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不值時,藏刀滅滿門!
陳至口出猖狂威脅之語,在場之人無不驚異。
藏刀門門主藏神威手不覺放到暗藏“罻羅”的茶壺旁,隨即收回。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確實的發(fā)難理由,陳至的威脅落實將會是在將來,在當下卻算不上威脅。
藏刀門允許“督門”,放在江湖人眼里已經(jīng)是對通明山莊凌家服軟,除非凌氏實際上做得過分,否則也無搬動“四山兩宗一府司”的大義。
日貢一文,不至滅門,本質(zhì)上是通明山莊凌家加強對藏刀門的控制。
這個表態(tài)兼顧了軟弱和強硬的態(tài)度,放在當下的是對責任再給一次機會,放在將來的是那最后一次機會沒把握住后那可怕的后果。
麻煩的是,這下也不好簡單嘗試去擒那小五爺,在場通明山莊八人哪怕只有其中武功最高的“玉蕭竹劍”在這個表態(tài)后能夠逃脫,回到通明山莊則藏刀門將成為凌氏大義凜然針對的對象。
這個處理方式恐怕是“閉眼太歲”陳至這小子自作主張,可表態(tài)既然做出,居然反而化解了藏刀門門主和宋符生兩人在布簾后一早商量好的為難。
用做出未來威脅這種凌泰民隨時成擒的實際危險,反過來從道義上去保護了凌泰民的安全。
這就是“閉眼太歲”的手段,藏神威明白了三四分山陰幫對這小子的忌憚。
凌泰民點頭滿意,不用和生人說太多時他的頭腦就足夠聰明,已經(jīng)明白對方強硬態(tài)度背后必有原因,陳至的應(yīng)對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意外。
日貢一文的麻煩方式或許會讓其他派門覺得通明山莊心軟不肯直接動強,作為莊主自己大哥凌泰安或許不會同意,卻在眼下能確實避免藏刀門逼迫背后原因化為實際這個燃眉之急。
藏神威道:“搜找南大俠之事,本門確是義不容辭,既然通明山莊有確實的想法,本門主也已經(jīng)聽后了然。眼下不擾各位,請各位任意調(diào)查,如有需助之處,本門自然傾盡全力。”
章凡白也道:“既然已經(jīng)說定,還望貴門‘神威’元老曹前輩多陪一陣,眼下我等小輩應(yīng)去貴門門人最后見到南師兄的晰明溝一帶看看了。”
凌泰民也轉(zhuǎn)向曹元冬拱手道:“曹前輩,有、有勞。”
做完最后的客套,這次不止曹元冬,連同那位“衛(wèi)道”元老紅臉莫言休也要隨行。
陳至于是明白,在出主意這方面,恐怕這位藏刀門主最信得過的是那年紀更大的宋符生。
為什么要緊的會是把茶壺,陳至還想不明白,可結(jié)合先前曹元冬、南信鄉(xiāng)采取行動和方才的表現(xiàn),肯定“十三名鋒”必然有關(guān)。
這是蕭忘形不知道的事,陳至暗中記下,或許在整個過程中該想法創(chuàng)造機會將那“十三名鋒”徹底找出甚至弄到手中才好。
凌大哥當年回到山莊后抓緊練劍的背后,陳至只問出是讖言中有“乾圣六年,天覽競鋒”這一項。
眼下“乾圣六年,天覽競鋒”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朝廷在乾圣五年布告天下要舉辦天覽競鋒一事,舉行刀劍大會賞賜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劍。多數(shù)江湖人認為,這是要調(diào)和朝廷江湖關(guān)系,解決薛冶在江湖流動的“十三名鋒”紛爭。
天覽競鋒大會除了“四山兩宗一府司”可著人參與,“四山兩宗一府司”也可贈給認為足夠資格的派門、名人各一枚出自秘境福地的特殊竹材難以作偽的“鋒牒”,持“鋒牒”者也可于會。
此外,“十三名鋒”本身也將是天然的“鋒牒”。
若有未在天覽競鋒期間出現(xiàn)天京城一代的“十三名鋒”,朝野約定持有者天下共擊,并最終交給朝廷天衡府拱衛(wèi)司保管。
薛冶一脈的陰謀只能在天覽競鋒之前或者之后,這是陳至的判斷。
更可能他們希望爭取的是在“之前”,這就要盡快收齊“十三名鋒”,在天下人目光所及前完成那個圓盤和“十三名鋒”的結(jié)合,南信鄉(xiāng)采取行動的時間符合這個推論。
如果在“之后”,奪取“十三名鋒”的計劃勢必對上天下已經(jīng)在天覽競鋒期間公認的“十三名鋒”所有人,并且很可能會有幾口流入拱衛(wèi)司完全受朝廷的看守。
眼下陳至反而認為不用急著找出南信鄉(xiāng),南信鄉(xiāng)于他最值得期待的是同樣交給蕭忘形的那個說法:“血涂”一事薛冶一脈從何得知?
