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賓·米斯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和同行的達西亞商人一路上小心謹慎,不僅刻意規(guī)避了有人煙的地方,甚至?xí)幸庾R地抹去自己的行蹤,此外更是星夜兼程、不敢耽誤哪怕一分一秒的時間,究竟是怎么在臨近邊境的時候,被那些該死的叛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蹤跡?!
當然,即便在這種時候,他依舊沒有懷疑是商人出賣了自己:
雖說商人重利,但杰夫是達西亞人,即使出賣了自己,那些叛軍也不會真的給予他任何好處,可能還是會直接將他絞死。
“見鬼!我們已經(jīng)越過了邊境,他們怎么還敢追上來的?”
商人大口地喘著粗氣,和魯賓在森林中狂奔:
“米斯閣下,千萬不要停下來!全力跑起來,向東跑!只有跑到主干道,我們才算安全!”
“我知道!我們怎么能夠在這種地方被抓住……
“杰夫,不要回頭!”
魯賓從腰側(cè)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搭在短弓的弓弦上——
那是他從一名追兵的尸體上慌忙取下的武器,如果不是這副弓箭,他和商人早已被叛軍的追兵追上了。
他的耳中捕捉著風(fēng)流動的聲音,風(fēng)中夾雜著人的呼喊聲和腳步聲。
沒有任何的猶豫,魯賓立刻拉滿弓弦,向身后的某個方向射出一箭!
一名身穿輕甲的騎士被弓矢射中右臂,箭頭以極大的力度粉碎了他右臂外的盔甲、貫穿了他的胳膊,并牢牢地釘在了位于騎士身后的大樹樹干上、沒入樹體。
雖然那名騎士的實力并不算高強,卻他也是一名實打?qū)嵉?、升格為初等的超凡者?p> 他的左手握住弓矢的箭桿,使出全力,竟然也無法將那桿貫入樹干的箭矢拔出!
鮮血順著木制的箭桿流出,吃痛之下,這名騎士只得讓其他同為超凡的騎士們幫助他。
一擊得手,魯賓卻根本來不及回頭確認戰(zhàn)果,而是快步追上了商人的步伐,一路逃向東方:
在連續(xù)的奔逃、反擊之下,他的傷口處再度向外滲血,使得魯賓的面容已經(jīng)毫無血色可言——
不僅僅是身為普通人的商人,即使是身為中等超凡者的他,其身體狀況也逐漸瀕臨極限了。
可縱使雙腿早已麻木,似乎只要稍加松懈,長時間處于緊繃狀態(tài)下的身體就會倒下,二人還是拼盡了最后一分氣力。
好在魯賓的還擊遲滯了追兵的步伐,雖然他們的身后仍有不少追兵,但身為超凡者的騎士和貴族卻被拖住了腳步,以幫助那被釘在樹干上的騎士脫困:
追逐魯賓固然重要,但對于貴族階層而言,他們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精疲力竭之際,二人的眼前射入了無數(shù)道刺目的光芒——他們終于逃到主干道上了!
“終于、終于到了最后一步,請……再、再堅持最后一下,米斯閣下?!?p> 商人回頭看了魯賓一眼,奔跑的腳步卻沒有慢下來:
“只要找到沿路駐防的崗哨,我們才算是徹底安全了……”
魯賓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跟隨著商人的腳步:
他已經(jīng)無力再說話了。
這二人中的一位本就是達西亞人,另一位也是來向達西亞尋求庇護的,此時的他們又處在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因此他們自然不會有什么顧慮,快步跑向距離自己最遠的駐軍崗哨。
但對于追兵而言,他們本就是私自越過邊境,如果身處森林之中還則罷了,但讓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追上主干道,倘若處理不好,就會發(fā)展為對達西亞王國的侵略行徑。
這個罪名實在是太重了,這些底層的士兵們當然是不敢私自定奪的。
“老爺,您說……我們是追,還是不追?”
一名身穿布甲的士兵站在貴族們的身邊,深深地彎著腰、絲毫不敢抬頭看他們,姿態(tài)無比的謙卑。
“嘖!”
