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墻外一直在觀看的裴原休看準時機,興奮地打開槍保險,瞄準徐鵬,準備扣動扳機。
這時前門吱呀響了一聲,于生克撣一撣身上的灰走進來,于生克看看眾人,眾人都愣住了,于生克朝涼亭這邊走過來,坐在徐鵬剛才坐著的石凳上,用手扶住徐鵬的茶杯。
于生克看劉松仁:談事為什么不插門?
劉松仁不知道該如何對答,看了劉漢一眼,劉漢低頭,劉松仁尷尬地站著。
于生克看徐鵬:茶沒動吧?動了我就不喝了。
徐鵬:沒動。
于生克揭開茶蓋,撥了撥上面的浮茶,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掏出灰色的手帕擦擦嘴角,然后目視雙方劍拔弩張的手下,徐鵬和劉松仁分別揮手,手下門朝兩邊散開。
院墻外裴原休連忙收槍,頭往下低,表情復雜,恨恨地看著于生克。
于生克把手帕重新放回衣兜。
于生克咋咋嘴:好茶,坐下吧,什么事這么熱鬧?
徐鵬和劉松仁分別重新落座,徐鵬坐在于生克旁邊的一個石凳上。
裴原休準備離開,猶豫了一下,決定再聽聽院子里的人說什么。
于生克對劉松仁:你這邊的大致情況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于生克轉(zhuǎn)向徐鵬:說說你這邊的情況。
徐鵬有些猶豫,看看劉松仁,劉松仁迎著徐鵬的目光對視,徐鵬瞪了劉松仁一眼。
徐鵬下決心地:于隊長,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做一些古董生意。
于生克生硬:我不知道,你接著說。
徐鵬擦擦頭上的汗。
徐鵬:是這樣的,長安縣西曹村有個姓肖的長工在望月峰山下給人挖土打土坯,挖出了一個唐代的純金熏爐,保存的非常完好,器型也很漂亮,我聽說以后,派人已經(jīng)和那個姓肖的談好了價錢,準備這幾天帶錢過去交易,不料這個穿黑衣服騎黑馬的人也知道了消息,趕在我去之前用高價將那個熏爐收走了,這個姓肖的是外地人,拿了錢當時就回老家了,附近的人只見到了這個人穿黑衣、騎黑馬和姓肖的交易,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就要到手的東西被他劫了胡,而且這個東西我事先已經(jīng)找好了下家,收了人家的定金,現(xiàn)在下家不愿意收回定金,弄得我很狼狽,所以我想找到這個人,想把東西那怕再出大價錢弄回來。
于生克仔細地聽完徐鵬的陳述,微笑了一下,徐鵬坐立不安地接著擦汗,劉松仁撇著嘴,顯然不相信徐鵬的說辭。
于生克又喝了一口茶對著徐鵬。
于生克:徐會長,你這是私自倒賣國家珍貴文物啊,這事暫且不說了,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你看,我?guī)湍銈兎治龇治?,如果我搶了你的東西,又打傷了他的人,你們雙方都要找我算賬,那么我所能采取的最省力的自保辦法是什么?
徐鵬和劉松仁仔細想了一會兒,對看了一眼。
徐鵬:你是說那小子故意讓我們起沖突,兩敗俱傷后,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劉松仁一拍大腿:對呀,這小子,還鬼得很。
于生克朝院墻外看,裴原休連忙縮頭,于生克沒看見他,徐鵬和劉松仁也朝院墻外看。
于生克:我擔心他正埋伏在院墻外,等你們開打以后,借機干掉你們兩個呢。
徐鵬和劉松仁再次對視了一眼。
聽到這里,院墻外的裴原休連忙從墩子上下來,把墩子放回原處,快速跑開去遠處躲避。
徐鵬和劉松仁分別示意,徐鵬的兩個手下以及劉漢朝院子外跑去。
于生克笑:現(xiàn)在去看已經(jīng)沒用了,人已經(jīng)跑了。
徐鵬的兩個手下以及劉漢跑到院墻外,沒看見裴原休,繼續(xù)圍著院子轉(zhuǎn)悠了一圈,裴原休在遠處觀看,趙探長在更遠處觀看。
徐鵬的兩個手下以及劉漢跑進院子里,分別給徐鵬和劉松仁示意院子外沒有人。
于生克:事情就是這樣,我建議你們沒找到這個人之前,不要那么沖動,找到人,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徐鵬站起來對著劉松仁:不好意思,劉老大,得罪了,我先告辭了。
劉松仁站起來:好說,你想要的東西被人劫了胡,手下的人又受了傷,心里有氣,我能理解,至于你說的和那小子在一起的我的手下,等他回來了,我問清楚了,回頭再告訴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鵬:那我先謝謝了。
徐鵬對著于生克:于隊長,我先走一步。
于生克擺擺手,徐鵬帶著眾人離去,劉松仁揮揮手,劉松仁的手下全都退下,劉漢重新?lián)Q了茶,上了果品和瓜子,劉松仁繼續(xù)和于生克喝茶。
這邊徐鵬出門帶著眾人朝院墻外不遠處走了過去,裴原休尾隨徐鵬等人而去,趙探長繼續(xù)遠遠地跟著裴原休。
院子里劉松仁和于生克單獨交談。
劉松仁:我一直讓麻輝在找這小子,還沒有消息,搞不清這小子從哪里冒出來的。
于生克:大前天,我在南大街也碰見了這個人,看他騎馬的樣子和身手像是沿山一帶的人,你再好好想一想,還有沒有關于這個人的線索。
劉松仁低頭使勁地想。
于生克:對了,你當時被他打了以后,問沈未雪認不認識這個人沒有?
