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身陷危機的時候,蕭忘形確實已經離開很遠了。
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披頭散發(fā)的道人在耳邊聒噪念叨,任誰心情也不會好的。
顧道人右手已廢,需要長久的休養(yǎng),他可不是煉體者,沒有那么方便的肉身。
他的功夫,就剩在了嘴上。
可如果沒有談資,再厲害的嘴也撐不起胡說八道的底氣。
顧道人此時卻很有底氣,路沒趕多遠,他又追上蕭忘形問道:“喂,沒特色的后生,你答應我?guī)臀艺胰耍€要陪你回返你那修羅道先去稟報,那修羅道二當家是私生你的爹還是娘,值得你這么尊重他意見?”
蕭忘形頭也不回,道:“我們走了還沒八十里路,你換法子問這個已經二十多次?!?p> 顧道人道:“沒辦法,誰讓你是手下敗將來著。你真能說服你頭頭兒動用修羅道的力量幫我找人的話我倒是沒意見了?!?p> 蕭忘形沉聲道:“我不是你的手下敗將!”
顧道人眉毛一挑:“怎么,敢輸不敢認?。磕憧帐州斄素毜琅笥训目帐?,貧道可是看得明明白白?!?p> 蕭忘形這時候才停下腳步,問道:“你還沒告訴我,那老頭兒算是你的什么朋友?”
顧道人撓撓頭,道:“貧道隨著老常江湖浪蕩好幾年了,當然各式各樣的朋友多得沒數(shù),他算是給老常拐到身邊幫忙的朋友,自然和貧道是一路?!?p> 蕭忘形靠著“折梅”崩毀反震之力敗了“回風舞柳”顧道人,他哪能想到話問沒幾句突然這家伙冒出來個朋友,自己空手對空手折在那人手上。
回返修羅道,除了稟報“罻羅”和前掌璽太監(jiān)常公之事,還要詢問那人的情報。
蕭忘形相信,那人形貌也算特殊,修羅道二當家殷非天的情報網密布各處,應該有機會能確定那人身份。
前掌璽太監(jiān)常念恩拐走這顧道人之前,曾說出“兇皇不擺駕,道主不當家”一句話,這相關的消息對于二當家殷非天一定十分重要。
顧道人也收不住嘴,他這人隨興慣了,眼下無事可做嗆嗆蕭忘形就是正事,他繼續(xù)道:“你安心好了,貧道那朋友答應你去幫忙護著你關心的兩個小子安全,那兩個小子就不會出大事。
你也要盡力促成修羅道幫貧道找人懂嗎?互相幫一手,這才叫江湖情義。”
蕭忘形突然忍不住沖動,問出胸中疑惑:“你以前真是個道士嗎?”
顧道人其實知道自己遁入江湖后言行都放肆了不少,已經沒有半點仙風道骨的痕跡,當下打個哈哈道:“天清清,地靈靈,萬水千山總關情嘛。講江湖情面,也是一種道理。
條條大道通天條,貧道這叫順天成道,自然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算道士?!?p> 蕭忘形知道這道人實在是個半老頑童,也不嗆他這句。
他想,那個特征獨特的老頭兒應該是能應付陳至那邊的,畢竟那是個本事古怪自己也沒法對付的家伙。
蕭忘形自然想不到,他和顧道人月下趕路的這時候,陳至等人已經在逼命場上走了兩三遭了。
而顧道人的那朋友居然是個路癡,一路問的都是對路,卻到這個時候才剛找到藏刀門的修心殿在哪個位置。
而走過去的路上,這“顧道人的朋友”又遇上一伙兒十幾個人。
“孤燈一點熒”止住身后眾人,此刻遇到個古怪打扮的老頭,人手經不起折損,他要先問個明白。
他剛聚起剩下的人手,這些人手都要留著搜索山道追捕他想象中竊劍而逃的曹云冬用,更不愿意在此刻橫生枝節(jié)。
眼前這老頭白須白發(fā),一身樸素布衣,身高不過六尺多不到七尺,看起來年紀大概也得有五六十歲。
這老頭光看渾身上下,不能算打扮古怪,可唯獨左眼上一只黑色眼罩,讓他顯得獨特。
“孤光一點熒”看著這老頭,覺得他雖然全身沒半點氣勢,卻給人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那老頭無視藏刀門遍地傷亡慘事,只對這十幾個人問一句話:“那前面是藏刀門的修心殿嗎?”
老頭說話語調生硬,更顯得六七分古怪。
“孤光一點熒”思忖半天,直接回答道:“是?!?p> 老頭聽言十分高興,說聲謝謝直接從人群之中走了過去。
一名手下想要動手,給“孤光一點熒”攔住。
“孤光一點熒”道:“‘浪風范客’會處理。
全速趕去山道展開搜索,分為三隊互相通風,找到立刻向它隊通知,最終要匯報于我。
如果猜測準確,那人手里持有‘罻羅’,不可疏忽大意。”
“孤光一點熒”相信閉眼小子所說的“曹云冬竊劍”這個可能性最大,眼下不能放過機會,另一邊只好交給“浪風范客”和南信鄉(xiāng)。
那邊有“浪風范客”和南信鄉(xiāng)負責,藏刀門余處已經沒有能去支援的戰(zhàn)力,就算這個讓人看不透的老頭是有藏刀門門主藏神威那種程度的高手,相信也是那邊順利的機會更大。
當下這伙“薛冶一脈”不再停待,全速趕向藏刀門外通往最近各處城鎮(zhèn)的晰明溝山道。
老頭繼續(xù)向修心殿方向走去,一邊走去一邊疑問自己剛才問出的是不是這個方向。
然后老頭極廣的耳力聽到有人正在中氣十足地說話。
“我是否應該提醒一下?那個說話很管用總是閉著眼的小子!
