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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城浮世

第五十章 林周的春天

油城浮世 白小葵2008 5161 2022-11-22 13:26:38

  在林周和雷聲相識一個月后,他們就正式官宣在一起了。

  這段關系確定得如此迅速,其原因除了林周下定決心要敞開心扉、擁抱愛情之外,還緣于雷聲那簡單直接和真誠坦率的行事風格。

  盡管林周比他大三歲,比他矮將近30公分,還比他學歷高、畢業(yè)于名校,可他就是無可救藥地喜歡這個文文靜靜、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的女孩。

  每次林周從江城回油城,或是從油城去江城,雷聲都親自陪著。如果剛好需要去江城辦事,那他就開單位的車順便送她,如果不湊巧,那他就去陪林周坐大巴。

  自兩人認識第一天開始,他們便沒有哪一天斷過聯(lián)系,不是聊QQ,就是打電話。雷聲是個話癆,無論看到什么,或是想到什么,都會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時間告訴林周,林周最初還有些不習慣,可到了后來,她不光習慣了,還會像雷聲一樣開始主動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兩人從不聊什么高深的話題,就是講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林周卻也聊得津津有味。她覺得雷聲有一種天生的幽默感,可以把一些平平無奇的事說得十分引人入勝,還常常把她逗得捧腹大笑。

  跟雷聲在一起時,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那些費神費力的人生難題,也沒有時間去糾結(jié)痛苦和不開心,只會情不自禁地被雷聲代入他營造的宇宙,代入那個只有輕松和愉悅的空間里。

  這正是林周最喜歡的相處狀態(tài)啊,而且她發(fā)現(xiàn)自己看雷聲也是越看越順眼,甚至一段時間不看還會有些想念,這應該就是喜歡吧。最關鍵的是,雷聲會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因為無論她什么時候找他,他都會在那里,就仿佛是一直守在手機邊,隨時等她召喚一般。

  如果有人問,雷聲又為什么喜歡林周?那不如去問問鳥兒為什么喜歡藍天,魚兒為什么喜歡大海,雷聲喜歡林周就和這些“喜歡”一樣天經(jīng)地義和自然而然,那是刻在他們基因里的命中注定啊。

  雷聲從不吝惜表達自己對林周的情感,這讓林周深深感覺到被愛包圍的幸福感。也給了她更大的勇氣來接受這份命運的饋贈。

  所以,當雷聲梳著精神的發(fā)型,踩著鐙亮的皮鞋,手捧林周最愛的向日葵來跟她告白的時候,林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別搞什么欲拒還迎、欲說還休,他們的青春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和等待,既然相愛,那就趕緊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讓所有人都能見證他們的愛情吧。

  雷聲被分配到油城的勘探開發(fā)研究院工作,負責在實驗室里做巖心分析。所謂“巖心分析”是認識油氣層地質(zhì)特征的必要手段,也是保護油氣層技術的基礎。通過“巖心分析”可以全面認識油氣層巖石的物理性質(zhì)、礦物組成及敏感性礦物的類型、產(chǎn)狀、含量及分布特征,還能確定油氣層潛在損害類型、程度及原因,并為鉆井、完井、采油等作業(yè)過程中保護油氣層方案設計提供依據(jù)和建議。因此,“巖心分析”在油氣層地質(zhì)研究中具有核心作用。

  雖然雷聲剛畢業(yè)不久,在實驗室里干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工作,但他性格爽朗,踏實肯干,人緣也不錯,很受領導喜歡,著實未來可期。

  有時和林周聊起兩人要面臨“異地戀”的問題,雷聲卻絲毫不以為意,因為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盤算。等以后林周研究生畢業(yè)在江城找了工作,他也差不多可以搬到江城去工作了——這并不是他信口開河,近期油城領導們確實已經(jīng)開始在籌劃將部分單位搬去江城了。