劉松仁:讓我好好想一想,我問了,沈姑娘說不認識。
于生克失望地:不認識怎么會跑到家里去?沈姑娘會不會在撒謊?
劉松仁擺手:不會不會,沈姑娘不會對我撒謊,沈姑娘人長得比較漂亮,也許這小子暗中見過沈姑娘,跟到了沈姑娘的家。
于生克低頭想了一會兒。
于生克站起來:這男女之間的事我就沒有你清楚了,查到這個人的消息你立即通知我,我先走了。
劉松仁連忙站起來:于大隊長慢走,我有消息馬上去找你。
在城墻外僻靜處樹林里麻輝又使勁想掙脫繩子,無奈裴原休綁的很有章法,怎么掙也掙脫不開,麻輝只好放棄了,這時麻輝的手下甲、乙在附近尋找麻輝。
手下甲:麻哥!
手下乙:麻大哥??!
麻輝聽見聲音,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兩腿開始踢地,跺腳,手下甲、乙聽到響動,趕緊跑過來,手下甲解不開繩子,掏出小刀割斷繩子。
麻輝: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麻輝的手下甲:你到十點多還沒有來,聽到日本飛機轟炸這邊,我們趕緊打聽了消息就往這邊趕,后來聽街上的人說你和一個人出了南門,我們又往南門外找過來,有人說日軍飛機來轟炸的時候隱約聽到這邊有槍聲,我們就一點點就找過來了。
麻輝:你們在研玉軒把那小子的底細打聽清楚沒?
麻輝的手下乙:都從吳老板那打聽清楚了,那小子叫裴原休!
麻輝:好,你們兩個趕緊跟我走,去大哥家,那小子準備引發(fā)大哥和奉天商會的人火并,他的詳細情況邊走邊給我說,快!!
手下乙和甲驚訝地對視一眼,跟著麻輝向城里方向跑去。
這時,沈未雪在家里仔細用油布擦拭新買來的兩把手槍,給槍裝滿子彈,把槍放在手提包里,然后打開手提箱,看了一眼狙擊槍,又把箱子合上。拿來一個裝瓷瓶的盒子,把客廳桌上的細頸元青花瓶子拿起來,仔細看看,有點舍不得,又把瓶子放回原處,找來一塊抹布把瓶子擦拭干凈,拿起瓶子往里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瓶子里有裴原休放的包裹陽玉符的小包,沈未雪把瓶子放進盒子,又在別處抽屜里拿出四根金條,放進盒子里。
徐鵬帶著眾手下已經(jīng)回到據(jù)點,進大門,尾隨到附近的裴原休在僻靜處仔細觀看,看清楚之后悄悄離去,趙探長一直遠遠地跟著裴原休。
麻輝帶著兩個手下在南大街上拼命地奔跑著,麻輝滿臉是汗。
這邊沈未雪已經(jīng)到了劉松仁家,劉松仁和沈未雪在客廳里,沒有別人。
沈未雪打開盒子,推到劉松仁面前
沈未雪:劉大哥,你幫了我大忙了,槍我已經(jīng)拿到了,劉大哥介紹的人沒的說,閻老三的東西很地道。
劉松仁:那就好,明天晚上有一個捐贈抗戰(zhàn)物資的答謝酒會,孫局長會參加,到時候我會介紹你們認識。
沈未雪:謝謝劉大哥。
劉松仁看盒子:沈姑娘出手真大方,謝謝了。
劉松仁拿起細頸元青花瓶把玩著,然后看著盒子里的四根金條,把瓶子放在客廳桌子上。
劉松仁:不是說好了兩根嗎,為什么給我四根?
