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吶喊與低鳴

　　六萬，還差四萬。

　　而她現(xiàn)在，剛好有四萬。

　　如果把這四萬都給爸爸的話，那……

　　不行！

　　李宏麗眼神躲閃，不敢去看李萬福，匆忙走向屋里。

　　“我沒錢！”

　　李萬福對于李宏麗實在是太了解了。

　　她從小就不會說謊。

　　本來李萬福只是來碰碰運氣。

　　但是現(xiàn)在看來……

　　看著李宏麗一直捂著的羽絨服，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供暖，屋里邊的溫度很高，她進(jìn)屋都沒有脫衣服的意思。

　　李萬福眼珠子一轉(zhuǎn)，皺起眉頭，滿臉愁容。

　　坐在椅子上，哀嘆一聲，說：“是我們把你逼的太緊了。在你這樣的年紀(jì)，本來也應(yīng)該有美好的愛情。

　　都怪我！沒有本事！要不然的話，你也不用這樣！”

　　看著痛苦的李萬福，李宏麗心里不忍。

　　緊緊捂著口袋的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正要說什么，李萬福抬起頭來，紅著眼睛，滿臉的淚水，說：“可是，你弟弟他……他說……如果不能娶這個姑娘的話，那他就離家出走！”

　　李宏麗咬咬牙，還是沒有松口。

　　李萬福突然憤怒起來，抓住李宏麗的胳膊，大聲喊道：“難道你就忍心就這么看著你弟弟連個媳婦都娶不上嗎？你可是他的親姐姐?。∧阌谛暮稳贪?！”

　　李宏麗費力掙脫開李萬福，喊道：“我都已經(jīng)給家里邊拿了四萬多了！還不夠嘛！你們到底還要要多少！”

　　李萬福手指哆嗦著指著李宏麗，紅著眼睛，罵道：“你就是個白眼狼！枉我們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就不聽家里邊的話了？”

　　李宏麗難以置信地看著一直敬重的爸爸。

　　她真沒想到李萬福竟然能夠說出這種話來。

　　“我沒有！”

　　李萬福冷哼道：“沒有？沒有你的錢哪兒來的！就靠在那個蛋糕店打工？你的工資不是才八百塊錢嗎？你哪兒來的四萬多塊錢？

　　還不是那個男人給你的？

　　你能要來四萬，就不能再要四萬嗎？他想娶你，他不得給點兒錢嗎？

　　要不然這么多年，難道我們白養(yǎng)活你了！”

　　惡語傷人六月寒。

　　李萬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在李宏麗的心上。

　　即便是在溫暖的房里，她此刻的內(nèi)心，卻無比的冰冷。

　　為了弟弟，他們可以不折手段。

　　但是為了她呢？他們能做什么？

　　李宏麗想不到。

　　猶記當(dāng)初退學(xué)的時候，父母是怎么跟她說的。

　　“你弟弟要上高中了，成績不好，還得交一筆借讀費。家里邊已經(jīng)供不起你們兩個了。你退學(xué)吧?！?p>　　要知道，當(dāng)初李宏麗的學(xué)習(xí)成績并不差，是有希望考上大學(xué)的。

　　而當(dāng)時的她，基本上沒有猶豫，便聽從了家里邊的話，退學(xué)了。

　　退學(xué)之后，她便開始打工。

　　掙到的錢除了生活開銷的一部分，她基本上全都給家里了。

　　她自認(rèn)為做到了作為姐姐，作為兒女能夠做到的一切。

　　但是她得到了什么？

　　冷嘲熱諷嗎？

　　慘然一笑，她實在懶得再跟爸爸爭吵了，說了一句：“你等著?！北慊亓朔块g。

　　李萬福冷哼一聲，抹了一把臉，哪兒還有眼淚？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宏麗從屋里邊出來，將三沓錢放在李萬福跟前，說：“這是三萬塊錢，是我現(xiàn)在全部的積蓄。

　　拿上趕緊走吧。”

