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哥,我不想和林立澤上法庭。家不是講理的地方,它是因為愛而存在。如今愛不在了,那就散了就行,沒必要到法庭上,上了法庭,我覺得我在林立澤的心里就是一個悍婦一個潑婦罷了,算了。我不想再逼他了?!?p> “真的決定了嗎?”
“我真的決定了,等我們的咨詢結(jié)束,我就跟調(diào)解員說我的想法,我凈身出戶,房子給他,也不跟他去分什么夫妻財產(chǎn)。我覺得現(xiàn)在上法院之后半年提升自己,半年后再上法庭再去挽回他,我都覺得沒有什么意義。他要離就離吧?;蛟S以后我會后悔,可此刻我不做這個決定,我覺得對不起自己,男人要走,就讓他走。您說的我沒有自信,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才沒有的自信,還是因為沒有自信所以才沒有安全感?”
“因為沒有自信,所以沒有安全感。而你的不自信是你從小到大的一些經(jīng)歷造成的?!?p> “我的母親極度讓我不自信,她認為我不應(yīng)該站在人群中央,我不應(yīng)該快樂,我不應(yīng)該打扮自己…所以我一直認為沒有哪個男孩子喜歡我,尤其是帥氣的長的好看的男孩子,所以林立澤一追我,我就同意了,而且用情這么深,為他做了很多事情,既然現(xiàn)在感情淡了不在了,何必再苦苦挽回。我不想我人生第一次上法庭,是我丈夫送我上去的,太痛苦了。當(dāng)我老時回憶起這段時光,都不美好了?!?p> 過去的回憶就很痛苦不是嗎?
顧念上小學(xué)二年級了,個子也長高了,對于審美有了自己的見解。在市里打工的姑姑給她買了幾件新衣服,她可開心了。其中有一件玫紅色毛衣最深得她的心。這是一件漂亮的毛衣。由玫紅色的線,線里夾雜著許許多多的金色小亮線編織而成,在太陽的照耀下金光閃閃,仿佛秋日潺潺的流水在夕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很是引人注目。毛衣胸前端坐著一只白色的小狗,它吐著舌頭,活靈活現(xiàn),就像真的在朝人扭動耳朵,伸著舌頭發(fā)出“哈哈哈……”的聲音,仿佛隨時能從毛衣上跳下來似的。
顧念真的很喜歡這件毛衣,穿著這件毛衣,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別人總會問她:“這件毛衣在哪里買的,真好看!”這時她總會提高聲音分貝說:“這是我姑姑在市里給我買的呢?!毖酝庵饩褪窃诖謇镔I不到。
每天早上,朋友們都會在家里吃上母親做的熱乎乎的早餐再去上學(xué)。但顧念并不屬于她們其中的一員,因為她的母親早上起不來,不理會自己的女兒早上能不能吃得上早餐,吃什么早餐。夫婦倆都是晚上睡前把五毛錢放在桌子上。女兒起床后會自己梳頭洗臉。短短的手臂不能夠到后腦勺,只能用梳子隨意梳幾下,就當(dāng)認真的梳了,用膠圈扎起馬尾。小小的手并不能完全把頭發(fā)梳順,扎起來的頭發(fā)永遠都是要么左半邊頭蓬松凸起來像個包子一般,要么是后腦勺下方的幾縷散發(fā)沒有被抓住扎起來,零星的垂著。每天顧念都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fā)去上學(xué),遭到了其他同學(xué)的不少嘲笑。
那年冬天的早上特別冷,顧念梳好頭穿好自己心愛的玫紅色小狗毛衣,拿起桌上的五毛錢,偏頭對里屋說:“媽,我去上學(xué)了?!弊约罕称饡鼫?zhǔn)備出發(fā)。
“你穿外套了嗎?”
“沒穿,我穿了小狗毛衣。”
“你把外套穿上?!?p> “我不穿,穿了外套,小狗就被擋住了。就看不見可愛的小狗了?!?p> “你穿不穿,不穿我打你!”
顧念只想把這件毛衣穿在外面吸引同學(xué)的目光,便不理會母親的叫喊跑開了。而這一跑,遭來了滅頂之災(zāi),她因為這件事,在心里一直都對母親心懷芥蒂。
母親提著竹鞭抓住了跑在上學(xué)路上的女兒,用細碎的竹鞭一直抽打她,嘴里時不時叫罵幾句:“叫你穿你不穿!”“不聽話就打!”顧念因為疼痛一直哭喊著,細碎的竹鞭條打在自己的小腿上、后背上,猶如古埃及的尸蟲鉆入自己的身體,在撕咬啃食著內(nèi)臟。
“給我滾回去穿外套!”
顧念一路哭一路回了家,母親還覺得不解恨,繼續(xù)咒罵著,突然一鞭子打在了自己女兒的頭上,細碎的分叉小竹條全都打在了她的額頭上,瞬間她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一道道紅血鞭跡,猶如黑色的蒼穹劃過的一道道有著長長尾巴的流星,那么的耀眼,足足有十多道。此刻,顧念覺得自己的頭要爆炸的感覺,一摸自己的額頭都是血。她覺得天和地旋轉(zhuǎn)著,擰成一團,在她面前擰成了一個有股強大的神秘吸引力的大圓盤,要把她吸走,她覺得天地之大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但生活還是要繼續(xù),她穿好了外套,頂著一雙哭紅的雙眼和一個滿是血痕的額頭去上學(xué)了。那個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看了一眼她額頭上的傷又回去繼續(xù)睡覺了。連幫她擦一擦血跡的動作都沒有,她說這是自找的。
顧念頂著一頭紅血去上學(xué),從進入校門的那一刻起,她承受了所有同學(xué)的目光,仿佛她是來走紅毯的明星。表妹敏兒問她,“姐,你的額頭怎么了?”
她努力擠出一點點笑容,猶若用盡了一身的力氣。“剛才我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頭了?!彼趺纯赡苷f出是她媽媽的“杰作”呢,她的媽媽沒有這么壞的,她的媽媽是好人,她暗自告訴自己,心里卻在滴淚。
她一上午都在承接同學(xué)們疑惑、震驚的眼神。還好是冬天,中午回到家立馬扎進用水缸裝的衣服堆里,翻出念一年級時戴的帽子,趕緊戴上,拉低帽檐至眉毛處,就差蓋住眼睛了,勉強能遮住傷痕。
那段時間,顧念一直戴著帽子,坐在教室里。無論是課間十分鐘還是課外活動,她連頭都不想抬,一直深埋在桌子的抽屜里,好似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把頭放在斷頭臺的凹槽處等著被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