沈未雪:劉大哥,還有一件事。
劉松仁爽快地:你說。
沈未雪:那天在我家,亂糟糟的,咱們忙著應付常隊長,沒顧上細說,你當時問我認不認識那個打傷你的人,我說不認識,其實我們是前天剛認識的,我和他的關系和咱們一樣,是朋友,那天他是來給我送東西的,你們剛好碰上,所以......。
劉松仁:這是他的意思嗎?
沈未雪:對,他托我來的,金條是他給的,他害怕你還在氣頭上,不敢來見你,所以......。
劉松仁拿起兩根金條:按理說,要是他的意思我就應該收下了,他打了我一拳,我打了他一槍,他又主動托你送來東西道歉,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酒德不好,我以后在你面前會注意,我不會再找他的事了。
沈未雪:那我先替他謝謝你,回頭我和他一起來給你賠不是。
劉松仁搖搖手。
劉松仁:沈姑娘你等我把話說完,你不知道這小子真能惹事,奉天商會的人也在找他,說他搶了他們的東西,他今天還和我的手下麻輝一起開槍打傷了奉天商會的人,奉天商會的人懷疑他是我的人,剛才帶著人上門來找事,雙方險些火并,幸虧警察局偵緝隊的于隊長及時趕到,我懷疑他是故意引發(fā)我們火并,你說這東西是他托你送來的,我不能信,這東西應該是你替他送的,不是他的意思,他要是真心想道歉就不會要引發(fā)我和奉天商會的人火并了。
沈未雪認真地把劉松仁的話聽完,坐下來沉默著,沈未雪想了一會兒站起來。
沈未雪:劉大哥,你剛才說的事我真不知道,這事得等我見他面問清楚了以后再告訴你,他可能有他的難處吧,我覺得他想傷害你的可能性不大,他是想借助你的力量來對付奉天商會的人。
劉松仁:這事我會查清楚的,你就別管了,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放心,我不會把他怎么樣的,我就是要找到他人,把事情和他當面說清楚,哦,對了,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你能告訴我嗎?
沈未雪想了一會:他叫裴原休,家住在哪里?我們也剛認識,還沒來得及問。
劉松仁笑:沈姑娘,你這是怕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去報復,你放心,我劉松仁不是那樣的人。
沈未雪著急:不是的,劉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知道他是本地人,長安縣的,我要知道他家具體在哪里的話肯定給你說,再說了,你不打算報復,知道他家在哪里對你來說也沒什么用,對吧。你放心,我問清楚了情況以后,會親自帶著他來給你道歉,說和你們之間的事情的,我把情況弄清楚之前希望你先不要為難他。
劉松仁:那好吧,不說這事了,明天晚上捐贈抗戰(zhàn)物資的答謝酒會是在統(tǒng)領夜總會大廳舉行,你晚上七點半在統(tǒng)領夜總會門口等我,我?guī)阋黄疬M去。
沈未雪看著劉松仁:那好,我們明天晚上見,我這就去找他問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這小子,確實不是省油的燈。
劉松仁的流氓勁頭又上來了:沈姑娘,你別著急么,再坐會兒唄。
沈未雪:不了,劉大哥,我先去找他問清楚,另外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處理。
劉松仁戀戀不舍地:那好吧。
裴原休重新來到城墻外樹林,看見了樹下的被割斷的繩子和他塞進麻輝嘴里的那塊布扔在樹傍邊,裴原休拿起那塊沾滿麻輝口水潮濕的布看了看,思考了一會兒,把那塊布扔了。
裴原休來到鼓樓附近,看見徐幕仍然在附近蹲候,裴原休遠遠地看了一眼鼓樓驚蟄鼓背后的紅旗,悄悄離去,趙探長在稍遠處觀察到了裴原休和徐幕,然后遠遠地尾隨裴原休而去。
這時,麻輝帶手下跑到了劉松仁城里住宅門口,三人都筋疲力盡,麻輝用力地砸門。
麻輝:大哥,大哥!
劉龍打開門。
劉龍驚訝地:麻呀,你咋了?
麻輝:大哥沒事吧?