　　李萬福翹著二郎腿，哼著小調(diào)，坐在椅子上，在手指上蘸了點兒唾沫，開始嘩啦呼啦數(shù)錢。

　　數(shù)了幾張，看著還在跟前站著的李宏麗，眉頭一皺，說：“在這兒杵著干嘛？給我煮碗面去，也不知道問問你爹吃沒吃飯，沒良心的東西，白養(yǎng)活你了。”

　　李宏麗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跟李萬福多說一句話。

　　帶著氣，進(jìn)廚房，噼里啪啦動靜極大。

　　李萬福停下手中的動作，瞄了一眼廚房的李宏麗，看了看臥室的房門，悄悄走了過去。

　　看到掛在衣架上的羽絨服，輕手輕腳摸了過去。

　　往內(nèi)衣兜里邊一摸，硬邦邦的。

　　掏出來一看，果然還有一萬。

　　將錢揣進(jìn)自己懷里，小心掩上門。

　　走回客廳，拿上桌子上的錢，不再停留，向著門口走去。

　　路過廚房的時候，沖著李宏麗喊道：“別做了！不吃了！什么東西！氣都讓你氣飽了！”

　　說完，摔門而去。

　　聽著屋里邊的回音，李宏麗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不受控制，掉落下來。

　　緩緩將火關(guān)上，將鍋里邊的水倒掉，涮了一遍鍋，放回櫥柜。

　　走出廚房，卻看到臥室掩著一道縫，里邊有燈光傳出。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剛才出來的時候，將里邊的燈關(guān)了，把房門也關(guān)嚴(yán)了。

　　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推開門，摸向羽絨服的內(nèi)兜。

　　沒了！

　　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

　　她將這間房子翻了個遍，連床墊都搬開了。

　　什么都沒有找到。

　　看著滿屋的狼藉，李宏麗笑了。

　　笑著笑著，哭了。

　　哭著哭著，感覺胸口憋的厲害。

　　“??！啊！啊！”

　　撕心裂肺的吼聲。

　　喊著喊著，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堵在了嗓子眼，猛然咳嗽兩聲，頓時感覺胃里邊翻江倒海。

　　李宏麗捂著嘴，用最后的堅持推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

　　再也堅持不住，晚上吃的東西一點兒不剩從嘴里，鼻子里，噴到了地上。

　　此刻，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呼吸。

　　腦海當(dāng)中，卻浮現(xiàn)出了賀燿的身影。

　　他應(yīng)該不想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吧？

　　而這樣的自己，又如何能夠配得上那么高貴的他呢？

　　好半晌之后，她終于緩過勁來。

　　趴在水龍頭上，狠狠灌了幾口冰冷的自來水。

　　抬起頭，望著鏡子中本來很漂亮，此刻卻如此憔悴的容顏，內(nèi)心從未有的平靜。

　　洗了把臉，重新走進(jìn)廚房，拿出鍋，倒上水，放在煤氣灶上。

　　她沒有開燈，看著煤氣灶上橘黃色的火苗，嘴里邊呢喃地唱著：“

　　あの蒼ざめた海の彼方で（在那染成青色的海洋遠(yuǎn)處）

　　今まさに誰かが傷んでいる（現(xiàn)在有人正在痛苦著）

　　まだ飛べない雛たちみたいに（就像仍不會飛的雛鳥般）

　　僕はこの非力を嘆いている（我感嘆著自己的無力）

　　急げ悲しみ翼に変われ（悲傷啊，快變成羽翼吧）

　　急げ傷跡羅針盤になれ（傷痕啊，快化作羅盤吧）

　　まだ飛べない雛たちみたいに（就像仍不會飛的雛鳥般）

　　僕はこの非力を嘆いている（我感嘆著自己的無力）

　　夢が迎えに來てくれるまで(在夢想尚未來到之前)

　　震えて待ってるだけだった昨日（昨日只能顫抖地等待）

　　明日僕は龍の足元へ崖を登り（明天我也將登上山崖前往巨龍的腳下）

　　呼ぶよ「さあ、行こうぜ」（高喊一聲出發(f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