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距離稍遠,后船隨即擺回船身追趕,速度仍是比四人所在大船要快得很多。
南宮勝寒眼珠一轉(zhuǎn),對萍水連環(huán)寨船員道:“你們選擇一處丟下小船,我們自己劃回去。眼下玄衣衛(wèi)擇船而來,我們身為客人,你們當(dāng)然有為我們引走這船的責(zé)任?!?p> 秦雋一愣,覺得南宮勝寒所言雖然可能使自己四人脫險,但是有點太過不顧情義。
陳至搖搖頭道:“不可!
到了水上,我們小船無帆,速度比這船更加不堪。
對方炮口一對,我們要么靠船上不劃槳的人擋下炮彈,要么就只有賭對方的準(zhǔn)頭夠差?!?p> 南宮勝寒卻道:“總值得一試,我們本來就是為了交易而來。
這艘是海盜船,我們在上面天然虧了道理。
唯有擺脫這船,或許有對方只針對這艘大船的可能?!?p> 南宮尋常側(cè)耳一聽,對其他三人道:“那艘玄衣衛(wèi)的船上有人在喊話,你們先靜一下?!?p> 眾人依言一靜,也聽到確實有叫喊之聲,只是叫喊之人好像沒什么本事聲音傳不很遠。各自收聲之后四人畢竟是修煉者,耳力遠比萍水連環(huán)寨的船員要好,都已經(jīng)聽得更加分明。
“就近擇位下錨!”南宮勝寒聽清之后隨即向萍水連環(huán)寨船員喊起話來“后船要我們就近擇位下錨!”
“剛才他們亮出炮來了,我們還需要停嗎?”一名靠得近的船員沒了主意,當(dāng)即反而問起四個作客的來。
南宮尋常知道四人中以自己身份最能亮出,說道:“也沒更好的辦法,如果對方采用炮擊,落上甲板或船桅眾人還可以以武功一擋。
但如果對方炮擊船體,倉促應(yīng)對之下,對方連開數(shù)炮總會有船體損傷,后果更加難測?!?p> 萍水連環(huán)寨船員聽了覺得有理,當(dāng)即呼號相應(yīng),忙起收帆下錨。
后船見到收帆之舉,也放緩速度,不再迫得那么緊。
秦雋仍不覺得這是好主意,小聲問起同伴:“如果對方要接舷,或者要我們改上他們的船,好像就算用不到炮我們也不好說辭也不好出手咧?”
仍是南宮勝寒,馬上便有了主意:“同我們兄弟一起你們兩人倒是可以省下這層擔(dān)心,百花谷向來做出借刀手的買賣,只要我們說你們是同來的客卿,萍水連環(huán)寨的事情我們應(yīng)該可以脫身?!?p> 南宮尋常道:“玄衣衛(wèi)這也算大張旗鼓,我倒是希望玄衣衛(wèi)是因為萍水連環(huán)寨找來,那我們確實有脫身之虞?!?p> 陳至明白意思,小聲接道:“我明白南宮大哥的意思,對方顯然是以奇禽跟上,說不定就是十二寨哪寨寨主聽到我們四人身份后散會通報引來的玄衣衛(wèi)。、
相信你們也已經(jīng)聽出萍水連環(huán)寨是怎么回事了?!?p> 南宮勝寒道:“嗯,親去一趟‘水月仰天’,我也發(fā)覺更可能是各個勢力私下約為盟約的聚會,而不是個單獨的組織?!?p> 秦雋一愣,道:“你們是說,剛才到的六寨之中有一寨寨主是代表玄衣衛(wèi),或者至少是在平安司中掛有職位?”
陳至搖搖頭,當(dāng)下訊息太少,到底是怎么回事無從判斷。
甚至還有可能,是沒有響應(yīng)前來的六寨之中有玄衣衛(wèi),聽到召集時已經(jīng)了然客人身份。如果是這種可能,那針對四人而來的可能性則更大。
大船已經(jīng)落錨,后船行至平行位置寥寥一兩丈左右遠也即收帆下錨。
大船上各人都心下一沉,明白這是足以接舷的距離。
對方并不著急接舷落板,更無以索定距防止大船逃跑。
他們先繼續(xù)喊話起來。
一行四名玄衣衛(wèi),身著黑衫,頭束黑冠,各披灰色披風(fēng)在那船的甲板現(xiàn)身。
這幾人腰間各別短刀短劍,一字排開,喊話者則是從他們后面越過四人閃出,喊道:“幾位莫要驚惶,本司收到線報,說這船上會有涉及某案的知情人,特地攔下查問?!?p> 喊話這人一縷胡子正在人中,一臉英氣,看年紀(jì)也不過三十上下,披風(fēng)乃是大紅之色,跟所有其他的玄衣衛(wèi)衣衫做出這點區(qū)別。
南宮尋常出面拱手一禮,喝問道:“請問大人名諱?”