尋找什么詭劍的事情是這群人自己搞砸,此刻我的工作已無這部分!殘殺戲碼仍在我的許諾范圍之內,巧舌如簧也不能改變分毫。
在這里,殺人固定的角度如果比我差,你們的結局仍是等人來埋葬?!?p> 這話太長,老頭捕捉到“總是閉著眼的小子”想起之前受人所托讓護著的人正是這特點。
他趕緊走快兩步,看到的是一大群倒地的人和寥寥無幾站著的。
陳至等人也意外突然闖過來個獨眼老頭兒,一群人各自思索,想不起來這人是什么來路。
秦雋覺得這人八成又是“薛冶一脈”的,特來相助眼前這“墨鏡”怪人。
“喂!假穢界鬼子,你們那‘啞光一地暗’襲胸混球只給你留下個老頭兒幫忙,你不如先去追上罵他?。≡谶@里和我們較勁什么?莫名其妙!!”
秦雋心想管他來的是什么人,看起來總也是那伙兒手下里的,應該不會比這“假穢界鬼子”強吧?
他可未忘記何火全之前查探廢礦空曠地時候說有五六個人在,可就算又來個那時候相會商量的“薛冶一脈”厲害干部,此刻也沒轍。
沒有動手的余力,秦雋卻總是有動嘴的本事的。
那老頭的下一句話,則讓秦雋覺得自己弄錯了,那老頭問道:“誰是陳至?!”
通明山莊剩余五人和藏刀門剩下兩人很勉強能聽懂這句語調生硬古怪的話。
藏刀門門主藏神威還倒在地上給殺氣所懾動彈不得,看不到來的人具體模樣,只是以為是通明山莊哪位來幫手,可也沒必要這么問,自己人認不得嗎?
“浪風范客”“嗯?”一聲,也在奇怪:誰是陳至?
陳至也弄不明白此人來歷,這人從這個方向而來,顯然不太可能是自己想知道的“那個人”,而又不是白天帶走蕭忘形的披頭散發(fā)男人。
陳至只先答道:“我是?!?p> “浪風范客”這才明白這是那閉眼小子,重新摸出“煙斗”叼著抽了起來。
這老頭兒說話古怪眼罩也奇怪,怕不又是來了個新品種的滑稽人?
一想到這里,“浪風范客”就覺得不多吸食口“煙斗”煙氣在此處根本撐不下去。
“嗯?!”那老頭卻不去多看陳至,反盯著“浪風范客”打量起來。
“浪風范客”打扮確實奇怪,這種打量在場人確實人人能理解。
那老頭又問道:“你這是那些穢界南蠻人的打扮嗎?”
“浪風范客”此刻覺得這老頭不像個滑稽人,多少有點見識,卻十足是個怪人。
“浪風范客”從口中取出“煙斗”,抖了些灰出來,問道:“穢界明明在西邊,穢界人怎么算得上是‘南蠻’人?”
老頭不答,接著再問道:“那你是穢界人嗎?”
“浪風范客”回道:“不是!”
他實在摸不清這個老頭是糊涂了還是怎樣,自己黃面黑發(fā),怎么看也不該像穢界之人。
不過這老頭的沒頭沒腦,卻著實讓“浪風范客”心生殺意。
反正收了百十多兩,就算這老頭是路人也順手殺了作搭送吧,這是“浪風范客”此刻的想法。
那老頭手伸向懷里,又摸出一四寸長的小物事,還是要問:“那你知道這個東西嗎?”
那東西金屬制成,黃銅之色,形如“十”字,只是豎著那道比另一道更長。
“浪風范客”皺眉奇怪問道:“你怎么會有‘十字架’?”
老頭獨眼仿佛放出光來,道:“看來你是‘魔童’的人了,我總算找到知情人了,‘魔童’在哪?”
這老頭說話生硬之余“魔童”兩字發(fā)音更接近“馬豆烏”,在場之人沒一個聽明白他說的什么。
“浪風范客”更覺得莫名其妙,反問:“‘馬豆烏’是什么人還是什么組織?”
老頭獨眼中光芒又復黯淡,失望問道:“你不是‘魔童’的人?!”
秦雋聽不下去了。
“你問爽沒?!什么土豆毛豆馬豆?!莫名其妙??!你到底哪位???!”
“浪風范客”又不像是那什么“魔童”的人,老頭好像清楚這點后就對他沒多大興趣了,回到之前話題:
“我叫柳三嚴。我有位朋友的朋友說讓我偷偷來幫兩個小子的忙,叫什么秦雋和陳至的。他說只要說‘高盤子’讓我來的這兩個小子就清楚?!?p> 秦雋白眼翻了過去,原來這是自己人?
他更暗自心中痛罵“高盤子”,自己不來就算了,找來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物,這看上去有像偷偷來幫忙嗎?
“浪風范客”的“煙斗”中煙草絲燒盡,收起“煙斗”再次開口:“什么朋友不朋友,朋友的朋友?!
柳三嚴,我看你是特來找死??!”
陳至好像搞明白一點這人來歷,想來這老前輩口中“朋友的朋友”應該是蕭忘形,“朋友”應該是白天帶走蕭忘形那人。
他相信蕭忘形的眼光,于是覺得反轉局面的機會終于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