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如海終至榮國府

　　待快到寧榮街時，這位盧先生謝絕了林如海的邀請，又意味深長地說了幾句，而后掀開車簾，跛行而去。

　　此后林如海吩咐車夫加快速度，但他自己回到車廂內(nèi)后，卻心情沉重，只感覺盧先生說的每一個字都有千萬斤重，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這每一個字的意思，當(dāng)然不可能簡單地理解為盧先生的隨口而談，因為盧先生只是代人傳話的，而這些字的主人，自然是當(dāng)今天子！

　　可為什么在萬春閣時不說，反而是兜個圈子，借他人之口呢？

　　林如海越想越覺得自己彷佛掉落了迷霧重重的深谷，真真是進(jìn)退維谷了。

　　又想到王子騰在洛神居為他接風(fēng)洗塵，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所謂的“同門情誼”？究竟是巧合，還是順?biāo)浦?，或者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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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御史，已經(jīng)到了榮國府?！本驮诹秩绾０底运剂繒r，馬車很快便來至榮國府大門外，龍鱗衛(wèi)百戶高奎眼見車廂內(nèi)沒動靜，這才出聲提醒了一句。

　　話音未落，早已等候多時的賈瑛便迎了上來，欠欠身子，笑道：“有勞高百戶了?！闭f著便親自掀開車簾。

　　林如海聽聲音便知道是賈瑛來了，于是收斂起那抹陰郁之氣，滿面笑容地走出車廂，在賈瑛的攙扶中下車來。

　　“姑丈路上是遇上什么事了？讓侄兒好一陣苦等?！辟Z瑛一眼便瞧出林如海眼底深處的憂色，當(dāng)即佯作不知，盡可能以孩子氣的口吻套話。

　　林如海笑道：“倒是沒什么事，跟你舅舅喝了幾杯后便想著回府了，也是趕巧了，一出洛神居便遇見了一位同年，于是便耽擱了些功夫?！?p>　　“沒事就好，姑丈，咱們先進(jìn)去說話?！辟Z瑛內(nèi)心一怔，不過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攜著林如海朝三間獸頭大門行去。

　　探花郎的同年，又豈是泛泛之輩？賈瑛心里實際上好奇得很，不過此時并非敘話的良機(jī)，只好暫時壓下心頭的獵奇。

　　李貴早就吩咐中門大開，賈瑛與林如海并肩跨入門內(nèi)。

　　隨后跟著的是一隊手持龍鱗刀的甲士，威風(fēng)凜凜朝府內(nèi)深處行去。

　　不多時，問訊的賈政、賈珠和賈璉急急趕忙出來迎接，一番客套后，便并肩入內(nèi)。

　　賈政與林如海在前面走著，而賈瑛、賈珠和賈璉三人在后面緊跟著。

　　賈珠是第一次見龍鱗衛(wèi)的陣仗，面色有些拘謹(jǐn)，并時不時用余光觀察龍鱗衛(wèi)腰間斜跨的佩刀。

　　而賈璉則是滿眼好奇，悄聲朝賈瑛問道：“瑛哥兒，這些龍鱗衛(wèi)都是護(hù)送姑丈回府的嗎？”

　　賈瑛淡淡笑道：“姑丈身為欽命兩淮巡鹽御史，自然有資格出入隨行龍鱗衛(wèi)。不只是為了安全，也代表著天子威嚴(yán)?！?p>　　最后高奎率領(lǐng)龍鱗衛(wèi)在二門外值守，而賈瑛、林如海等一行人則徑直前往賈母院榮慶堂。

　　——

　　寧國府，天香樓二層正廳內(nèi)。

　　就在賈赦與賈政對弈時，寧國府大管家賴二匆匆忙忙趕了上來，一進(jìn)門就稟道：“大老爺，老爺，西府那邊傳話了，說是老太太大擺筵席，一是為姑太太接風(fēng)洗塵，二是慶賀姑老爺榮升了?！?p>　　“姑老爺榮升？榮升什么了？”為姑太太接風(fēng)洗塵，賈赦倒也不奇怪，可賴二話中的“榮升”二字卻讓賈赦有些不解，更有些難以置信，當(dāng)然也有嫉恨心在作祟。

