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經(jīng)過數(shù)據(jù)部門的分析,193衛(wèi)星的黑匣子顯示在2月11日之前,一切設(shè)備都正常運轉(zhuǎn)”
中年軍人兩只手撐在會議桌上,聽聞報告后,直起身子,靜靜看著下面的人群。
“你要說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51區(qū)的家伙們和澤塔人進行了交涉,它們稱小球非其科技產(chǎn)物,并且”
“并且?”,中年軍人看向會議桌那頭的西裝男。
“我們在俄羅斯上空檢測到異常能量源,發(fā)射位置和之前的小球幾乎平行”
西裝男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嘩然,等到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后,中年軍人緩緩開口道。
“白宮對這件事非常重視,鮑威爾親自任命我作為此次行動小組的總負責人”
臺下一片安靜,所有人齊刷刷地看著中年軍人。
“會議結(jié)束后,基地交由坎貝爾少校全權(quán)負責”
“中校...”,西裝男剛要開口,便被中年軍人打斷。
“我一直想去看長城”
哇,是游樂園,劉暢蹦蹦跳跳地掙開身后那只牽著自己的手,朝著廣場一角的充氣城堡跳去,身體接觸到城堡的一瞬間,劉暢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灘肉泥之中,這細膩的肌膚包裹感使劉暢感到幸福與溫暖,當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只是...
為什么這么安靜,安靜得甚至出現(xiàn)了耳鳴。
劉暢睜開眼,站起身探過城墻往外望,奇怪,怎么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太陽也要落山了。
“媽!”
稚嫩的回聲在空無一人的游樂場飄蕩。
劉暢開始感到有些心慌,剛要邁出腿跨下充氣城堡,卻被身后一只手拉住。
劉暢猛地回頭,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頃刻間豎了起來。
“爸爸...”
劉云龍的腦袋被一個半透明氣球緊緊包在其中,一張臉憋得發(fā)紫,嘴里止不住往外吐血,鮮血盛在氣球束口的地方流不下去,馬上就要溢到嘴邊。
氣球里,劉云龍仍在張大嘴說著什么,但兩人隔著層厚厚的膜,只能聽到幾句模糊的囔囔。
劉暢壯著膽子,踮起腳將耳朵湊到爸爸的腦袋邊。
“爸我聽不清”
“泥棒大了”
“啥?”
“泥張大了”
“我還是聽不清!爸你等等,我馬上救你”,劉暢伸手想要撕開氣球,奈何自己無論怎么用力拉扯,氣球都像皮筋似的柔韌無比。
“你長大了”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襲來,氣球瞬間發(fā)生爆炸。
劉暢措手不及從床上跌下,疼痛使他睜開眼,正午的陽光鉆過窗簾之間的縫隙,照在頭頂衣柜上。
“你怎么了”,楊玉玲睡眼惺忪,直起身子半瞇著眼睛,看向只穿了一條內(nèi)褲、躺在地板上呆若木雞的劉暢。
“做噩夢了”,說話時,劉暢仍在大口喘著粗氣。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當叮叮叮咚。
“誒,你吃叮叮糖嗎”,楊玉玲聽見外面小販的敲鐵聲,立刻來了精神,伸手去拿床腳的衣服。
“不用,謝謝”,等到劉暢回答時,楊玉玲家的門已經(jīng)從外面啪嗒一聲關(guān)上了。
桌上的手機發(fā)出震動,劉暢看也沒看便按下接通。
“哥們兒,在干嘛”,電話那頭傳來楊恩奇的聲音。
劉暢想了一下,沒有回答。
“有啥事你直接說吧”
“想不想一次還清所有債”,說到一半,楊恩奇的語氣突然變低。
到了街面就嘈雜許多,四處不乏推著小車沿街叫賣的小販,巷子那一頭便是商業(yè)區(qū),各家服裝店、手機店門口都擺著一個大音響,放一些諸如荷塘月色、鳳凰傳奇、DJremix等特別能吸引顧客的音樂。
“我先走了啊,還有點事”,劉暢快步走在街上,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沖著那頭買叮叮糖的楊玉玲喊。
“誒?!”