  在李小墨和董方佳畢業(yè)后這幾年,本科生的含金量越來越低,油城為了廣納賢才,促進自身發(fā)展,就慢慢將錄取標準提升到了全日制研究生及以上。而和雷聲一同被招聘進油城的這一屆大學生,基本算是油城錄取的最后一批本科生了。

  但并不是油城想招研究生,就那么容易能招到的。彼時油城所有單位都位于禺林這個江中省直轄縣級市,交通相對閉塞,城市發(fā)展也相對落后,根本就沒有研究生愿意去。因此,油城管理局經(jīng)過商議,決定向集團公司總部發(fā)起申請,將三個不用去前線井站工作,但又對高素質(zhì)人才有需求的科研單位統(tǒng)統(tǒng)搬去江城。這樣一來,就可以利用江城這座省會城市的優(yōu)勢,為油城吸引到更多人才的加入了。

  油城這三個科研單位分別是:物探研究院、石油工程技術研究院、和勘探開發(fā)研究院。雷聲所在的單位就是其中的勘探開發(fā)研究院,根據(jù)內(nèi)部消息,這個單位將于2012年完成全部的搬遷。

  算一算日子,林周將于2009年的夏天畢業(yè),而如果雷聲能有幸成為第一批去到江城辦公的人員,那說不定在2010年年末就可以跟林周會合了。對于他們將在一起度過的幾十年來說,這區(qū)區(qū)一年多的時間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如果林周畢業(yè)了想回油城發(fā)展,那就更好了,他們可以更早地朝夕相對,雷聲也會努力工作賺錢養(yǎng)林周,哪怕讓她做個全職太太也未嘗不可。

  即便是短時間內(nèi)兩人沒法結(jié)束異地的情況也沒關系,大不了雷聲就往江城跑得勤一些,等過幾年禺林和江城通了火車,那就更方便了……總之,在雷聲看來,只要他們兩人感情好,那其他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眼見著雷聲這么樂觀積極,林周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晴朗了起來,她似乎跟隨雷聲的暢想一起看到了他們的未來: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卻平淡真實得令人心安;雖然也會偶爾吵鬧,但絕不會輕易對彼此放手。

  如何判斷你是否愛上了一個人?就看看你是否開始常?;孟敫奈磥戆?。

  林周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談戀愛,就如此順風順水,半年后竟直接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雷聲先上了林周家的門,經(jīng)歷了未來老丈人、丈母娘和大舅子的一一檢閱。林鳳娥知道自己姑娘的秉性,若不是十分篤定非此人不嫁,是肯定不會把他帶回家來的,再加上她看這小伙子敦厚老實,對林周也體貼,倒是沒有太多意見。

  而周國強和周林則是難得地站在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打算好好地給雷聲立點規(guī)矩,讓他知道林周的娘家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但兩個號稱在酒桌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四川人,都沒想到他們會一起敗給了雷聲這個來自山東的喝酒硬茬。狹路相逢勇者勝,雷聲以一敵二,贏得干脆利落,事后還能把老丈人和大舅子一個個送回家,用自己的酒量和酒品完全征服了二人,讓他們從此對這門親事再無二話。

  雷聲過了周家的關后,便該輪到林周隨他回山東去見一見自己未來的公婆了。

  雷聲老家在山東一個三線小城市,他父母也跟林周父母一樣,在當?shù)刈鳇c小生意,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原本他們是想雷聲上了石油大學之后回山東東營的勝利油田工作,誰知畢業(yè)時沒有錄取上,卻陰差陽錯地被江中的華杉油田給招了去。

  他父母想著這好歹是個國企的工作,遠就遠點吧,先去單位報道,把工作穩(wěn)定下來,以后再慢慢想辦法調(diào)動回去,可誰知剛工作了一年多,雷聲就給他們領回去一個武大研究生的兒媳婦,可把老兩口給開心壞了。

  雷聲父母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他們一直希望雷聲將來能考上重點大學出人頭地。雷聲是個聽話孩子,雖然天資一般,但高三突然開竅,發(fā)憤圖強,還真考上了一本的石油大學,給父母長了臉。