南信鄉(xiāng)一定會做好充足準備回返藏刀門試圖奪取這個派門所持有的“十三名鋒”。
陳至對藏刀門本身好奇的還有兩點:“十三名鋒”從何得來,以及收藏“十三名鋒”所為何事?
前者,陳至更相信應(yīng)該是意外得到,問題是藏刀門并不像具備從別人手中強奪“十三名鋒”的實力。
后者,陳至的猜測更為簡單全面,藏刀門或許希望將“十三名鋒”作為“鋒牒”使用,參與“天覽競鋒”獻出給正道其他勢力接受庇護,以此脫離通明山莊凌家控制。
為了同時解決這些疑問,陳至會見蕭忘形時選擇了蕭忘形在暗陳至隨山莊人在明的做法。
他相信,這一明一暗兩個角度共同發(fā)力,起碼能逼出更多的原因。
晰明溝位處兩處矮山之間,穿山風常過,帶來更多山下的沙塵。
這里卻有充足的買賣,各類雜貨頗為盛行。
不是長住之地,卻是通商之所,官驛和村落甚至藏刀門都離著這里不遠,所以即使房屋需要常修葺,仍有不少人落戶此溝。
曹云冬、莫言休帶著通明山莊來到這晰明溝時,蕭忘形也做了平常江湖客打扮,背后只背那口“折梅”混入這里,查探南信鄉(xiāng)下落。
我是南信鄉(xiāng),我喜歡有備無患,那一天我想藏身暗處首先來到了這晰明溝,蕭忘形自我暗示道。
鏡途第二層境界“心心相映”威能在蕭忘形想象中展開,想象之中,“自己”來到此處時已有定論,對化明為暗一事胸有成竹。
南信鄉(xiāng)在此處有接頭人,可以受其調(diào)度,蕭忘形做出第一個結(jié)論。
接頭人會把南信鄉(xiāng)帶到何處,又在暗處做了什么準備,此處卻無從想象得起。
陳至連圓盤、藏刀門有“十三名鋒”之事也瞞著蕭忘形,蕭忘形也只能想象到這個地步。
隨后他憑借長相不輕易給人留下印象這點優(yōu)勢,想要盡可能跟著藏刀門帶著的通明山莊八人,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來補足自己鏡途“心心相映”威能設(shè)身處地想象的前提。
這個時候,蕭忘形卻沒能去跟上通明山莊一伙人。
因為他意外看到另一個人。
那是個在晰明溝酒家買醉的披頭散發(fā)人物,即使披頭撒發(fā)一身邋遢,蕭忘形也可以看出這人是什么人。
蕭忘形默默坐到這人的桌上。
蕭忘形第一個開口:“朋友,你盯著藏刀門的人,是想要做什么?”
