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從波歸六角坪”的歷史并不長久,至少沒有像兇途島或者島上的布衣烈虎盟這個組織那般長久。
傳聞當(dāng)年榮朝尚未統(tǒng)一時,天下其他勢力幾近全數(shù)歸附得到最多江湖勢力相助的榮太祖,唯有齊王田橫不服,最后五百義士隨田橫出海后便來到了如今的兇途島,便是現(xiàn)在布衣烈虎盟的前身。
千年時光過去,再怎樣的組織都會隨著局勢沉浮,齊王田橫的后人也最終險些在這千年時光里從歷史上被勾去。直到二十多年前怒界海盜大舉來犯,齊王田橫后人才再舉祖先旗號站出,從此不再是田姓一家,而是和六家豪俠共襄盛舉連成一氣,成立了現(xiàn)如今的布衣烈虎盟。
雖然最終布衣烈虎盟無力對抗怒界海盜,但他們始終也算撐到了后來的“兇皇”花在淵奔走海島各處,將其他包括白龍神族以及剛興起的如意齋也同樣連成一氣和布衣烈虎盟配合,集全島之力終于擊退海盜,讓兇途島成了如今島上居民口中的泰平島。
“龍虎蛇三方遏兇蝶”。若不是之后想要不顧花在淵本人歸隱意念將其捧為兇途島共主的新生勢力蝶門出現(xiàn),掀起新的斗爭局勢,“虎”這布衣烈虎盟本該是兇途島上最強(qiáng)大的一支勢力。
“兇蝶”雖現(xiàn),除去“兇蝶”不論的話,布衣烈虎盟仍是“龍虎蛇”三方中最強(qiáng)的一股勢力,這點(diǎn)倒是毋庸置疑。
而“風(fēng)從波歸六角坪”,便是在兇途島平定怒界海盜之禍之后才從山巒之中鑿平造出,當(dāng)年響應(yīng)齊王田橫后人的豪俠有六家,當(dāng)年六位豪俠本人或者他們的后人各居一角參與布衣盟事務(wù),便是這“六角坪”的用處,也是布衣盟如今組成形勢。
“布衣六俠”形近布衣盟盟主的六方不同的客卿,這些人雖然動用不到布衣盟的義士,卻也有自己暗中的身份和人手,光論能動用的最大人手,布衣盟說不定還在蝶門之上。
布衣盟尊重“布衣六俠”各自的立場允許他們可以隨時按心意參與或者放任與布衣盟,也幫助他們保護(hù)身份上的秘密,“布衣六俠”若對兇途島形勢不滿也可以各自自行其是,最后到局勢牽扯到“龍虎蛇三方遏兇蝶”的大局時再議定他們私下行的事到底算不算需要布衣盟一同面對的事。
陳至認(rèn)為,師湘葙等人失蹤之事,包括江湖人在造訪如意齋后失去蹤跡之事,這兩件先不說是不是同一回事,起碼后者絕對和“布衣六俠”中某方的自行其是有關(guān)。
正是出于陳至這個想法,陳至沒有打算按照正常江湖人有事相求布衣盟的的流程去據(jù)地找人通秉并等候,最后等來個布衣盟盟主派來主事的義士小頭目便罷了。
他直接帶沈紅霞、沈紅影姐妹兩人來到布衣盟據(jù)點(diǎn),氣勢簡直同硬闖一般,弄得駐守的布衣盟義士人人劍拔弩張。
沈紅霞、沈紅影是見勢最慌張的兩人,她們兩個人見布衣盟義士亮出兵器,忙趕上前幾步,各自抽劍護(hù)在陳至身前。
她們兩個根本來不及攔下陳至,更不知道這位自稱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陳先生如何敢一馬當(dāng)先,就往人家地盤里硬闖。
沈紅影側(cè)過臉去同她姐姐交換個眼色,沈紅霞則搖搖頭。
陳至一看便明白,沈紅影覺得如果他果真無自保的力量,面對這么多敵人沒有能平安的自信,只是請示她姐姐必要之時要不要拋下他這“陳先生”,沈紅霞則拒絕。
布衣盟的義士對陳至也并不生疏,其中好幾位不管樂不樂意,也都是他這“陳先生”的朋友,其中一個終于仗著自己好像和陳至熟些先開其口:“白龍族的陳定臻!
登門踏戶布衣烈虎盟據(jù)地,直接闖入腹地,所為何事?!”
陳至答得極簡單:“我要往‘風(fēng)從波歸六角坪’有事求問‘布衣六俠’?!?p> 沈紅霞、沈紅影覺得陳至說話也太不客氣,姐妹倆握劍的手只有更加緊張。
那名義士既然已經(jīng)開口,怎么語氣也要嚴(yán)厲些,總不能事后讓其他義士覺得他丟了布衣盟的眉角,于是厲聲再問:“憑什么?!”
