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已故蕭家家主的前一位夫人。
也是已經(jīng)滅門的修仙大族秋家的女兒。
亦是鳳遠的娘親。
數(shù)百年前的秋家是比如今頂級修仙世家更加龐大的修仙大族,有著鶯歌曼舞的音修,有著拔劍問天的劍修,更有著如今備受推崇的符修。
誰也沒想到此等仙門大族竟也會一朝覆滅。
更想不到的是這場滅亡秋家的大浩劫,源于一個來自邊陲小城的天靈根。
蕭山遠是蕭家家主成名之后改的名字,在那之前他有一個更加最接地氣的名字----蕭二牛。
他從小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在十歲那年被云游到此的大道門長老一眼看中,一躍成了大道門最小的弟子??尚〉闹皇悄昙o,有天靈根加持,大道門的各種符篆在他一百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全部學會。
想要變強的他,從來沒有停下追尋力量的腳步。自請下山之后,一百年來,四處游歷,還真讓他將世間仙法都摸了個透徹。
恰逢大妖海蝕降世,蕭二牛前去伏妖,以一己之力降伏海蝕,揚名天下。
也是那之后不久他遇到了秋家的長女,秋花容。
與所有的故事一樣,蕭二牛成名之后帶來的并不是所有人的崇敬,他們更多的是在意他的名字以及他那并不算光榮的出身。
在海蝕之變以后,蕭二牛不管去到哪里,都會聽到有人說上幾句他的出身。
直到在瀾瀛的小酒館里,他再一次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只是這一次不同,在他準備反駁的時候,有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人人都說他名諱不好,出身不行,可斬妖除魔的時候,又只有他一人上前。要我說,蕭公子便如同那山,巍峨矗立,巋然不動,卻能遮風避雨,比之螻蟻,確實強出太多了?!?p> 蕭二牛轉(zhuǎn)頭望,白衣女子猶如天上明月,清輝卻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秋花容,也是因為這番話他才改了蕭遠山這個名字。
故事從這里開頭,到兩方不對等的婚姻結(jié)束,其實倒也還算美滿。
可是世事易遷,人心易變,太美好的開端,帶來的往往是最痛入骨髓的背叛。
他們這場婚姻,從邊陲小鎮(zhèn)的蕭二牛配上仙門大族的長女就已經(jīng)注定了會以悲劇收尾。
婚后他們還是幸福了些日子的,那時候的蕭遠山不求權(quán)力,不問世事,不聽流言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愛著那抹照在他身上的月光。
但不知從時候開始,他的耳邊漸漸的充滿了那些惡意。
“他一個放牛娃,怎么能當秋家大任!”
“就算他仙術(shù)再高明,也不過是個鄉(xiāng)下人罷了。”
“誰能指著他振興仙門呢?”
“蕭二牛,就算是改成蕭遠山,他從骨子里還是蕭二牛。”
“能有如今地位,還不是靠秋家!”
“如果不是秋大小姐,誰認識他?。 ?p> “確實,他能有如今地位,不知道秋家背后出了多少力?!?p> 蕭遠山變了,變得越來越疏離,而那個時候,秋花容已經(jīng)懷了鳳遠。
她看著越來越忙碌的丈夫,忍著不適還要用仙法給他刻護身的符篆。
只是人心在淤泥里滾了幾轉(zhuǎn),撈出來上面還是沾著淤泥。
在秋花容生產(chǎn)的前一晚,蕭遠山破天荒的來見了他的夫人。
于是在第二天,秋家眾人紛紛來了秋花容的院子,站在堂下逼著她拿出秋家掌權(quán)的璽印。
一出禍水東引,秋花容這時候才意識到,蕭遠山昨夜來此并不是為了看她,而是要將矛頭都指向她。
那些愛人在側(cè)的日日夜夜恍若夢境,一朝夢醒卻直接要了秋花容的命去。
她以為的付出,對于蕭遠山是個笑話;她以為的愛情,卻變成了傷她最深的利器。
那天夜里,蕭遠山收服秋家,徹底的坐穩(wěn)了仙門第一的位置。
那天夜里,整個仙盟張燈結(jié)彩慶賀仙門新主登位。
那天夜里,蕭遠山抱著他后來娶的新夫人。
只有秋花容一劍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境伴著秋花容一起破碎,繁華落地,只剩一片血淋淋。
蕭遠山為自己的亡妻辦了最風光的葬禮,將她掩埋在了冰天雪地里。好像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妻子最喜歡炎夏。
后來,再沒有人見過秋家人。
秋家也的確沒有人了,所有人都被蕭遠山斬殺于此。
這是蕭遠山為秋家人選擇的墳墓,也是他忙碌了多年才建成的墳墓。
他將秋花容葬在了地宮,萬年玄玉做棺,千年紫金為壁,東海明珠為燈。
極盡奢華,極盡殘忍。
在秋花容被裝入棺材時,鳳遠被迫排出了母體之外。
蕭遠山看著已經(jīng)死去的孩子,本來打算將他一起埋了,可鳳遠突然微弱的哭出了聲。
人都知道蕭遠山的兒子是從死人肚子里爬出來的。
人也知道那孩子沒過多久就夭折了。
回憶到此為止,沐晚晚看著前方的鳳遠,忽然想著,如果當初扔他的是蕭遠山,是不是這世上就不會有鳳遠了。
“沐姑娘看路,不要看我。”
東海明珠的光朦朧又溫潤,照在鳳遠身上恍惚間竟將他身上的冰冷也抹掉了幾分。
“好?!?p> 鳳遠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即將到來的是什么。
這墓里葬的都是些人物,一個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使得沒話說不說,就連音修符修劍修的招式也是說來就來。
真要一路打過去,還對付什么尸魔。
還沒等他思考出來結(jié)果,就見前方一只行尸御劍而來。
沐晚晚看著越發(fā)逼近的行尸,懷疑起了自己。
這什么設定,死了還能御劍真的不是扯嗎?
