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遙望東方的天光,艾爾弗雷德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阿諾德沒有意識到對方的意思,尚且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悅之中:
“殿下,你在擔憂什么?天亮了……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見自己的隨侍還沒有反應過來,艾爾弗雷德著重補充了一句:
“不是烏云散去了,而是太陽升起來了!你還沒有意識到哪里不對嗎?”
聽到對方鄭重其事的語氣,阿諾德也從喜悅的心情中清醒了過來,怔怔地看著東方初升的朝陽,神情逐漸嚴肅了起來:
雖然他還沒有意識到艾爾弗雷德的意思,但心中的違和感卻是越來越強烈了。
“時間,阿諾德?!卑瑺柛ダ椎伦匀粵]有什么心情打啞謎,他一邊從口袋中取出鐘表,一邊與自己的近侍訴說著:
“告訴我——在你的感知中,這場變故持續(xù)了多長時間?”
阿諾德微微睜大了眼睛,終于明白了心中的那股違和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在心中默默地計算了一下:
“殿下,在我的概念中,只過去了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
方才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這對于一般人而言,或許會使得他們對于時間的感知因為緊張而延長。
但對于阿諾德這樣的超凡者而言,只要稍微調(diào)整一下,就可以通過了解自身的變化、修正自己對于時間流逝的感知,從而正確地推算出時間的變動——這并不困難,于超凡者而言,這不過是一項基本功而已。
“我也是?!卑瑺柛ダ椎沦澩攸c了點頭,并向他展示表盤上的指針:
“而且,表上的時間也證實了我們的感知?!?p> 4時36分!
阿諾德很清楚,達西亞的工藝造物是不會說謊的:
只要這個鐘表沒有因為故障而停擺,它就足以應證主從二人那近乎荒謬的猜想。
阿諾德記得非常清楚,當利維坦出現(xiàn)的時候,艦船上的人不過剛剛就餐完畢,即使他們因為突發(fā)情況沒有確認時間,當時也絕對不會超過下午一時!
不過短短的三個多小時,整個艦隊的人怎么會經(jīng)歷一場從日落到日升的循環(huán)、甚至還察覺不到任何的異常呢?
就在阿諾德驚疑不定地思索時,身體卻向他傳來了陣陣警告——他累了。
但由于青年尚在思索,沒有太過于關注這點,只是勉力壓下了這股感覺。
艾爾弗雷德卻不再思索了,他只是長嘆了一口氣,一臉疲憊地坐在甲板上,倚靠在欄桿旁:
“你不覺得累嗎?坐下來休息會吧?!?p> 阿諾德頓感不解,但也沒有反駁什么,便直接坐了下來。
此前一直壓抑著的疲憊瞬間涌了上來,讓他險些就這么睡了下去!
阿諾德大口喘息、平復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又從路過的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了一只水囊,大口地喝了幾口水,這才終于勉強恢復了過來。
雖然依舊很疲憊,但阿諾德卻更加不解了:
“雖然我們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確實消耗了許多的體力,但為什么……我會感到如此的疲憊呢?就好像——”
他想了想,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什么恰當?shù)恼f法。
“就好像自己許多天沒有入睡,對吧?”
即使是一向注重儀態(tài)的艾爾弗雷德,此時也難掩疲態(tài),一雙眼皮幾乎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
阿諾德發(fā)現(xiàn),即使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險境,可擺在自己面前的問題,似乎變得更多了!
但艾爾弗雷德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打斷了隨侍的思考:
“先休息一會吧——無論我們現(xiàn)在面對怎樣的問題,單從我們此刻的身體狀態(tài)出發(fā),都不太可能得出什么結(jié)論?!?p> 阿諾德深以為然,二人便伴著初升的陽光,倚在甲板的欄桿旁,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艙室的陰影下,卡爾依舊盡忠職守地護衛(wèi)著艾爾弗雷德。
艾爾弗雷德和阿諾德的情況并非個例,事實上,第三艦隊的所有士兵幾乎都遇到了這種情況,即使是身為艦隊司令的格雷戈里也毫不例外。
但出于自己身為最高長官的職責,格雷戈里還是有條不紊地安排了各項人事安排,這才頂著巨大的困意走回了房間:
他不能夠像艾爾弗雷德那樣隨意地睡在甲板上,如果出現(xiàn)了緊急狀況,他必須確保士兵們能夠在第一時間找到自己。
由于情況特殊,格雷戈里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人手,以確保艦隊的偵查工作、以及糾正艦隊的航向。
因此,第一批留守的人多是體質(zhì)特殊的船員(或者說是已經(jīng)習慣了熬夜的海員)。
但還沒有等到格雷戈里走到艙門前,一聲悠長的號角聲便短暫打消了他的困意,也把剛剛陷入熟睡之中的艾爾弗雷德和阿諾德驚醒了。
但與此前的那陣短促沉悶的備戰(zhàn)號聲不同,這陣悠長的號角聲只是在提醒艦船和港口上的人:
遠洋艦隊即將到岸了!
緊接著,站在艦首的船員強行壓下自己的疲憊與不適,高聲呼喊:
“蘭開賽港!我們抵達此行的目的地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不要說是此時已經(jīng)昏昏沉沉的格雷戈里,就是睡夢中也不忘保持著戒備的艾爾弗雷德,在驚醒后也不由得眨了眨眼,思索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
他們已經(jīng)抵達了蘭開賽港……?!
艾爾弗雷德感覺自己的頭腦有些沉重,但在迷迷糊糊之間,他還是扶著欄桿起身了,看向遠處已然十分清晰的港區(qū):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但有著極為明確的達西亞風格的、區(qū)劃簡潔明了的港區(qū)。
他沒有來過蘭開賽城——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他沒有來過經(jīng)歷了兩次擴建的蘭開賽城。
艾爾弗雷德只在很多年前、當他還只是一個孩童的時候,訪問過彼時尚是一座小城的蘭開賽城,這么多年過去了,王國發(fā)展飛快,蘭開賽城也經(jīng)歷過幾輪擴建和改建,面前的這座港口,自然也早已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小海港截然不同了。
但周圍的士兵們都歡呼了起來——顯然,真如那位值守的士兵所言,他們已經(jīng)抵達了蘭開賽。
第三艦隊的士兵們實在是太累了,他們才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損失了兩艘戰(zhàn)艦,身體也產(chǎn)生了不明原因的疲憊。
即使出于倦怠的原因,使得他們在短時間內(nèi)尚且沒有懷疑這些不自然的疑點,但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切實的鼓舞:
即使蘭開賽港的出現(xiàn),帶來的是更大的疑點。
艾爾弗雷德看著眼前陌生的海港,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莫名出現(xiàn)在近海的神話生物;疑似自己姐姐的“圣徒”;不正常的時間流逝;以及原本還有兩天的航程,卻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蘭開賽港……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只怕自己下了船,也是得不到放松的吧。艾爾弗雷德在心里自嘲著。
隨即,他再度閉上眼,讓自己抓緊時間多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