那紅披風(fēng)的當(dāng)即答道:“下官天衡府平安鎮(zhèn)撫司試百戶裘非常!”
南宮尋常點頭,隨即再問:“請問裘大人要尋何人,問何案子?”
裘非常答道:“兗州知風(fēng)山一帶,殊勝宗無我堂次席‘燃指善女’何語晶何居士失蹤之案!
殊勝宗無我堂首座法卻形法居士此刻正在船上,要請‘閉眼太歲’陳至和‘口舌至尊’秦雋兩位出來答話!
如兩位真在船上,請告知何居士下落線索!”
這就是秦雋、陳至兩人沒提過的事情了,南宮尋常沒法代答,只好回頭看陳至、秦雋的意思。
陳至只好出面,道:“既是法首座的疑問,何不親來一見?
當(dāng)面對答也好說個明白,我們二人確實知道何居士下落,可……據(jù)我所知,何語晶參與‘如意齋’在知風(fēng)山一帶的動亂后被知風(fēng)山收押一事通明山莊曾也派人去信告知了殊勝宗。
法首座不去領(lǐng)人,卻來找我們兄弟,這其中的關(guān)系還請說明。”
“簡單!”一個雄渾聲音從玄衣衛(wèi)船上傳出“因為通明山莊所收押的女人,并不是‘燃指善女’!!”
這聲音一出,江面布滿泛起水花,聲音傳徹數(shù)十丈讓兩船上各人都身形一晃。
陳至、秦雋當(dāng)即明白,這和何語晶用鼓擊出的傳音乃是同一門功夫,只是用法頗有不同。
一名穿著杏黃素服的男人自玄衣衛(wèi)船上艙門走出,看模樣大概在三四十歲,顴骨突出,下顎消瘦,長發(fā)披散。
秦雋回神之后只是奇怪,難道離莊之后山莊又有了變故,以至于何語晶又被放走或者偷偷扣下才讓殊勝宗根本沒接到人?
陳至稍一回神,也馬上提出這點疑問:“想必這一位就是法首座了,‘燃指善女’在我二人離莊時確實仍在知風(fēng)山通明山莊之內(nèi),因為精神失去常性而暫為收押。
貴宗難不成沒接到人嗎?”
裘非常也反握拳亮出掌心,對法卻形擺出一個玄衣衛(wèi)式的江湖禮,疑問道:“法首座,你先前沒說過這一節(jié)。
方才所言,通明山莊果然通知過貴宗人在通明山莊之內(nèi)?”
法卻形神情嚴(yán)肅,不怒自威,答道:“不假!”
裘非常不得不繼續(xù)擔(dān)當(dāng)厘清其中緣由的角色,于是接著問道:“而貴宗也已確認,押在通明山莊里非是‘燃指善女’何居士?”
法卻形坦然道:“不錯!”
莫非真是通明山莊方面出了什么差錯?
剛想到此處,凌泰民的“聲音”在陳至耳邊響起:“沒有理由,何語晶是個燙手山芋,就算‘薛冶一脈’有意扣下此人,通明山莊也不至于同意為其調(diào)包。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何語晶繼續(xù)關(guān)押,都不如平安交給殊勝宗并且承下曾賜給瑯琊派的‘鋒牒’現(xiàn)在已在通明山莊凌氏手中更有意義。”
陳至也是同樣想法,不過他想到一種另外的可能。
他想聽到的何語晶的“聲音”卻不“開口”,只是仍然發(fā)出幾聲那種空靈嗓音急促之后反而像女鬼的笑聲。
陳至于是明白,八成這個道理和自己想得一樣。
于是他開口問道:“法首座,對于我兄弟離莊之后的事我們一概不知,只是請說明貴宗人手所遇到的狀況,好在對質(zhì)之下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亂子?”
法卻形答得理所當(dāng)然,道:“很簡單,通明山莊送來書信之后我宗弟子便轉(zhuǎn)于本座,本座從書信言辭之中便看出破綻,馬上得知其中有了差錯。
后來傳出‘閉眼太歲’‘口舌至尊’兩人離莊名聲,以及竊取‘鋒牒’也是你們所為的傳言。
于是本座度定,你們二人就是最后接觸‘燃指善女’之后最為可疑之人,‘燃指善女’失蹤,必然和你們兩人有涉!”
秦雋覺得奇怪,通明山莊不至于連封信也寫不清楚,他插嘴問道:“書信言辭中有破綻?”
法卻形這一次應(yīng)得簡單,道:“不錯!”
裘非常也覺得不太對勁,他這番特地出船而來,是看在“四山兩宗一府司”的情誼份上??煞▍s形說清細節(jié),好像哪里對不上,如果是通明山莊書信有異常之處,好像也不至于直接來找這兩個離莊的人。
陳至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事實和自己猜想十之七八接近,但他需要法卻形自己講出來。
于是陳至再次拱手,問道:“法首座可否告知,那封信有什么問題,法首座才想到找我兄弟二人?”