負責這次追捕行動的貴族發(fā)出了一聲極不耐煩的咋舌聲,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大樹上:
“追!為什么不追!我們都追了這么多天,眼看著就能抓住那個該死的‘伯爵老爺’,你說追不追?!
“動作都麻利點,不要讓達西亞軍隊發(fā)現(xiàn)——一旦抓住魯賓·米斯,我們立刻撤退!”
……
又跑了數(shù)百米,二人終于遠遠地看到了道路一旁的崗哨,幾名士兵正在那里站崗。
但聽到身后逐漸逼近的腳步,魯賓知道,總要有個人在這里拖延時間:
“杰夫先生,他們要追上來了,你先去向崗哨求援,我在這里拖延一段時間?!?p> “米斯閣下!”
聽到這句話,商人也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去,看到了尚在遠方的、正從后方趕來的追兵。
“快去!我不是在送死,也不想死在最后關(guān)頭!
“只要拖延一會,你就能讓救兵趕來!”
魯賓握緊短弓,厲聲催促對方,雙目死死地盯住那支兵員素質(zhì)參差不齊的部隊。
“我明白了,請閣下務(wù)必撐?。 ?p> 商人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之處,他咬咬牙,立刻轉(zhuǎn)過身去,向著駐軍的崗哨處跑去。
魯賓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探向箭筒,卻發(fā)現(xiàn),筒中只剩下五支箭矢了;
他又下意識地將手向前移動,握住了那柄早已收入鞘中的佩劍——
在他殺出重圍的時候,這柄劍就已經(jīng)被劈砍得卷了刃,魯賓原以為,自己再也用不上這把武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些微驅(qū)散了一些腦海中的所積蓄的昏沉感,動作嫻熟地拈弓、搭箭,瞄準一名貴族的胸膛。
但就在箭矢離弦的那一刻,魯賓眼前一黑,手上的力道竟出離地錯開了:
箭矢擦過那名貴族的臂膀,深深地沒入了路面的石磚之中!
這是自逃亡以來,魯賓第一次出現(xiàn)失誤——
經(jīng)過了數(shù)日的逃亡,他終究還是太累了,以至于即使只是那最基本的戰(zhàn)術(shù)動作,也出現(xiàn)了讓人難以忽視的變形。
為首的貴族玩味地瞥了一眼插入石磚的箭矢,快步來到了魯賓面前:
“到此為止了,伯爵閣下,不如讓我們都省些力氣——請您行個方便,放棄抵抗吧?!?p> “夢話,還是要在夢里說的……”
魯賓發(fā)出了一聲輕蔑的笑聲,拔出了腰間的鈍劍:
“不妨讓我們打個賭約,看看是你們先俘虜了我?還是我先等來達西亞的軍隊?”
“你可真是冥頑不靈啊,伯爵閣下!”
經(jīng)過長達十余天的搜捕、拉鋸、追逐,那名貴族也已沒有了多少的耐心,而魯賓的這番話更是徹底激怒了他。
他揮動手中的劍,沖向魯賓:
“都給我下死手,不要再留手、顧慮他了——只要能夠抓住他,我不介意讓伯爵閣下少幾個身體部位!”
而就在眾人展開戰(zhàn)斗的同一時刻,商人終于踉踉蹌蹌地跑到了崗哨旁,值守的士兵們驚訝地看到了他、以及遠方那影影綽綽的人影,其中一名士兵見狀、快步向他走去,順勢扶住了對方的肩膀: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事情嗎?”
“快!不要管我,那里有人需要幫助!”
商人深吸了一口氣,指向身后:
“那是一位異國人,正在遭受不公的迫害,亟需要幫助!”
說罷,商人終于撐不住了,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下。
“我知道了,那位可憐的異國人就由裁判所負責幫助。
“你們先將這位先生送到哨站里,讓他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p> 徹底昏死前,商人的耳畔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他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了黑色風(fēng)衣的一角。
“您的意志,長官!”
士兵高聲回應(yīng)道。
終于安全了,我們堅持下來了,米斯閣下……
意識陷入昏沉之前,商人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