劉龍:沒事,好著呢,在客廳里玩沈姑娘送來的瓷瓶呢。
麻輝:沒事就好。
麻輝帶著手下甲、乙走進院子。
劉松仁把手里的青花瓶子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茶杯遞給麻輝。
劉松仁:先喝口水,慢慢說。
麻輝眼睛濕潤:大哥,你沒事就好。
劉松仁:沒事,你先喝水。
麻輝放下茶杯。
劉松仁:麻啊,你坐下說。
麻輝抹抹嘴坐下。
在指月客棧飯館里,常隊長掏出一支煙。
常隊長小聲地:師哥,我知道原休在你這,原休前天在沈姑娘家打傷了幫會老大劉松仁,劉松仁的人正在滿大街找他,另外,偵緝隊的于生克隊長也在到處找他,懷疑他跟老曹被殺案有關,這個老曹是直屬于軍統(tǒng)總部的特務,身負特殊使命,原休可能拿了他身上的什么東西,你現(xiàn)在給我說實話,他在哪里?你現(xiàn)在說,我還能幫上他,再晚的話,我再出手恐怕就沒用了。
李四:師弟啊,不是我有意瞞你,是原休交代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他的行蹤。
常隊長:現(xiàn)在話說清楚了,你見到他,立即通知我,讓他在這等我。
李四看著常隊長,點點頭。
這邊麻輝繼續(xù)給劉松仁匯報裴原休的情況。
麻輝:二十五年前,日本浪人打死了裴浩然搶走了藥材,指月鏢局的生意從此一落千丈,裴浩然夫婦對手下人很有恩德,徒弟們和鏢局的人大多都是裴浩然夫婦以前收養(yǎng)的孤兒,裴浩然死后,徒弟們和鏢局的人不愿意散去,裴原休他媽以前是渭北大戶人家的女兒,很有頭腦,就順勢把鏢局的生意改成了客棧的生意,還沿用原來的名號,指月鏢局就成了指月客棧,仍然在全省各地有分號,由裴浩然原來的幾個大徒弟掌管著,一直經(jīng)營到了現(xiàn)在。
劉松仁點頭:原來“瘦無?!崩钏牡闹冈驴蜅J沁@么來的。
麻輝:對,裴原休自己喜好古玩玉器,在西安古玩行里還有些名氣,裴浩然當年和渭北的刀客錢岸北、關山鎮(zhèn)的鄭關山是拜把兄弟,排行老三,人稱裴三哥,所以南院門一帶的玉器和古玩店的老板都沿用他父親的名號叫他裴三哥,裴原休是裴浩然的遺腹子,今年剛好二十四歲。
劉松仁:要說起來,那他就是“瘦無?!崩钏暮褪炀痔貏贞犼犻L常正的師弟。
麻輝點頭:裴原休落腳的地方是指月客棧,要不我今天晚上帶人去把李四引開把這小子先弄過來,出了我們心里的惡氣再說。
劉松仁擺擺手,拿起青花瓶。
劉松仁:先不要動他,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有他今天和你之間的事情不重要。我現(xiàn)在關心的是他和奉天商會之間的事情,于生克也在到處找他,殺人不眨眼的“玉羅剎”不會為兩個人搶一個熏爐來找我的。
麻輝點頭:你是說裴原休從徐鵬手里搶走的東西一定比純金熏爐更重要?
劉松仁:對,這是我關心的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我懷疑奉天商會的人的來歷,他們用的槍都非常好,德制瓦爾特P38手槍,還有四只最新式的德制沖鋒槍,整個關中道上用的武器都是閻王三在經(jīng)營,我們經(jīng)銷的武器里面沒有這些品種,這幫人的來歷不會簡單。
麻輝點頭:大哥你說的對,我和他們說過話交過手,感覺和你是一樣的,這些人的言談舉止有些怪,我也說不好,反正和我們平常見的滿洲人不同。
劉松仁:從現(xiàn)在起你的任務,一是查清裴原休從徐鵬手里搶走的東西到底是什么?二是奉天商會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最近有傳言說日本人很快就會打到西安來了,省黨部主任兼省政府主席蔣鼎文已經(jīng)準備跑路了,你不要忘了我們和日本人之間的事情!
麻輝:我不會忘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哥,你不喝酒的時候,腦子可真清楚?。?p> 劉松仁:又扯遠了啊,你帶你的兄弟去長安飯店吃頓攢勁的,明天開始多注意奉天商會的動靜,他們有什么行動的話,不分晝夜立即向我報告,酒要少喝,喝酒確實誤大事哩。
麻輝站起來:明白!
劉松仁:哦,對了,那個叫裴原休的有沒有跟你說他和徐鵬之間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為什么要搶人家的東西。
麻輝:他說他們之間有仇,我問他到底是什么仇,他不說。
劉松仁重新把玩青花瓶,沒發(fā)現(xiàn)里面的陽玉符,劉松仁將裝有陽玉符的瓶子放在客廳桌上。
劉松仁:到底會是什么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