“憑這兩位女俠?!?p> 陳至居然在這時把自己的理由說成沈紅霞、沈紅影兩人,兩名姑娘一聽之下只覺得此人不止大膽,而且荒唐,闖這一出禍哪是憑她倆這樣兇途島外人可以決定或者消弭的?
陳至見義士不解,續(xù)道:“你們派人去問,這兩位女俠乃是新近上島,來自欲界的沈紅霞、沈紅影女俠。
問過了她們的身份,‘布衣六俠’自然有人肯見我們!”
義士將信將疑,向自己身后之人擺了擺頭,示意讓其他武力相對不濟(jì)的人去問,然后轉(zhuǎn)回道:“既然如此,就請容我們的人前去通秉,陳先生和兩位女俠請就地?fù)裉幮菹?,等候結(jié)果!”
“好。”陳至果然從容地找了一處剛才義士門聚在火堆旁邊時坐過的木凳落座。
沈紅霞、沈紅影退到陳至之旁,她倆完全想不通為何布衣盟對陳至如此侵門踏戶的態(tài)度居然是用這種方式應(yīng)對,而且看起來還是真的有意去通報并詢問“布衣六俠”是否肯見。
沈紅霞便是再想和陳至完美達(dá)成事后同去如意齋之約,此時心中也因為疑問有所不滿,出言已經(jīng)有了諷刺的語調(diào):“陳先生真人不露相,倒是我們姐妹小瞧了。
你這對布衣盟說來便來還不被怎么為難的本事,哪里是什么白龍族的教書先生、門客閑人?”
陳至見她們兩人繃得緊,指了指一旁其他由布衣盟義士讓出的座席示意兩女就座,笑道:“欸~諸位布衣盟義士如此客氣,非是陳某有什么過人的本事。
實(shí)在是沾了兩位女俠的光啊。
‘布衣六俠’之中既然有人聯(lián)絡(luò)了兩位,那當(dāng)然搬出兩位的名字來用比較方便,只要一人向其他同為‘布衣六俠’之人坦承私下聯(lián)絡(luò)此事是自己所為,其他五個必然也要出面為其掩護(hù),以防我這無關(guān)此事的閑人特定到‘布衣六俠’中到底是哪位私下所為。
這就是布衣盟和‘布衣六俠’之間的關(guān)系,我提起兩位的尊號,布衣盟義士不敢承有一樁事還是沒有,就只有先通過‘布衣六俠’中的當(dāng)事者決定態(tài)度,所以這些布衣盟義士對我們?nèi)绱丝蜌猓且驗槎慌畟b在此,想必盟主和其他義士對這事略有而耳聞卻如同他們尋常一般放任,所以沒有能夠做出主張的認(rèn)識?!?p> “哦~”沈紅霞咀嚼陳至之話,已經(jīng)跟上思路,覺得頗有些道理。
這時恰恰是做妹妹的沈紅影一句話把沈紅霞的思路拉了回來:“你是怎么得知……”
沈紅霞這事才反應(yīng)過來,縱然陳至說得在理,自己的反應(yīng)無疑已經(jīng)向陳至透露自己姐妹二人確實(shí)事前被布衣烈虎盟——而且很可能是其中“布衣六俠”——的人聯(lián)絡(luò)過這項事實(shí)。
沈紅影的話問到一半,就被陳至豎起手掌一亮掌心止住,陳至并不急著談起這個話題,除非這姐妹兩人肯主動吐露一切細(xì)節(jié)。
好可怕的“一介閑人”!沈紅霞發(fā)現(xiàn)自己暴露私下被“布衣六俠”聯(lián)絡(luò)之事后才把陳至這一路帶她們姐妹而來的用意理清,然而更多的事實(shí)撲朔迷離,仍在迷霧之下。
她不覺想到,當(dāng)?shù)厝斯苓@座島叫做泰平島,如今看起來這島上倒是有哪一出泰平的了?
“布衣六俠”的人耳目遍布,在沈家姐妹還未對這座島有比較清晰認(rèn)識的時候便找上門來,說定之后之事,進(jìn)退都既神秘又讓人無法拒絕。
布衣烈虎盟這些常駐的義士各個都有勇武之相,沈家姐妹被這留下的三十人交錯的目光緊緊盯住,都覺得如坐針氈,仿佛置身虎穴狼窟中一般。
然而要讓沈紅霞害怕的,卻是這位古怪的不用睜眼能知四周事一般的“陳先生”!此人從認(rèn)識到帶沈家兩姐妹闖進(jìn)布衣盟據(jù)地只不過一個時辰時間,看他行事卻好似早布下深刻之局,讓布衣盟因為姐妹兩人身份動彈不得,自然而然地完成了猜測、行動、試探、相逼的一系列目的,把所有人的立場都逼得進(jìn)退維谷,局勢盡在其手。
且不論這位“陳先生”是否真有如他自己親口說的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光這過人的智慧,便知道是沈紅霞生平從來沒遇過的厲害人物。
沈紅影緊張未褪,沈紅霞的表情變化也十分精彩,陳至有意繼續(xù)在這兩姐妹面前保持神秘氛圍,他相信距離能讓兩人事后說出細(xì)節(jié)已經(jīng)不遠(yuǎn)。
不過閑等無聊,陳至還是決定暫時舒緩一下自己加在沈家姐妹心上的壓力,主動閑聊起來:“現(xiàn)在還沒機(jī)會問起過,不過貴派陳某從來沒聽過,敢問是在哪處名山?”