法卻形冷冷一笑,道:“信中顯示‘燃指善女’參與知風(fēng)山局勢一事,倒是有七分可信。
到了你們兄弟二人為凌氏竊取‘鋒牒’,過程雖然離奇倒也說得清晰。
只在最后的關(guān)節(jié)之處留下破綻,說‘燃指善女’事后出現(xiàn)配合‘如意齋’行動,戰(zhàn)敗后精神失常被擒。
這是絕不可能之事!所以本座閱至此處馬上明白信中內(nèi)容作假!
那么這一節(jié)的內(nèi)容既然為假,你們兄弟二人作為竊取‘鋒牒’時主要和‘燃指善女’對局者,又是背叛通明山莊的叛徒,當(dāng)然最為可疑!!”
裘非常聽得糊涂,細問道:“請問法首座,這其中破綻……”
法卻形瞪了裘非常一眼,喝道:“十分簡單??!
如果最后配合‘如意齋’的是‘燃指善女’,她絕不可能失?。。?p> ‘燃指善女’乃是菩薩之身,圣人之軀,如果有意幫助‘如意齋’,哪還有被通明山莊弟子擊敗的道理?!
二十八日祈佛止?jié)呈呛蔚鹊纳裢?,如此神通之人會在行事中落敗,是荒唐至極之事?。?p> 光看這一點,也明白出現(xiàn)之人是冒名者,而既然‘閉眼太歲’‘口舌至尊’曾在瑯琊派據(jù)地親見最后現(xiàn)面的真正‘燃指善女’,自然本座要向他們問個明白!”
這“破綻”完全是說不通的道理,裘非常頓時處境尷尬,不知所措。
“你明白了吧?這就是殊勝宗。
我可以自行其事,但只要我失敗了,就不再是‘燃指善女’。
法卻形想要找到的‘燃指善女’他就永遠也找不到。
不過他會認為是魔障橫行人間,把自己的懷疑化作實際的行動去,從‘燃指善女’這個名號中找出任意針對任何可疑之人的借口?!?p> 不用何語晶的“聲音”說明,陳至也已經(jīng)在中途就理解到了這一點。
秦雋想了一陣才明白這種可能,當(dāng)即怒喝道:“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你這個人有病是不是?有病快去瞧大夫,我們要回去的地方有個死要錢但是還不錯的大夫,你要不要干脆隨我們一塊去看看你腦子里貴恙算了?!
最多我算你便宜點,只要你十兩銀子的介紹費??!”
南宮勝寒聽到秦雋這番話后先是一怔,然后也不由得插嘴道:“哇,早知道你小子上道,想不到是這等人才?!
就連我都沒法在這種情況下想到要趁機撈點好處,你是怎么想到的?!”
這個局面下,雖然法卻形、秦雋、南宮勝寒說辭各有各的荒唐之處,南宮尋常仍是要看氣氛,出口喝止道:“勝寒!”
裘非常到這個局面也已經(jīng)后悔答應(yīng)幫這一處,只是想趕緊了事,然后向給自己“報信”的那位“線人”大人回報,說明這一樁不用再理會。
裘非常還沒開口,另外一陣陰沉的笑聲讓他身子感到一沉,這調(diào)解的話硬是難以說出來。
“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笑聲自然是出自法卻形之口,他好像是給秦雋和南宮勝寒的胡攪蠻纏逗笑了,聲音中卻用上“四住動心咒”,雖然不像何語晶的用法那般富含殺傷惡意之“相”,仍然附上了讓人覺得空氣凝滯一般的“相”。
法卻形自然不是給秦雋和南宮勝寒逗笑,他的笑聲,出自自己的狂信不被理解的憤怒。
法卻形收起笑聲,氣氛更加凝滯,裘非常感覺不對已經(jīng)手按腰間短劍準(zhǔn)備出手以武力調(diào)停。
裘非常仍然希望這位無我堂首座有著基本的理智,事情鬧將起來,怎樣收場自己都難辭其咎。
可法卻形從來不知道領(lǐng)請是什么,他走到玄衣衛(wèi)船的甲板邊緣,字字清晰發(fā)出怒喝。
“平地起孤堆,虛空墮地走,撞著蠢驢鳴……
……當(dāng)做——獅子——吼!?。。。。。?!”
一聲怒喝,蘊含“四住動心咒”無上勁力,鎮(zhèn)住在場眾人,是何語晶未展現(xiàn)過的“四住動心咒”正宗用法。
一時間,江水分開,兩船騰空!
船下之水化作粒粒水珠緩緩升空,船上之人各自腳下不穩(wěn),如船遭巨浪!
兩船和周圍的一切仿佛失去重量,呈現(xiàn)一片水珠漫天緩緩升騰,在初起旭日映照之下如同虹色的奇景。
無我堂首座法卻形不由分說,還是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