這男人盯著通明山莊的曹元冬,這個舉動很難發(fā)現(xiàn),但是蕭忘形是盯人的行家,自然可以看出這人佯裝醉顛時不時變換座位,總是處在眼睛余光可見那曹元冬的位置。
男人咯咯笑了兩聲,仍是裝醉。
日頭還沒到兩竿子高,這時候喝成這樣已經(jīng)不正常,蕭忘形知道以這人身份別人知道身份也不敢惹他才有恃無恐。
可蕭忘形此刻意外發(fā)現(xiàn)這一位,聯(lián)想起江湖傳聞里這人失蹤江湖前和另一人的對話,認為他總是會對修羅道采取其他行動。
幫助陳至只是興趣,此刻意外發(fā)現(xiàn)這一位,卻是必須優(yōu)先考慮二當家的利益。
蕭忘形不得不點破自己看出他身份,繼續(xù)道:“這里的酒,是有比巴山更好喝些嗎?”
男人道:“后生,這里不管你的事,貧道在找一個人?!?p> 蕭忘形頭腦一轉(zhuǎn),問道:“是找一個人,還是找另外一個人?”
男人起身,直接望了一眼遠處曹元冬的位置,收起醉昏語氣道:“看來你是找麻煩,我也想活動活動,換個沒人的地方吧?!?p> 蕭忘形點頭,隨著起身的男人離去。
因為那一眼,通明山莊也有兩人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在自己一行人。
何火全問道:“這附近是不是經(jīng)常有江湖客互看不爽,約出去打架?”
莫言休道:“常有的事,也不稀罕,不出人命本門一般也不插手?!?p> 陳至發(fā)現(xiàn)走開的那個是蕭忘形,眉頭一皺。
陳至先一步把握藏刀門“十三名鋒”秘密,自此認為快了蕭忘形一步,眼下蕭忘形的行動他可認為不是兩人說好的內(nèi)容。
是變數(shù)嗎?陳至不自覺興奮。
不同于為利益而動的陰謀家,作為天生享受陰謀本身的陰謀家,陳至其實蠻喜歡意外,尤其是切實會影響到自己計劃的意外。
蕭忘形跟著男人,兩人走到處沒人空地,這個地方?jīng)]有正式的命名,風沙也比附近有人常居處遠更猖狂。
男人停下腳步,覺得已經(jīng)是說話地方,問道:“你又是哪根蔥,看出貧道身份,還敢來惹?”
蕭忘形道:“我名蕭忘形,屬修羅道二當家殷非天手下?!?p> 男人一愣道:“哦,那……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事了?!?p> “嗯?”蕭忘形不解。
男人撓撓披散的頭發(fā),說明道:“那你想問的另一個人不會直接針對修羅道,修羅道道主準許他浴了‘洗心泉’,我們其實算是一伙人。”
對于蕭忘形來說,這番話算是信息很多。
“另一個人”失蹤前曾經(jīng)提過“兇皇不擺駕,道主不當家”的說法。
那么是這兩人私下找到過修羅道道主,然后得到允許偷偷給道主帶去沐浴了修羅道占據(jù)的秘境“洗心泉”嗎?
這事二當家殷非天沒提到過,顯然過程極其秘密,把殷非天也瞞了過去。
“另一個人”沐浴過“洗心泉”,經(jīng)過“洗心革面”的異能淬煉,從此重塑肉身,以新的模樣在江湖滲透行動。
兇皇不擺駕,道主不當家。
這兩句話無論只有前面的發(fā)生,還是后面的一并發(fā)生,都會對二當家殷非天產(chǎn)生切實的威脅。
蕭忘形抽出“折梅”,他相信只要此劍在手面對眼前之人自己也有勝機。
蕭忘形道:“你疏忽了一點:修羅道的朋友未必是修羅道二當家的朋友?!?p> 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男人先是一怔,隨后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是貧道弄錯了?!?p> 男人從腰間抽出一口極軟的軟劍。
原龍虎山天師洞“回風舞柳”顧道人,正是以軟劍鋒藝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