楊恩奇穿著雙人字拖,站在紅綠燈那頭招招手,看著車流匯聚在停止線后,劉暢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
“來,這里不方便說”,楊恩奇領(lǐng)著劉暢走進一條小巷子里,經(jīng)過泥墻下那些站在原地無所事事的露臍裝女人,進到了他的家里。
“我們?nèi)ジ梢黄贝蟮摹?p> “什么大的”
“偷珠寶店”,楊恩奇一開口,劉暢的煙嗆進了嗓子里,捂住嘴連連咳嗽。
“好啊”,劉暢擦擦嘴邊的口水,笑道。
“我說真的,沒開玩笑”,楊恩奇有些惱了,置氣地說。
“我也沒開玩笑”
“…”
“你怎么想的”,見楊恩奇沉默,劉暢問。
“什么怎么想的”
“偷珠寶店”
“這不很清楚了嗎!”“你急用錢,我也缺錢,現(xiàn)在有了那東西,要想搞點鈔票那不是跟拿自己家東西一樣簡單嗎”
“哦,這樣啊,那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
“我一直想開一家燒烤店”,楊恩奇一本正經(jīng)地說,“做夢都想”。
“開燒烤店要這么多錢?”
“嗯,我有做市場調(diào)查,到時候去南方城市,他們那兒的燒烤門店遠不如我們這邊多,肯定能掙錢”
“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得到個30萬左右”
“沒有這么貴吧?”
“有,當然得要這么多,既然準備干一輩子,那就肯定不能租商鋪了,而且就算要買,30萬也買不了多大的”
“中心城市”,楊恩奇補充道。
這神經(jīng)病,劉暢心想。
“首先”
“就像你之前說的一樣,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干去犯罪?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這不是也想幫你嗎,你這說得...”
“其次”
“你說得倒輕松,腰帶又不是咱們的私人物品,你以為想拿就拿啊”
“我有辦法”
“行了別說了”“你的想法很危險,進了監(jiān)獄,再多的錢也無濟于事,還是老老實實工作,再做幾次就退休吧”
“30萬,也就是再為公司干……6次,忍忍吧”
說完,劉暢搓著手,四下望了望,楊恩奇家門口還有一雙白色拖鞋,看起來要短得多。
“你覺得照這樣下去,咱們能活過幾次”
“就算不去偷珠寶店,我也會在這幾天離開”,“任何人都沒有權(quán)利困住我,他們以為自己是誰,賣命就算了還威脅我?”
誠然楊恩奇說的不無道理,但劉暢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提議。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幾乎讓劉暢吐出舌頭,“咳咳……還得去處理離職的事情”
楊恩奇不說話,坐在板凳上低頭看地板。
或許是覺得自己講話有些不留情面,劉暢見楊恩奇垂頭喪氣的樣子,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
“我考慮考慮吧”
聽到這,楊恩奇的眼睛里頓時有了光,猛地抬起頭看向劉暢。
“好好好,你再想一下”
“還有啊,不要把那些所謂的規(guī)矩看得那么重,人活一輩子,那不就是趁年輕多掙點錢然后享受生活嗎”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富貴險中求,對,富貴險中求”
“你回去了慢慢考慮,不著急,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劉暢不想再聽下去,果斷關(guān)上大門揚長而去。
公司內(nèi),眼鏡男和大漢正對而坐,辦公室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法作品。
“退休后打算辦書法展?”,眼鏡男笑了笑,打開桌上的鐵皮箱子,從中取出一個電筒似的銀鐵儀器,將手中一顆白色小圓球放了進去。
小圓球被放進儀器后,儀器的開口自動閉合,從里面發(fā)出類似高速旋轉(zhuǎn)產(chǎn)生離心力時的嗡嗡聲,片刻后,儀器又自動將小圓球呈出。
“王羲之的作品飄若游云,矯若驚蛇,我只是一介門外漢,怎敢與之相提并論”,大漢看著眼前男人一只漆黑空洞的眼眶內(nèi)滲出黏液,抽出張紙巾遞了過去。
眼鏡男撐起兩根手指抵在眼眶上,慢慢將那顆白球送了進去,而后眨眨眼睛,向四周看看,白球被塞進去后,一條條褐色細線迅速向中間匯聚,直到凝成和常人無異的瞳孔。
“那幾個新人怎么樣”。
“劉暢有些底子,在部隊待過幾年,看塔樓那次紙飛機的錄像,有一定的協(xié)作意識和責任心,只是這娃對我們?nèi)匀挥械钟|心理,我能看出來”
“我知道”,眼鏡男說。
“但我不太想要這個人”,眼鏡男繼續(xù)說。
