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
無論是艾倫、還是耶魯,對于他們這樣真正握有權(quán)力的上位者來說,他們都沒有浪費時間的想法。
僅僅是三言兩語之間的言辭交鋒,便足以試探到對方的真正想法。
顯然,對于艾倫來說,他并不會接受任何來自耶魯?shù)氖竞谩⒒蚴茄赞o上的恫嚇。
無論耶魯浪費多少口舌,這一事實都不會發(fā)生任何改變。
關(guān)于這一點,耶魯自然心知肚明,艾倫的心中同樣也明白這一點。
“耶魯卿說得也是,談判破裂了,我們確實也沒有必要再這般惺惺作態(tài)了。”
艾倫猛地拿起手邊的木槌,用力地敲了一下;
“本次鬧劇到此為止,至于耶魯卿——”
伴隨著他的目光,那十余名追隨他的、實力皆不下于中等超凡者的年輕貴族們紛紛走到臺前,他們抽出自己的佩劍、整齊劃一地擋在了艾倫身前,隱約對耶魯形成了一個包圍網(wǎng)。
這名老者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在艾倫敲下了那聲象征散會的一槌后,他也把自己枯槁的右手放到嘴邊,吹響了一聲極為嘹亮的哨聲——
這聲哨聲實在是太過尖銳了,以至于在場的許多貴族都因為自身的實力不濟,無法抵御這銳利至極的聲音,紛紛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等到他們再次放下自己的雙手時,數(shù)十名身穿黑色甲胄的精銳士兵撞開了議會廳的大門。
這些士兵無不身穿精良的盔甲,黑色的盔甲完整地包裹住了他們的面部,讓許多無法使用精神力量的貴族,甚至根本沒有辦法看到他們的面容。
就在這些士兵的身后,傳來了清晰的喊殺聲:
顯然,這支勢力已經(jīng)與艾倫安排在城堡中的守軍展開了交戰(zhàn),雙方正處于戰(zhàn)斗的白熱化階段。
無數(shù)貴族驚疑不定地看著從過道處邁過的士兵們,又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議會廳外影影綽綽、充滿了刀光劍影的走廊,怎么也不相信耶魯會如此大膽,也更不相信,類似的軍事政變居然會在數(shù)月之內(nèi)連續(xù)上演。
但那些魚貫而入的士兵們卻完全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在意貴族們對他們的態(tài)度:
他們只是來到了耶魯?shù)纳砬?,組成了一個防御陣型。
艾倫的神色卻并不慌亂,他只是緩緩地站了起來,頗為惋惜地長嘆了一口氣:
“真是可惜了,我原本以為——我們之間互不干涉的協(xié)定,可以持續(xù)很長一段時間。”
“話雖如此,但現(xiàn)在回頭也并不算晚,艾倫殿下?!?p> 耶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手中拄著一根做工精細的拐杖,看上去仍舊是一位年邁的普通老者:
“年輕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想法,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您不再做得那么過火,我們這幾個老家伙依舊愿意支持您?!?p> 艾倫卻沒有繼續(xù)回答些什么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景象,他不由得有些晃神:
兩個多月前,他就是動用了這種手段,軟禁了當時如日中天的韋伯斯特、奪取了屬于他的權(quán)勢,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如今,耶魯、這位見識并參與了了無數(shù)陰謀的政壇老人,幾乎使用了一模一樣的手段,想要從他的手中奪回這些權(quán)勢、想要抹消他所做過的這一切,讓一切再度“回歸正軌”,讓他再度成為一個傀儡王子。
艾倫就是依靠兵變起家的,他比任何人都精于此道,自然也會警惕其他人故技重施:
政變后,他在克勞利城堡安插了無數(shù)親信,讓他們?nèi)找馆啌Q、守護這座城堡。
這自然不是因為他艾倫貪生怕死,而是為了能夠在這多事之秋,鞏固他來之不易的成果。
結(jié)果艾倫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
耶魯他們居然能夠在所有人的監(jiān)視之下,仍然保有這么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軍隊,以備隨時掌握局勢。
艾倫精心布置在城堡里的守備力量,起到了他們應(yīng)有的作用。
但這道防線終究還是被撕開了,仍然有漏網(wǎng)之魚來到了這里,這讓艾倫不禁有些哂然。
他緩緩地站起身,玩味地看著那位站在人群后的、身形很是消瘦、發(fā)間的殷紅卻無比引人注目的老者:
“說到底,所謂‘貴族政治’的本質(zhì),依舊是強人統(tǒng)治,沒有足夠的實力、卻空有崇高的地位,誰都不會信服你?!?p> 聽了他的宣言,耶魯臉上的笑意卻是更加濃厚了:“
殿下當真是擁有聰慧的才智啊,您掌權(quán)的時間也不過數(shù)個月的光景,如今卻能夠?qū)φ蔚倪\作觀察得如此徹底。
“無論今晚的結(jié)果如何,您都當?shù)闷鹞疫@個老頭子的尊重了?!?p> “但在此之前……”
耶魯頓了頓、轉(zhuǎn)過身去,視線掃過這個議會大廳:
“布萊恩小子,你看了這么久的戲了,也是時候露面了吧?”
話音落下,卻讓在場的所有貴族、以及代理人們都愣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男人慵懶的聲線從陰影處傳來,卻是讓所有人都繃緊了身體:
“別啊,我在這里看了這么一出好戲,說實話,還挺能讓我感到樂呵的——
“畢竟,即使是我,也難得能夠見到這種讓你不惜弄臟雙手、也要親自下場奪權(quán)的戲碼。
“你們不用在意我的存在,該做什么就做什么,還請諸位自便?!?p> 片刻之后,一些膽大的貴族才壯著膽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議會廳角落的陰影處。
他們這才真的看清楚了:
那是一位身穿樸素軍禮服的金發(fā)男子,他正隨意地坐在角落處的議席,雙腿旁若無人地搭在了桌子上;
一位身著華麗禮裙、身披酒紅色大氅的女子侍立在他的身邊,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女子的容貌,也沒有任何一位貴族敢于散發(fā)出自己的精神力,隨意打探女子的容顏。
埃文公——!
不知是誰,下意識地發(fā)出了一聲充滿敬畏的感慨。
剎那間,原本便已經(jīng)寂靜無聲的議會廳中,仿佛爬滿了死一般的冷寂。
恐懼如同交錯繁復(fù)的藤蔓一般、緩緩地向上攀沿,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喉嚨。
“貴族屠夫”“行刑者”“復(fù)仇者”……元老議員們的功勛多記載在史書里,貴族們更多畏懼的是他們所掌控的權(quán)力、以及所代表的獨特的暴力。
但布萊恩的赫赫威名,是無數(shù)滾落到地面上的、死不瞑目的貴族頭顱所堆砌出來的!
“不過,既然你此刻現(xiàn)身于此、不受邀請地出席這場緊急會議,想來,我的猜測應(yīng)該是正確的吧——
“我們的阿道夫陛下,當真是病重了?”
顯然,耶魯并不在意布萊恩的兇名,對于這位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埃文公,耶魯?shù)男闹袥]有絲毫的畏懼之情。
“阿道夫是病重了,亦或是身體仍然健康,有什么實際的探究意義呢?”
透著火光,布萊恩無所謂地看著自己的手,言辭淡然:
“只要我在這里,王國就會永續(xù)地運轉(zhuǎn)下去,你們的企圖便永遠無法達成,這就足夠了?!?p> 布萊恩的言語中蘊含著濃濃的驕傲,那是王國權(quán)臣、一國柱石所應(yīng)當具備的沉穩(wěn)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