  如今,雷聲帶回一個比他學歷更高的女朋友,怎能不讓父母樂開了花?加上林周文靜秀氣,又識大體,話雖不多,卻句句能說在點上,更是讓老兩口越看越歡喜。盡管她比雷聲還大三歲,但“女大三,抱金磚”,雷聲父母對此并不介意,第一次見面就給她塞了兩千塊的紅包。

  于是,兩人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了,簡直順利到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雷聲為了感謝李小墨這位無心插柳的“紅娘”,特意真誠地給她封了一個大紅包,樂得李小墨直接放棄了作為一個親閨蜜所能行使的諸如“無理由質(zhì)疑林周另一半”等等的重大權利。

  雷聲還陪林周去看望了幾次仍在積極備孕中的董方佳,若林周在江城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雷聲就幫她買些禮品送過去。并且雷聲也很注意避嫌,要是他獨自登門時馮光明不在家,那他就干脆不進門,只把禮品放在門口便走,這番操作也是攢夠了董方佳對他的好感。

  李小墨說,林周之前總說自己運氣不太好,現(xiàn)在看來這所有的運氣是都用在了“愛情婚姻”這個賽道里,才讓她能一騎絕塵。

  林周對此笑而不語,比起中一百萬的彩票,她確實更想把運氣用在這里。

  林周和雷聲先在山東辦了一場婚禮,又回油城辦了一場熱鬧的回門宴,婚禮宴請的規(guī)模中等,婚慶團隊的價位中等,婚禮流程也是普通家庭娶親嫁女都會走的那一套流程。

  一切都很普通而沒有新意,但一切都剛好是林周喜歡的樣子,這就是她曾在腦海中幻想了無數(shù)次的婚禮,以及生活啊。

  林周的婚禮沒有請董方佳,因為擔心周國強夫婦看到她,會聯(lián)想起董光耀,引發(fā)不必要的麻煩,董方佳對此也表示充分理解,畢竟是林周大喜的日子,只要她的婚禮能順順利利、圓圓滿滿就好,自己去不去參加又有什么要緊?

  雷聲為了不讓林周遺憾,在正式婚禮開始之前找了個周末,把雙方一些最要好的朋友都請來,提前辦了個小型婚禮。這個過程中他們也會互相宣誓、交換戒指,還允許好友們小鬧一下洞房……總算是完成了“水杉三姐妹”們以前立下的“不管誰結(jié)婚,三個人都要在場”的小目標。

  這場“小婚禮”周林也去了,林周原本不想叫他,免得他看到董方佳情難自已,又生事端,但沒想到婚禮忙亂,等林周想起來要提醒時,雷聲已經(jīng)親自開車去把自己的大舅子請到了現(xiàn)場,還跟董方佳打上了照面。

  林周正打算讓李小墨去看好周林,卻不料人家周林竟云淡風輕,根本看都懶得多看董方佳一眼,直接扭頭走開,去跟新郎的兄弟朋友們打成了一片。

  林周和李小墨見狀都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周林現(xiàn)在能把董方佳當陌生人對待也好,怎么都比像上次那樣發(fā)酒瘋強。

  之前林周在家跟父母聊天時,曾說起過董方佳因為懷不上孩子做了手術,還被馮光明怠慢的現(xiàn)狀。但當時同在父母家的周林并沒有抓著她追問更多細節(jié),她便以為是周林沒有聽到,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是周林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了。

  對此,董方佳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帶著一絲小小的失落。但無論如何,她都真心祝福周林,希望他可以早日了無牽掛地去尋找下一個真正的有緣人,至少要過得比自己幸福。

  在林周沐浴愛河,找到春天的這段日子里,董方佳仍舊在為懷孕生子而苦惱,同時,董光耀那邊也終于知道了女兒已經(jīng)和馮光明結(jié)婚的事實。

  一直以來,方素華和董方佳都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但她們一時又找不到什么好的時機把這件事告訴董光耀。如果因為董光耀情緒激動,暴露了馮光明的內(nèi)線,那她們母女的這番謀劃就算是全部打了水漂。而如果董光耀知道了此事內(nèi)情,卻不上報,日后萬一減刑失敗,被追究起來,那他肯定也要一同獲罪。

