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娘,是踏實力松領(lǐng)地內(nèi)一個牧民的女兒。
因為相貌出眾,去年夏天隨其父親來交月供時,被踏實力松看上,想讓她來服侍自己。
但是姑娘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愿同意。
踏實力松何時被拒絕過。
他直接殺了姑娘喜歡的人,拿那人的頭顱當聘禮,把姑娘強娶回營寨做小妾。
卻不想這姑娘性情極為剛烈,趁踏實力松行事時,狠狠用嘴將他左耳下半部分撕了下來,吞進肚里。
隨后便要自盡,卻沒能成功。
踏實力松從未吃過如此大虧,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這令他極為羞惱。
“這么喜歡咬人,那你以后就當條狗吧!”
他當場下令,讓人砍掉姑娘的手掌和小腿,還在她身上綁一整張狗皮。
從那以后,姑娘就被系上狗鏈,鎖在氈帳旁。
踏實力松讓她往后只能爬行,不許說人話,要像狗一樣叫。
每說一句人話,就用鞭子抽打她的臉。
姑娘不肯屈服,臉很快就被踏實力松的鞭痕覆蓋。
踏實力松仍不解氣,命令自己的家人和仆人每天都要抽她幾鞭子。
這種地獄般的生活,她過了半年。
身體也爬滿鞭痕。
幾次試圖自殺,都被踏實力松救回。
但她仍保留著自己做人的尊嚴,未曾屈服。
直到去年冬天,姑娘的父親餓死在風雪中。
踏實力松將她父親的人頭取下,做成狗碗,強壓她吃碗里的食物。
老漢清楚的記得那天的事情。
她趴在碗邊瘋狂學著狗叫,叫聲持續(xù)了整整一天,直到喉嚨再也發(fā)不出聲音才停止。
從那以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安西老兵聽完后,都瞠目結(jié)舌,臉色震驚。
尼瑪和三名葛邏祿百人長,卻面容平靜,沒什么波瀾,好像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將軍,這在我們葛邏祿沒什么奇怪的。”
岱欽看著震驚中的幾人,淡淡出聲。
“什么意思?”
秦遠眉頭緊皺,心亂如麻。
“我給您講個故事吧?!?p> 岱欽摸了摸自己胡須。
“從前有一個男人,在領(lǐng)主家放牧牛羊,領(lǐng)主的兒子想要練習箭術(shù),又嫌打死物太過簡單,就讓男人當靶子,然后男人就被射死了?!?p> “后來領(lǐng)主就讓人去男人家中,索要收尸費,男人的妻子拿不出錢,想拿牛羊抵債,被領(lǐng)主拒絕,因為領(lǐng)主說她家的牛羊早晚都要獻給自己,所以不能算她家的,必須要拿出現(xiàn)錢來才行?!?p> “女人拿不出錢,被領(lǐng)主擄走送給自己的親衛(wèi)們玩弄,以身抵債,三天后,女人被折磨死了,領(lǐng)主問下屬,她家中還有什么人沒有?上一個收尸費還沒還清,又來一個,下屬說好像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領(lǐng)主想了想,決定把這個孩子收為自己的奴隸,讓他活下去,好彰顯自己的善心。”
“但是不巧,女人被擄走的這幾天,孩子已經(jīng)餓死了,領(lǐng)主十分無奈,三個人要他收尸,還找不人出收尸費,最后領(lǐng)主將他們家里牛羊牲畜全部收繳,還覺得吃虧,就做了三件皮鼓,收藏起來?!?p> 他語氣平淡,沒有什么波瀾,就好像在說一個很平常的事,只是話語略微停頓。
“什么收尸費!什么善心!什么皮鼓!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張牧揮舞著手臂,憤怒質(zhì)問,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事。
岱欽眼神幽幽,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唉?!?p> 秦遠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從王子的舞姬,到領(lǐng)地中的桑賈爾,再到眼前的姑娘,最后是岱欽的這番話。
他明白了什么。
原本秦遠以為,這里與大唐相比,可能就是窮了些而已。
舞姬和桑賈爾應(yīng)該只是個例,他們是被戰(zhàn)爭所傷害。
但現(xiàn)在明白了,這里是跟大唐,跟安西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說大唐跟安西,是陽光下有陰影。
那葛邏祿,就是被黑暗所籠罩的土地。
受過新時代熏陶的秦遠,無法容忍這樣的黑暗存在自己眼前。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底線。
注視著腳下的姑娘,秦遠感覺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
反正本來就是來鬧,那不如大鬧特鬧!
鬧出一個朗朗乾坤!
為這些普通牧民鬧出一個尊嚴!
這也許就是穿越者的責任感。
“你是踏實力松的什么人?”
打定主意后,秦遠緩緩轉(zhuǎn)頭,望向蹲在地上的老漢。
“將軍,我是踏實力松老爺?shù)墓芗??!?p> “踏實力松有多少財產(chǎn)?”
“領(lǐng)地三百里,黃金四萬五千三百兩,牛羊五千二百只,馬七百二十匹,牧民二百八十戶?!?p> “那所有的牧民住所你都清楚吧?”
“清楚?!?p> “很好,岱欽、錢童、孫軒、騰格爾,你們四人領(lǐng)著他,把所有的牧民請到這里!”
“遵命!”
雖然不知道秦遠目的,但他們沒有多問,將老漢丟在馬上,按他的指示前去找人。
他們離去后。
秦遠俯身將姑娘身上狗皮緩緩揭下,逐漸顯出一道道蚯蚓般的黑色猙獰傷疤,還有干裂在黑色疤痕中的絲絲布縷。
“你不用再裝成狗了。”
“汪汪…”
姑娘恍若未聞,叫幾聲后,趴在地上睡了過去。
“將軍,人都在這里了?!?p> 其他幾名親衛(wèi),押著十多位赤腳女子走了出來
她們大概二十歲左右,臉龐微黃,白色長袍亂糟糟的披在身上,縮著頭害怕的偷瞄秦遠。
“將、將軍?!?p> 其中一個女子鼓足勇氣,顫聲向秦遠問好。
“你們是踏實力松的什么人?”
“我們都是附近的牧民,管家老爺叫我們來服侍這些親衛(wèi)?!?p> 她害怕的指向地上殘尸。
“就是他們?!?p> “嗯,我知道了?!?p> 秦遠點頭,雙眼凝視趴在地上的姑娘。
“你們有誰愿意照顧她嗎?”
“老爺,我…我可以,她原來是我的朋友。”
一名女子低頭出聲,眼神憐惜的看著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老爺,我叫多蘭?!?p> “嗯?!?p> 秦遠摸出一根金條遞過去。
“多蘭,那就把她交給你照顧了,這些錢你拿著,不要讓她再過這種生活。”
“老爺,不用您給錢,不用的?!?p> 多蘭手足無措,臉色漲紅,不敢去接。
“給你就拿著?!?p> 秦遠拉過她的手,將金條硬塞到她手里。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多蘭突然跪在到地上,不住向秦遠磕頭,雙眼含淚。
她十分感激秦遠,有這根金條,以后就不用怕過不去冬天了。
“好了,快起來?!?p> 將她扶起來后,秦遠環(huán)視幾名親衛(wèi)。
“讓她們先回氈帳里,等其他牧民來了再說。”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