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屋外逐漸激烈的喊殺聲、以及鐵器相互擊打的碰撞聲,查德不禁感到了一陣焦急:
“少爺,您還在猶豫什么???現(xiàn)在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是……”萊文的心中還是有些猶疑。
查德自然是知道對方心中的疑惑的:
“您已經(jīng)對伯爵老爺仁至義盡了!伯爵就是想讓您死在這里??!難道您真的為了伯爵,連生命都不顧及了嗎?”
查德的話似乎戳到了萊文的痛處,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對啊,我已經(jīng)為那個老東西做了足夠多的事情了,沒有必要連生命都奉獻(xiàn)出去!”
萊文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走,我們現(xiàn)在就走!先離開這里!”
然而,就在此時,屋外的喊殺聲突然停了下來,它們就如同林地中的無數(shù)蟲鳴聲,因某種可怖的存在而瞬間停歇一般。
下一刻,營房的木門就被一陣巨大的沖擊力撞得粉碎,一名身穿盔甲的騎士被人“扔”到了萊文的面前。
萊文下意識地看向了門口——
一襲黑色軍裝的維羅妮卡,正在緩緩地收回自己踢出的右腳,她那軍裝上衣的衣擺正因烈焰產(chǎn)生的風(fēng)而微微擺動著。
而倒在萊文身前的那名騎士,他的胸甲早已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而凹陷了下去,此時的他雙眼向外凸出、口鼻處也有大量的鮮血向外涌出,這可怖的死狀對萊文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騎士長查德則拔出了長劍,擋在了萊文的身前。
“奧利弗少爺,您想去哪里呢?”維羅妮卡就像是沒有看到如臨大敵的查德一樣,徑直步入了營房中。
“我是沒有姓氏的,埃文小姐?!?p> 萊文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知道,自己哪兒也去不了了,“您稱呼我為萊文即可?!?p> “所以說,我一直都不是很能夠理解你們這些所謂‘貴族’的想法?!?p> 維羅妮卡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正視查德一眼,“在這般權(quán)勢滔天的埃文家族中,即使是我這樣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養(yǎng)女,也可以成為家族本支的一員;可您擁有奧利弗家族的血脈,卻不能自稱為奧利弗家族的一員。”
查德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
一眾達(dá)西亞的士兵正站在一旁虎視眈眈,更有莉薩在一旁用著溫和但卻充滿殺意的眼神注視著他。
“我難得來拜訪您,您卻不倒一杯酒來招待我嗎?”維羅妮卡一臉玩味地看著萊文。
“很不巧的是,我這里確實已經(jīng)沒有酒水來招待您了?!比R文聳了聳肩。
維羅妮卡淺笑了一聲:“您還真是一個可憐人啊?!?p> “誰說不是呢?”萊文自嘲地笑著,“否則,我怎么會接到這個送死的任務(wù)呢?”
“我方才似乎在門外聽到——您想要離開這里?”維羅妮卡也不再進(jìn)行著無意義的客套了。
“現(xiàn)在說這句話還有什么意義呢?”萊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您來到了這里,不正是來宣判我的死刑嗎?”
“那可說不準(zhǔn)哦。”維羅妮卡用手指繞著自己的發(fā)梢:
“如果您的說法引起了我的興趣,我不介意讓您這樣的一位‘私生子’離開此地?!?p> 維羅妮卡特地在“私生子”一詞上加重了語氣,但萊文并沒有對這個詞語產(chǎn)生什么過激的反應(yīng),“我居住在埃德溫城的時候,幾乎天天都可以聽到這個詞匯。每個人似乎都想用這個詞匯激怒我,但事實上,我已經(jīng)不介意這個身份了?!?p> “那我換個說法吧,王國其實并不介意您是死是活?!本S羅妮卡收起了玩笑的口吻,“畢竟,你們的存在就已經(jīng)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獲了——無論如何,繼昆尼爾·卡爾公爵之后,家主應(yīng)該是不介意再辛苦一下,送埃德溫伯爵下地獄的?!?p> “果然是這樣嗎……”萊文喃喃自語,“那個混賬的老東西,總是能把事情搞得一團(tuán)亂?!?p> “所以,”維羅妮卡敲了敲一旁的桌子:
“我實際上是很欣賞您這樣的既有才能、又有毅力的青年才俊,所以并不介意在規(guī)則允許的范圍內(nèi),保障您和這位——”
她終于正眼看向了那位騎士長。
“查德?!比R文出聲提醒。
“嗯,查德先生。”維羅妮卡點了點頭,“我不介意讓您主從二人,不留痕跡地消失在埃德溫伯爵的視野中?!?p> “說實話,我的心中還沒有做出決定?!比R文無奈地聳聳肩,“我只想先遠(yuǎn)離這片土地,再考慮之后的事情,不知道埃文小姐能不能給我一點建議呢?”
“說實話,我并不在意?!本S羅妮卡打了個響指,散去了布置在周圍的元素屏障,“無論您向哪個方向走,除非您離開塞西亞島和達(dá)西亞島,否則您永遠(yuǎn)都處在達(dá)西亞的掌控之下?!?p> “果然是這樣嗎……”
失去了元素屏障的保護(hù),營地中的烈焰瞬間攀上了這座木制的營房,木頭劇烈燃燒的氣味傳到了屋中眾人的鼻子里。
“唉,決定了——我還是不走了?!比R文打定了主意。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緩地拔出了腰側(cè)的直劍。
“少爺!”查德也明白了現(xiàn)在的狀況,他不由得發(fā)出聲音,想要阻止對方。
維羅妮卡輕巧地?fù)P起了眉毛,左手搭在了腰間的軍刀上,“您可要想清楚了——您還有為達(dá)西亞效力的選項哦?!?p> 但萊文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埃文小姐,從我記事起,我已經(jīng)努力了二十年,卻仍然沒有擺脫這殘忍的宿命。而今,您想讓我擺脫我父親的控制,轉(zhuǎn)而被達(dá)西亞操縱嗎?”
“塞西亞島上,將不會再產(chǎn)生新的貴族了,您會獲得自由之身的,萊文先生?!?p> “沒有貴族的統(tǒng)治秩序,這種說法您自己相信嗎?”顯然,萊文無法想象這種從未見過的制度。
更何況,達(dá)西亞是有國王的!這讓他如何相信對方的言辭呢?
維羅妮卡輕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規(guī)勸一名一心求死的人了。
刀光灑滿了這間營房,“那么,我便如您所愿吧,萊文先生?!?p> 當(dāng)達(dá)西亞的軍隊全部從營地中撤離出來后,維羅妮卡看著燃燒中的營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眼底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不知過了多久,她長嘆了一口氣。
隨后,營地中的火勢燒得更旺了!烈焰肆意地吞噬著一切,焚燒一切的物體。
不知過了多久,維羅妮卡吟唱水系法術(shù),熄滅了營地中的大火,只留下了一地的灰燼,以及無數(shù)身形焦黑、看不出面貌的尸體。
維羅妮卡吹響了手中的口哨,率領(lǐng)達(dá)西亞的軍隊返回莫特城外的駐地。
“我也不相信所謂的說法、理想和理念,萊文先生,”
維羅妮卡喃喃地回答著萊文死前提出的這個問題,聲音低到連一旁的莉薩都沒有聽到。
“我只是相信希夢娜夫人,僅此而已……”她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補(bǔ)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