  所以,方素華母女思來想去,最后決定要向董光耀一口咬定董方佳和馮光明結(jié)婚,一方面是因為愛情,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能給董方佳一個相對輕松的未來,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馮光明承諾要幫董光耀減刑的事告訴他。

  監(jiān)獄的消息雖然閉塞,但那么多服刑人員里總歸有人有一些愛說八卦的親戚朋友會專門關心別人的婚喪嫁娶、家長里短。一來二去,就有人把董方佳跟馮光明結(jié)婚了的事告訴了董光耀。

  董光耀哪里肯信,認為要么是以訛傳訛傳錯了,要么是同名同姓,反正嫁給馮光明的肯定不是他家女兒。

  馮光明此人他是知道的,40多歲,又矮又胖,雖然有點能力,但無論如何都配不上自己的掌上明珠,而董方佳從小到大都追求者眾多,更是完全沒有理由看上他,所以對于這么荒謬的傳言,董光耀甚至連求證都懶得求證。

  可誰知在又一次和妻子女兒短暫的會面中,女兒竟拿出了一張婚紗照給他看,那新郎赫然就是馮光明。

  董光耀只感覺腦子里嗡地一聲響,驚訝地差點要從座位上站起來。

  董方佳喊了半天“爸爸”,他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問:“你……你真的跟這個人結(jié)婚了?”

  董方佳和方素華對看一眼,都有些詫異,原來董光耀已經(jīng)知道了?她們倆計劃著今天探監(jiān)時來挑明此事,只是覺得最近董光耀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錯,董方佳和馮光明也結(jié)婚了一段時間,并打算要孩子了,興許可以在這個節(jié)骨眼開始嘗試慢慢讓董光耀接受這段婚姻,可在她們倆告訴他之前,他又是從哪里聽說這件事的呢?

  難道是馮光明找人帶的話?這也不可能啊,明明他一直跟她們強調(diào)不要告訴董光耀里面有人偷偷照顧他的事,又怎么會自己跑去說呢?而且這次來探視,董方佳還問了他要不要一起來,他也一口回絕了,表示還是先讓她們母女打個頭陣,等老丈人心理上差不多接受他這個女婿了,然后再見面比較穩(wěn)妥。

  董方佳努力甩開這些雜亂的思緒,心想不管父親是怎么知道的,總之今天她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解釋她為什么嫁給馮光明,又為什么沒有提前詢問父親的意見。

  于是,董方佳盡量鎮(zhèn)定地笑笑,對董光耀說:“是的,爸,我跟光明結(jié)婚了。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您,是我不好,畢竟我說服媽媽都用了很久,想必您也肯定不會那么輕易答應,所以就……就拖到了現(xiàn)在才來跟您說。”

  董光耀此時將目光轉(zhuǎn)向方素華,逼視著她問道:“你答應了?你怎么會答應的?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比佳佳大多少,而且還有過一個老婆,佳佳嫁給他就是做續(xù)弦……”

  “知道,我都知道……”方素華打斷了董光耀的話,哽咽著說道:“我也是沒辦法,佳佳這個孩子鐵了心要嫁他,說他們是真心相愛,我看這小馮對佳佳確實也好,他現(xiàn)在又是副局長,以后咱們佳佳至少吃穿不愁,所以……所以我就……”

  “吃穿不愁?我董光耀的女兒居然還要為吃穿發(fā)愁嗎,我……我……”董光耀的聲音開始顫抖,他多么想說出一些豪氣萬丈的話,可低頭看到自己的囚服,瞬間又萎靡了。

  是啊,他的女兒原本一生都不必為這些事情發(fā)愁,可他卻親手把這一切都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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