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頂替首席登臺。
正式巡演當天,池茉隨南芭班車第一班抵達南城舞劇院,臨近中午,天灰蒙蒙的,不一會兒便開始飄雨。
大巴車停在停車場,下了車走到劇院后臺只需要五分鐘。
稀稀疏疏的小雨,落在皮膚上有微微涼意,牛毛似的細小雨滴已經(jīng)將路面打濕,像是蒙了一層霧。
“這種天氣走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庇趶┓怕_步挽著池茉的胳膊,“我上高中的時候就是因為下雨路滑不注意摔了一跤,小腿骨裂養(yǎng)了三個月。從此雨天就是我的PTSD?!?p> 池茉跟腱炎的誘因之一也是大雨天腳下打滑才摔在周羨的車前,聽于彥說完更是后怕,暗暗箍緊了于彥的手。
“小茉,你第一次在南芭登臺,緊張嗎?”于彥問。
“緊張是肯定會的,不過還好。”
“我第一次登臺緊張得不行,跳舞十幾年了人了上臺之前腿竟然抖得站不穩(wěn)這像話么,我排隊等候上臺的時候看見首席姐姐威風凜凜地從我身邊飄過,在舞臺C位站得穩(wěn)極了。我心想人家獨舞都不緊張,我一個在末尾的群舞有什么可緊張的,后來就慢慢不緊張了。”
池茉笑著問,“那你感謝小純姐了沒?”
“我倒是想…人家也不給我這個機會呀。那會兒施小純狀態(tài)好到爆,一連演了12場《天鵝湖》都零瑕疵!可是你看她前兩天的彩排,明顯感覺狀態(tài)不如從前了,黃老師有時候也挺為難的。”
“黃老師為難什么?”
“后繼無人唄!”于彥還想吐槽什么,被她的手機來電打斷。
南城舞劇院是九十年代的地標性建筑物,如今外觀雖然沒什么變化,但舞臺設(shè)計已經(jīng)有些過時,后臺容納整個舞團則更顯逼仄。
首席除外,幾十個群舞演員共用兩個化妝間,座位有限,池茉和于彥挨著,化妝師啟動雙開模式,兩個人的妝發(fā)進度齊頭并進,她們結(jié)束妝發(fā)之后再換上下一批演員。
池茉第一次在國內(nèi)參與如此大規(guī)模的演出,幸好有于彥和她一起,才不至于太過兵荒馬亂。
離演出開始還有一小時,演員們都準備就緒,舞臺燈光布置也完成最終確認工作。
于彥找了個空位給自己補妝,池茉半靠著化妝臺看手機。
VIP票送出之后再未得到回應,她不清楚今天周羨會不會來,原本期盼的心態(tài)隨著臨近演出愈發(fā)躺平。
國際知名頂流音樂家,大概率幾乎不太可能屈尊浪費時間專門為個小舞蹈演員而來。
思及此,池茉不禁感嘆自己的送票行為屬實欠妥。
后臺,大家似乎都忙碌準備中井然有序,忽然一個女演員跑過來問于彥有沒有看到黃葶。
已經(jīng)是第三個人來問她黃葶在哪兒了。
女演員慌亂中完成了妝發(fā)還沒來得及換裝,演出服被她抱在懷里。
“好像開始化妝之后就沒再見過她?!庇趶┭a著口紅,半張著嘴回答。
“我剛才在后臺找了一遍都沒看見黃老師,還以為她會在小純姐房間,結(jié)果她們兩個都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p> “你給她打個電話呢?”
“打過了沒人接,失聯(lián)了?!迸輪T著急,有些沮喪地重嘆一聲。
“你找黃老師是有什么事?”
“我的演出服出了點兒狀況……”女演員將演出服攤開,裙擺細紗刮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怎么辦啊,這是我第一幕開場的演出服,時間快來不及了。”女演員和于彥同年來的南芭,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聲音泛著哽咽。
池茉翻了翻裙擺兩側(cè),紗織的布料撕裂短時間內(nèi)很難復原,“你先別急,看看道具劉老師有沒有辦法?”
“我…我還沒跟他說。”道具組的老師出了名的脾氣差不好惹,不到萬不得已大家誰都不敢去觸霉頭。
“都這個時候了不找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于彥因為著急說話聲無意變大,引得旁邊的演員都圍觀看了過來。
后臺一時間幾分自亂陣腳。
“怎么了?”黃葶恰好此時趕回來,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團長宋婉瑜。
“黃老師,宋團……”女演員默默舉著裙子給黃葶看。
黃葶看了一眼,“別管壞裙子了,你換上池茉的裙子上場?!?p> 池茉呼吸一滯,瞬間攥緊了手里的手機。
“那池茉怎么辦……”于彥問。
黃葶看一眼宋婉瑜,語重心長地說:“池茉你跟我來?!?p> 池茉腳下頓住,“黃老師,是…不需要我上臺了嗎?”
宋婉瑜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上下打量池茉,“小純生病了,我和幾個老師商量之后決定,由你頂替她上臺?!?p> 池茉心臟一緊,空氣似乎凝結(jié)。
“您是說讓我代替小純姐跳主演的位置?”池茉完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向黃葶。
“我們經(jīng)過利弊權(quán)衡,取消首演和由你頂替小純演出這兩個選擇里,確定由你來繼續(xù)演出比較穩(wěn)妥。”
“可我……”池茉有太多打退堂鼓的理由。
“池茉,我和宋團都相信你,你更要相信自己。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秉S葶和宋婉瑜經(jīng)過好幾番博弈,取消首演對南芭的名譽影響太大,可是把賭注壓在一個年輕新人演員上未免太沒有勝算,但黃葶一直堅持確定池茉可以勝任。
是幾個月以來每天都早起晚走,多排多練凝成的信任感。
后臺安靜極了。其他演員雖然沒說什么,卻都各懷心思。
以許怡然為首的幾個人擺明了一張看戲臉,等著看池茉的笑話。
“我愿意試試?!背剀砸膊恢涝撜f什么,心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麻。
“宋團,您確定要我們集體為池茉‘試試’的結(jié)果買單嗎?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許怡然首先開口,“而且今天臺下有多少人是為了小純姐來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您讓一個新人演員頂替她上場,這算不算欺騙觀眾?”
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四十分鐘的時間,如果這個時候直接宣布取消演出對南芭來說無非是當頭一棒,宋婉瑜也只是本著“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不得不做的選擇。
有幾個人跟著小聲附和,黃葶笑著嘆氣說,“你說得對,我們是一個集體,集體遇到棘手的難題,有能力的人站出來去解決,我不認為這需要別人替她買單。你說這不公平,池茉每天早晚各多練一小時的時候可沒想過公不公平。但凡你們當中還有有能力敢站出來替補出場的,我和宋團也不至于讓池茉頂著這么大壓力上臺?!?p> 許怡然一時滿臉通紅,緊緊咬住了嘴唇。
池茉說不出此刻心情如何,她知道黃葶自有更多維度的考量,既然她和宋團都愿意信她一次,她已經(jīng)沒有理由再自輕自卑。
她每天加練,《吉賽爾》的每一幕獨舞都已經(jīng)熟到不行,此刻她在腦子里又迅速過了一遍。
臨危受命,她知道這是個機會,必須牢牢抓住。
“許怡然,或許你現(xiàn)在不接受?!背剀阅抗廨p輕掠過每個人,“至少黃老師和宋團給了我替補首席的位置,而你只會在后臺戳人脊梁骨。我勸你還是多留點時間在訓練上,等你有資格了再來質(zhì)疑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