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宋竹君那時候沒有告訴她。
鳳遠在此時突然咳嗽了兩聲,沐晚晚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鳳遠的臉更蒼白了些。
她不由得想起鳳遠轉(zhuǎn)身之后雨水沖刷的發(fā)絲,獵獵作響的衣擺,以及那時候他說的話——
“那我去救?!?p> 她本來以為鳳遠說話前的那一頓,是因為厭煩自己多管閑事。
如今看來卻多了積分別的猜想,鳳遠是在斟酌吧,斟酌自己的命和她的抉擇孰輕孰重。
鳳遠咳嗽聲愈重,泠善老祖眉頭緊鎖。
片刻后,沐晚晚看到鳳遠睜了他的眼睛。
只是那雙眼睛里此刻沒有焦距,一片迷蒙。
“鳳遠?”
沐晚晚的聲音一出,鳳遠的眼睛轉(zhuǎn)了兩轉(zhuǎn)。
片刻后,又吐出一口鮮血。
鳳遠的血是熱的。
沐晚晚沒有伸手去擦臉上的鮮血,而是幫鳳遠順著氣。
盡管這種動作,對于此刻的人鳳遠來說,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落在沐晚晚臉上的鮮血,就像攀山的人,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她的臉上。此刻的血應該早就涼了,可是沐晚晚卻覺得自己從內(nèi)到外被這溫熱的血灼燒著。
溫熱的血,是人,
不是魔。
她主觀的覺得鳳遠是反派,主觀的覺得所有一切魔頭應該有的鳳遠也應該有,主觀的覺得鳳遠不會死,所以任他折騰。
可現(xiàn)在的鳳遠,就算沒有心,因為還是個人。
活生生的人。
沐晚晚還在情緒里沒出來,泠善老祖就推開了她。
而后,抓起鳳遠的一只手,將自己的靈力傳進了鳳遠體內(nèi)。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沐晚晚看到鳳遠肉眼可見的臉色好起來,也看到泠善老祖的臉色漸漸蒼白。
直到泠善老祖一個趔趄,就要仰倒。
沐晚晚伸手去扶,可泠善老祖及時穩(wěn)住了身形。
看著沐晚晚虛虛放在他身后的手。泠善老祖笑了:“我雖是一把老骨頭,但還輪不到你這樣的小輩來幫?!?p> 沐晚晚也笑:“誰說得準呢?”
泠善老祖一笑,沒再說話。
沐晚晚看了看臉色好轉(zhuǎn)的鳳遠,又看了看泠善老祖,開口道:“老祖先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
泠善老祖往外走了兩步,突然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道:“沐姑娘如今見著了,便知道我不是在騙人。我常年不再遠兒身旁,很多事情我是根本幫不上忙的,更別說時時刻刻看著他。我只有一個請求,你能不能,替我看著他。”
泠善老祖沒有等到沐晚晚說話就走了出去,沐晚晚坐在床邊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很小聲的說了四個字——
“我答應你?!?p> 夜色悄然籠罩了仙云峰,窗外不再有夏日的蟬鳴,只有偶爾呼嘯的北風,在夜里吹出一曲哀婉的歌。
“?。“?!”
枝頭的烏鴉在凄慘的叫著,一輪圓月掛在空中,沐晚晚低頭,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
是剛來的那天晚上。
熟悉的劇情一幕幕重演,只是這一次,鳳遠并沒有選擇去云邊。
去云嵐的路上景色尤美,一路花團錦簇,落英繽紛。一行人走走停停,平靜無波,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她和鳳遠也沒有什么交集,只是陌生。
在磨磨唧唧幾日后,他們終于動身前往云邊。
而這一走,五天的路程生生被拖到了十天。
到了云邊之后,他們見到的是重傷的蕭風語。
然后在回太衍宮的路上,他們收到了明昭的信。
那封讓他們?nèi)戝淼男拧?p> 他們在瀾瀛明察暗訪半個月,毫無所獲,卻在某個清晨循著一抹妖氣,去了戲臺。
看了一出將軍令。
沐晚晚覺得很熟悉,這是她的原著。
她夢到了她的原著。
甚至她也在其中。
這樣的想法一出,沐晚晚覺得腳下的土地開始崩裂。
而后她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地方。
“狗娘養(yǎng)的,快把你手里的饅頭給我?!?p> “不給?!?p> “給我!”
然后沐晚晚聽到了男孩隱忍的悶哼。
眼前的白光散去,她站在破爛的胡同里,腳下是一深一淺的泥水坑。天空陰沉著,胡同的盡頭,幾個衣著破爛的孩子,正將自己的拳腳落在地上的那個孩子身上。
沐晚晚看到蜷縮在地上的那個孩子,懷里好像抱了什么。盡管自己一身是傷,卻還是將懷里的東西護的死緊。
雨終于下了,那孩子也被人揍的脫了力。
那群穿著破爛的孩子,拿走了男孩懷里的東西。
順便還吐了一口唾沫:“呸!就你個狗娘養(yǎng)的也配拿到這么好的吃食?你就應該和你的狗娘親一起吃屎?!?p> 地上的男孩閉上了眼,眼角滾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沐晚晚忽然覺得心酸。
“你是誰?”
那群穿著破爛的孩子站在沐晚晚面前問道。
沐晚晚原本以為自己不能被人看到,才一直沒有出手,只是旁觀,到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不是虛影。
“我是神仙?!?p> 沐晚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笑了,什么神仙站在貧民窟的臭水溝上?”
那群少年笑得猖狂。
“不管你們信不信,如果你們將東西還給他,我就放過你們?!?p> 領頭的少年笑了笑:“她是傻子吧!”
趁著他們笑得猖狂,沐晚晚躥了出去。
等那群少年意識到的時候,沐晚晚早就抱著包袱,藏進了廢棄的廟里。
男孩們氣急敗壞,在胡同里到處找著,沐晚晚通過神像身后的洞,藏在了神像的身體里,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呸!下次別讓我再看到她?!?p> 聽到腳步聲消失不見,沐晚晚才慢悠悠的爬了出來。
她按照記憶里的路線,找到了被打倒在地,毫無知覺的男孩。
她費盡了力氣,才將男孩搬了進去。
慢慢打開包袱,里面放著兩個已經(jīng)放到干硬的饅頭,還有一截臟兮兮的豬骨。
沐晚晚嘆了口氣:“你活得好辛苦啊。”
她將男孩放在地上,扯來了一放落灰的破布,給男孩蓋上。
撿了廢棄在一旁的香爐,放在了檐下。
雨水順著瓦縫,匯聚成一條水流,落進了香爐里。
沐晚晚用雨水將香爐洗了好幾遍,直到縫隙里也看不見臟東西。
她端著接滿雨水的香爐走進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孩。
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