“小心,這行尸竟有練氣期的修為。”
“扯呢嗎不是!這都死多少年了,還能有修為。”
“我的媽呀,這怎么打,要不直接投敵算了!”
“各位倒是很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p> 聽著越來越多人議論,鳳遠還是開了口。
“那你說!怎么辦?”
那斷了一條胳膊的老劉開口。
“尸魔打算用這種方式消耗我們,這只練氣期的行尸就交給練氣期的弟子。我們部分人始終保持體力,才有與尸魔一戰(zhàn)的資本?!?p> “行!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只見幾個練氣期的小輩提著武器就沖了上去。
可這到底是多年行尸,當初死時是什么境界已不可考,但就這劍法也不是如今這幾個小輩可以與之匹敵的。
一人戰(zhàn)幾人看起來還頗有幾分余力,甚至因為是行尸不會感覺累,還換了好幾輪弟子打。
“不行,雖然境界相當,但練氣期的弟子顯然經(jīng)驗不足,與之對打反而消耗體力。再加上劍修本就經(jīng)常越級打架,不如我來。”
鳳遠說完,拔出斬塵劍,只是一招,就將行尸斬殺。
沐晚晚卻知道,鳳遠站這兒觀察這么久,就是在這觀察破綻來著。
這世間再高明的劍修,也不可能在不知道對方破綻的情況下一擊致命。
再往前走,又遇到好幾波行尸,都被他人擋過。
可越臨近地宮,這里的行尸留存的修為就越高,越難對付。
一陣樂音傳來,眾人紛紛抱頭,沐晚晚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沐晚晚想著,到了。
這位是秋家的二小姐,也是鳳遠的二姨,秋花溟。
秋花溟死前是位音修,修為已至元嬰后期。
如今就算被壓制,竟也還保存著金丹圓滿的實力。
如今在這里修為最高的就是鳳遠,也才金丹圓滿,被一壓制只能到金丹中期。雖說劍修越級打架常有,如今也只是高出半個境界,但如若用盡全力,后面的尸魔怎么打。
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知道這個問題,但此刻他們也沒什么辦法。甚至就連沐晚晚也感覺到陣陣刺痛。
等陣痛過去,沐晚晚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空界。
她按著熟悉的路線走回去,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家。陽光明媚,陽臺的花也開的正好。
下一秒?yún)s情景突變。
“晚晚啊,這是家里最后的錢了,你爸爸他欠了很多債,拿著這個錢好好學習。”
“媽媽,為什么爸爸會欠這么多錢???爸爸為什么不還???”
“媽媽,我不上學了,我可不可以去打工?!?p> “傻孩子,好好上學才能掙錢還給別人?!?p> “媽媽,我恨爸爸?!?p>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今天不還錢我不走了?!?p> “再寬限幾天吧,我們家現(xiàn)在是在沒有錢,晚晚上學還需要錢啊。”
“我不管。”
沐晚晚看著那個瘦弱的自己沖向了桌子,拿起了爸爸點煙的火機。
“哈哈,你不是要錢嗎?可以!我今天就一把火把這兒燒了,咱們都別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見父親過去按住了那個瘦弱的自己,生怕大火點著了屋子。
可是沐晚晚眼里的光消失了。
她被壓在地上,使勁的撲騰,她是真的想死。
可是一些責任,讓她懷揣著數(shù)不盡的悲傷活到了現(xiàn)在。
那些痛苦的過去,毫無掩蓋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那些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的,其實根本沒有忘。
那個空界的沐晚晚不是一個做什么都成功的人,但那個沐晚晚是從十七歲開始就活不下去,但在二十九歲才能真正去死的人。
鳳遠看著陷入昏迷的沐晚晚,望了望還在吹笛子的行尸。
那行尸一舉一動都像是少女,坐在白玉臺上還晃蕩著腿,腳腕上的銀鈴鐺也隨著動作發(fā)出聲響。
可在鳳遠拔劍的時候,她突然轉(zhuǎn)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