“再看看吧”
“現(xiàn)在全國也只有我們分部有謝爾德裝甲了”
“你也知道,有一臺謝爾德能為公司提供多少資源”
“斯尼克的人呢”,眼鏡男繼續(xù)問。
“今年這一批新人中,最安定的就屬他了”
“這小子滑頭滑腦的,但做事又魯莽蠻干,好像不怕死一樣,他嘛,還需要多送去鍛煉鍛煉,這種性子在我們這小打小鬧還好,將來真正送去那邊,可能會誤了大事”
“叫羅納爾多的,如何”
“第一次行動結(jié)束的時候,表現(xiàn)得很興奮,和之前大部分人一樣接受了”,大漢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過,年齡有點小了,加上瘦骨嶙峋的樣,還得說總部那邊的演算機分析能力強,他這種樣子也只適合裝配斯普萊型”
聽到這,眼鏡男仰起脖子靠在沙發(fā)上,望向頭頂天花板。
“昨天晚上,總部發(fā)來消息”
“沿線需要增派后援,要求公司在年底前至少向那邊輸送一支2級隊伍”
“不是說有一支隊伍已經(jīng)靠近南邊了嗎,怎么還要支援,先遣隊的人在搞什么!?”,大漢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大腿一顫撞得茶幾咚一聲響。
“公司的計劃會全盤告訴你么”
“對,就算我們無權(quán)了解,再說,上面那些吃…”
眼鏡男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大漢趕緊收回幾乎要說出來的那個字。
“上面那些人不會不知道培養(yǎng)一支2級隊伍要多久吧?”
眼鏡男聽后也陷入了沉默。
“老白”
“等大集合結(jié)束后,就去享受生活吧”
眼鏡男背對著大漢,說完便關(guān)上了門。
劉暢推開門,一顆锃光瓦亮的腦袋正對著他,見劉暢進來,擠出滿額抬頭紋。
“哈?你以為現(xiàn)在找工作這么容易?金融危機啊小伙子”
“懂不懂什么是金融危機?”,男人拍拍手。
“當初和我一起來這邊掙錢的幾個朋友,人家,外資企業(yè),再怎么說也是洋鬼子辦的廠吧,待遇好吧,現(xiàn)在呢,你也曉得,高新區(qū)那一片拆得都沒幾家了,該回家喂豬的喂豬,稍微好點就去火車站拉黑的,還有人就躺家里吃低保呢”,兩人坐在辦公室窗根下,煙霧穿過紗窗飄向天空。
男人名叫聶休。
“所以我說”,聶休拍拍劉暢的大腿?!拔抑琅芤管嚴?,累嘛至少掙錢嘛,建筑這一塊,你放心,二十年內(nèi)都是朝陽產(chǎn)業(yè),只要你跟著我繼續(xù)干,不說榮華富貴,5年內(nèi)城里買房子、娶媳婦那都沒有任何問題”
“還有啊,早點買房,你看今年房價又漲了二百塊錢”
“幾個月前,黃河家園4300多,才過了多久,現(xiàn)在4600”
劉暢尷尬地笑笑,面對老板難得的開誠布公,但心中又早已有了答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還有”
“我知道你們幾個背地里叫我什么”,聶休拿起煙深吸一口,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
“?。渴裁?,我不知道”,劉暢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你們叫我一休哥,對吧”
“沒有啊,老板”,劉暢的表情更夸張了,整張臉甚至擰作了一團。
“你還裝,我都知道,你知道為什么我40幾歲就沒頭發(fā)了嗎”
劉暢微微張著嘴巴,搖搖頭。
“還不是操心累的!”,說著,聶休低下頭撥弄自己殘存的幾根黑發(fā)。
“房貸、車貸、老婆不上班天天打麻將你也得供著吧、子女的學(xué)費、補課費、課外培訓(xùn)班、家里老娘沒有退休工資我也得給錢吧”,聶休一邊說,一邊將伸出的手指一個個收回掌心。
“你現(xiàn)在還年輕,等你有了家庭就知道,作為一個男人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了”,說到這,聶休的語氣變得沉郁,一雙眼睛出神地望向窗外。
“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
“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嘔”,一團鮮血從劉暢嘴里唾出。
兩人不敢相信地互看著彼此。
“你嘴邊”
劉暢瞪大眼睛,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下巴。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襲來,只聽撲通一聲,劉暢直直倒在地上,手中半截香煙落到遠處,仍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