?yōu)樗拇蟾哔F的名門世家,分別掌控著朱仙鎮(zhèn)的軍政之權(quán)與大小買賣。
元夕所屬的元家正是長房這一脈,也就是如今富可敵國的朱仙鎮(zhèn)四大名門世家之首。
盧象升的手中雖握有所向披靡的三萬圣象軍,可忌憚于元夕背后元家的無上財力,面對這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一時無可奈何。
盧家府邸內(nèi)燈火通明,盧象升命人備了些酒菜。
可到了用飯之時,又命人悄悄地支走了朱勛與四位隨同而來的金刀侍衛(wèi),似乎要暗中商議什么。
“拿我們當(dāng)外人呢?!睆垙R見狀冷哼一聲,摔碗便走。
東巴什羅、溫如玉、沈水伯三人見此情形,不想自找沒趣,便也跟著張廟離去。
可眾人已餓了一整天,肚子里“咕嚕咕?!钡亟兄鴮?shí)在是難受。
于是,四人飛檐走壁逃出高墻林立的盧家府邸,相約去街頭找個酒樓下館子飽餐一頓。
奇怪的是,四人走遍了大街小巷,發(fā)現(xiàn)大大小小的酒樓竟都閉門歇業(yè)了。
四人無奈,正要打道回盧家府邸,卻忽然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間小鋪還亮著燈,還隱隱傳來濃郁的烤雞香味。
一行人循香而去,張廟率先猴急地推開鋪門,卻尷尬地愣在了原地。
鋪內(nèi),元夕正捧著一只啃了幾口的烤雞,也呆愣地看著突然闖入的四人。
過了許久,元夕忽然竄出鋪?zhàn)樱⒅鴾厝缬裥老驳卣f道:“小妹,是你呀?!?p> 溫如玉在來朱仙鎮(zhèn)之前并沒見過眼前之人,料定他不懷好意,便警惕地摸向腰間的庶人劍。
“嘿,小子,我們?nèi)齻€大男子還在呢,你就挑逗上了?”東巴什羅上前掐拿住元夕的雙手惡狠狠地說道。
“我是你小夕哥哥呀。七歲那年你隨姑父來朱仙鎮(zhèn),我們在祠堂里躲貓貓,你無意中打落燭臺,險些燒毀祖宗靈位。你倒沒事,我可被父親吊打了一夜。你可還記得?”元夕言語磕磕絆絆地解釋道。
聽了此番話,溫如玉塵封已久的記憶瞬息間如洪流乍泄般涌現(xiàn)。
原來溫如玉的生母本是元家之人,算是元夕的血親姑母。
只因她早早就病逝,自此兩家人來往得少,便不熟絡(luò)了。
元夕的父親元微之,也就是溫如玉生母的長兄,乃是元家的大家主,更是西海蜃國知名的巨富。
半座朱仙鎮(zhèn)都是元微之的私產(chǎn),他名下的大小買賣更是遍布蜃國乃至整個大陸。
原來溫如玉有著這么一個腰纏萬貫的舅父,怪不得溫良恭臨死之前,非讓他們北上朱仙鎮(zhèn)避難。
見都是自己人,元夕便歡喜地將眾人迎進(jìn)了小鋪里,又忙前忙后地端來大盤小碟的美酒佳肴。
別看小鋪外面并不起眼,里面卻別有洞天,儼然是一座奢華的大酒樓。
“平日里家父管得嚴(yán),不敢回家,我便借著值守的由頭整日整夜在外瞎晃蕩,這才暗中造了這座酒樓。朱仙鎮(zhèn)宵禁嚴(yán)厲,夜里如死城,吃的住的都找不到。不過,大家盡管敞開吃放心住,我這兒可有的是?!?p> 說說笑笑之中,眾人已酒足飯飽,便在小鋪里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