沈紅霞不敢怠慢陳至的任何問題,她作答的時候不自覺又倒提寶劍向陳至擺出一個極為恭謹(jǐn)?shù)慕杖Y:
“敝派是并州落楓溝之中的小門派,尊師同樣姓沈,諱上青下松。
本門雖以劍法為精,卻實(shí)在不能在江湖中闖出多大名號,陳先生身居兇途島上,名聲沒傳過來也是自然之事。”
陳至笑道:“其實(shí)我也本是欲界之人,不過被白龍族師長老請上島來替他管教愛女,順便又受英長老所托順便向他家公子指教一番而已?!?p> 沈紅影沒有想到自己姐姐那么多,此時既然開始閑聊,也比她姐沈紅霞心情更快平復(fù)下來,開口問道:“那么陳先生之前所說,被可能是我們見過的濟(jì)拳派那四個人帶走的兩名學(xué)生,指的便是師姑娘和英公子了?”
“正是?!?p> 沈紅霞覺得自己妹妹這時問起具體之事,實(shí)在是起了個好頭,她正有意旁敲側(cè)擊,多少探明些這位“陳先生”的底細(xì)。
沈紅影平時陰沉,真到開口的時候心直口快,沈紅霞心思更細(xì),總是能利用起這一點(diǎn)趁機(jī)問出自己想摻之問。
沈紅霞這時便借機(jī)問道:“陳先生知不知道,那些江湖人初登兇途島,為何就敢?guī)ё邘煿媚锖陀⒐???p> 陳至在心中一樂,心想自己只是給這兩位稍舒壓力,怎么就有一位急不可耐,迎風(fēng)而上要反過來設(shè)法讓自己吐露身份了?
等著也是無聊,他干脆起了玩心,決定唯獨(dú)把加在沈紅霞心上的壓力再施一些就好,于是想嚇?biāo)粐?,提道:“聽他們帶走兩名劣徒的酒肆主人提起過,他們本來是疑心我便是那欲界中的大惡人‘閉眼太歲’,才帶走兩人想要來找我?!?p> “‘閉’……??!”
這一嚇可倒好,沈紅霞再也沒法安坐下來,起了半個身子。
陳至輕松又道:“這樣的事這一年來不知道出了多少樁,唯有這一次居然是這些人和我的兩名劣徒都不知所蹤,倒是比之前任何一次新鮮?!?p> 沈紅影不疑有他,到此時覺得陳至無端被牽扯進(jìn)來可憐,接話接得極富同情:“這些家伙真夠笨的,陳先生特征明顯,兇途島上時時都有江湖人登島拜訪。
陳先生若真是‘閉眼太歲’,哪里還輪得到他們來找,早就躲著不肯見人了?!?p> “是、是啊……”沈紅霞雖然又肯坐下,且極力想掩飾自己的表情,驚疑之態(tài)又哪里這么容易壓制得下去?
聽到“閉眼太歲”這個名號,沈紅霞才想到江湖上如今正傳得兇的這個惡名。
這位“陳先生”也同樣姓陳,雖然不是叫陳至,而是自稱復(fù)名上定下臻,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個假名?
沈紅霞此時既然想到此處,只覺得此人形貌特征和如今已經(jīng)詳細(xì)的傳聞頗多相似,加上陳至顯露出的可怕智慧和面對布衣盟眾多義士的懾人氣勢,說不定便真是傳聞中一己之力先后掀起兗州知風(fēng)山和揚(yáng)州兵禍兩大浩劫的可怕人物。
“沈紅影女俠所言極是。據(jù)說他們當(dāng)時喝多了酒,也可能正是因此沒有像兩位姑娘這樣思路清晰,才深信了誤會?!?p> 陳至直接把話題繞開,既不給出肯定又不給出否定的線索,任由沈紅霞自己去猜。
無論在沈紅霞看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陳至都無所謂。
沈紅霞驚疑不定,最終也只好自己吞下猜測的苦惱,嘆口氣先略過這一想法。她知道無論陳至是不是“閉眼太歲”,自己都沒能力改變什么,干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那名去通秉的義士回來,向和陳至稍微算得上“朋友”些的義士附耳說了一通,后者走近過來,恭謹(jǐn)?shù)溃骸叭贿\(yùn)氣不錯,‘布衣六俠’真的湊巧全都有空,且想要見上三位一面。
就請三位隨我們移步‘風(fēng)從波歸六角坪’?!?p> 陳至一笑,起身道:“那便有勞諸位領(lǐng)路?!?p> “布衣六俠”最后做下的決定,果然也沒有超出陳至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