　　當(dāng)年面對林如海的登門求親，他賈赦可是第一個反對的，在他看來，林如海雖然祖上是四代列侯，但到了林如海這一代已經(jīng)失了爵位，其家世根本配不上出身榮國府的賈敏。

　　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當(dāng)年自己正眼都瞧不上的落魄小子，如今深受皇恩，坐鎮(zhèn)兩淮巡鹽的位子長達(dá)三年。

　　兩淮巡鹽御史可是從三品的官兒，再榮升豈不是正三品了？

　　這讓賈赦的老臉往哪放？

　　眼下這種情況，再去參加宴席，豈不是送上門的尋不自在？

　　賴二作為寧國府的大管家，自然對官場的門道門兒清，當(dāng)下回賈赦的話，道：“回大老爺?shù)脑?，聽說是蘭臺寺少卿，正三品的加銜。”

　　“蘭臺寺少卿？”賈赦看了看怔在半空中的酒杯，頓時感覺醇酒寡然無味。

　　賈赦以為，即便是升官了，最多也是個金陵禮部侍郎等諸如此類的虛銜。

　　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敕封了“蘭臺寺少卿”，這是有監(jiān)察百官之權(quán)的實職！

　　一念至此，賈赦越發(fā)感到心里膈應(yīng)了，癱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嘆氣道：“你去回話吧，就說我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外出著風(fēng)。待過幾日大愈后，再單獨為妹丈慶賀?！?p>　　賴二連連稱是，又看向賈珍，后者擺手不耐煩說道：“我也不去了，就說我因臉腫的更重了，需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

　　說話間，賈珍又輕輕碰了下自己還有些紅腫的臉頰，心中頓時又來氣了。

　　“回來！”賴二剛轉(zhuǎn)身卻被賈珍一嗓子給叫住了。

　　賈珍吩咐道：“去給內(nèi)院傳話，請?zhí)腿馗鐑哼^去即可?！?p>　　畢竟還沒有真正的撕破臉皮，素來色厲膽薄的賈珍還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于是便再三考慮，還是派尤氏和賈蓉過去做做樣子。

　　這番鬼心思，自然是惹來賈赦一陣鄙夷，不過他也不必特意囑咐讓邢夫人和賈璉參加，畢竟都是西府的人，這會子肯定都早飛過去了。

　　“等一下，你順便給賴大說一聲，讓賈璉帶上賈琮，也算是大喜事，湊湊熱鬧?！?p>　　賈赦眼見賴二應(yīng)聲要走，便又多說了一句。

　　待賴二徹底離開后，賈珍一頭霧水，不禁開口問道：“赦大叔，您讓琮哥兒專門過去赴宴，此舉有何深意？”

　　賈赦目光落至棋盤上，聲音冷然，卻面帶微笑，道：“環(huán)哥兒與琮哥兒是形影不離的，這‘焦’都去了，‘孟’豈能不追之？”

　　說罷便落了一顆白子，徹底封死了黑子的出路。

　　賈珍眼見已無勝算，索性就撂下棋子，算作認(rèn)輸。

　　“赦大叔你這么說，侄兒為何更不解了？”賈珍的棋藝只是半吊子水平，也不在乎輸贏，反而對賈赦話中的“焦不離孟”更感興趣。

　　賈赦搖搖頭，又輕笑道：“沒什么解不解的，老太太不是喜歡熱鬧么？兒孫多了，自然高樂?！?p>　　聞言，賈珍仍是不知賈赦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他隱約猜到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

　　當(dāng)然這是對榮國府來說的，但對于賈珍和賈赦而言，肯定是幸災(zāi)樂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