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我們若是見面，我會對您失望嗎哈哈……dying in the sun.”
“確實有可能會見光死哈哈……你可能看見我之后，看見我的相貌會失望，但是我老人家不靠臉吃飯?！?p> “現(xiàn)在窗外下著雨，我想起電影《無問西東》里的一個場景，老師在教書，可窗外的雨聲實在是太大了，滴落在用鐵皮搭的教室上，老師的說話聲已被雨滴與鐵皮合奏發(fā)出的梆梆聲阻斷。老師于是說，同學們今天我們來聽雨吧。此刻我也在聽雨，我聽到自己的內心說不想要林立澤了，自己太辛苦了太累了，他還這么不理解我，每次回來都只是玩游戲玩游戲，我想結束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墒俏矣趾芎ε乱院笥龅揭粋€人，又要去跟他磨合很久很久，怕他還不如林立澤，心亂，智哥我對未來很不安。”
“理解你的感受，小顧念?！?p> “現(xiàn)在林立澤之于我，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之前您問我一個問題，我是要犧牲自己一直陪著他嗎？”
“我現(xiàn)在想，就算我何顧念愿意犧牲自己又如何呢！在林立澤看來，是一種困擾罷了，可是我的這種犧牲不是糾纏，而是心疼吧，心疼他從小受到的苦，現(xiàn)在又得背井離鄉(xiāng)賺錢，我想我走了是真的沒有人會跟著他了。可人家不需要我這么做，人家只是唾棄我罷了，我覺得自己真委屈，這些年的付出，現(xiàn)在得到這般不堪的結果。”
“小顧念，你說你走了是真的沒有人會跟著他了。我想問你——難道你何顧念的人生意義就是來拯救他嗎？”
“也不是說拯救他，我就是想這一生陪著他，他也陪著我，我沒那么偉大呢?！?p> “希望他也陪著我——你還在渴望被他陪伴著?！?p> “您講個笑話給我聽吧，智哥，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人關心我，抱抱我，給我講個笑話聽了?！?p> “有個人到非洲某地旅行，看到當?shù)嘏藗兌柬斨拮优艿酱遄又醒氲乃寥ゴ蛩?，不但非常辛苦，還有牲畜污染，心生惻隱。于是籌措資金，鋪設管道、安裝水龍頭，結果，意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女人們非但沒有感恩之意，反而強烈抗議。因為她們覺得，自來水進戶工程，嚴重剝奪了她們在水塘邊互訴家常里短的快樂時光?？梢姡皟A訴”和“交流”是全天下女人共同的本能需求?！?p> “我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啊，或許聽不懂的就是笑話吧?！?p> “我是真不會講笑話?！?p> “智哥，今天我走在路上都是焦點呢，以前林立澤在國外，我一個人在家總是穿的很隨便不打扮，覺得這樣我的人身比較安全，換來的是他一句——別像個中年婦女一樣?，F(xiàn)在我瘦身成功了，我發(fā)現(xiàn)今天在路上好多人都看著我欣賞我，我才知道女人真的要打扮自己，取悅自己。這與別人的贊美欣賞無關，只為照鏡子時看著美美的自己，現(xiàn)在我很喜歡照鏡子呢，看到好看的自己就開心。以后我每天都要打扮自己，好看簡約、讓自己快樂和舒服嘻嘻……”
“打扮好自己，成為別人眼里的焦點，會大大的提升你的自信心，這是你非常需要的，所以努力的去打扮好自己就對了。”
“因為我的母親從來沒有給我傳達過美的概念，她看見別人穿的裙子短一點或者她看不順眼的，都會覺得不好。她不喜歡我穿裙子，無論多好看的裙子她都不喜歡我穿。在我記憶最深刻的一次——第二天我要面試，第一天坐了七個小時的動車回到家里，她看到我穿的是裙子，說了我一個晚上，還拉著我去買了一條褲子才舒坦，那晚我真的被她嘮叨怕了就因為我穿了一條裙子回到家里，被她說的想撞墻。第二天面試效果很差，所以從那以后，我回到家，再也不敢穿裙子了，不敢敷面膜，不敢戴眼鏡。在我沒有工作以前，我戴眼鏡，她都說我浪蕩?！?p> 打完這段話，模糊的記憶開始清晰的在顧念的腦海里出現(xiàn)，像放電影般。
顧念接到元縣教育局的電話面試通知，急急忙忙從鄉(xiāng)下趕回元市，這一路風塵仆仆，偏偏5個小時的動車車程，沒有坐票了。先從鄉(xiāng)里坐大巴車花費2個小時到分市，又從分市坐5個小時的動車到元市，這可累慘了顧念，每個大學畢業(yè)生在面試的路上都要脫了一層皮才能找到工作。此次出行，顧念選擇了一條齊膝的天藍色連衣裙，這條裙子是她跟同學二手買的，大家都夸她穿的合身好看。她想著此去行程這么累，還要站5個小時，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心情舒坦些，也能堅持站著久些。
站在車上睡著了幾次，終于到站了。今日的太陽很烈，顧念下了公交車，撐著傘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好遇上了從工廠里下班的母親，母女倆一前一后的走著，鄰居見了都跟母親說，你女兒真漂亮，母親只是笑笑不說話。只有顧念看出來母親的這個笑是擠出來的，笑里藏著慍怒，她知道母親在生氣，氣自己穿了裙子。其實顧念真的特別不能理解，自己的母親為什么很抵觸自己穿裙子，女孩子天生愛美穿裙子并沒有什么錯呀，可是在母親的眼里就是如同放火犯罪一般的行為。歸根到底還是母親接受不了多種形式的衣服和思想，就像冬天剛流行穿絲襪短褲時，母親看到別的女孩子這么穿都會說上一句——看見了就飽。可是后來很多年后，她自己不也穿上了。
回到家，顧念癱著半個身子躺在了床上，小腿懸在床邊，累到一句話都不想說，可是母親怎么會放過她呢！她可不管自己的女兒趕車累不累，明天的面試壓力。自己過了嘴癮，自己舒服了就行。
“你為什么出門要穿裙子，很不方便你知道嗎？就像現(xiàn)在你躺著你的雙腿不能屈膝，屈膝就會走光?！?p> 顧念不說話，自顧玩著手機來掩飾尷尬。
“穿褲子包裹雙腿才好看你不知道嗎？整天學騷?！?p> 她知道母親又要開始沒完沒了了，仍是不說話。
“明天你可是要面試的，有誰穿著裙子面試的嗎？你知不知道你穿著裙子有難看啊?！?p> “我從來沒有見誰像你這樣，穿著褲子多好看啊，為什么要穿裙子呢？”
母親每說一句話都逐漸增高音調，就像審判長在判著犯了罪的嫌疑犯。顧念開始感到恐懼，恐懼感與疲勞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很難受，翻了身背對母親。
母親越說越激動，十足的潑婦樣，但她的潑婦狀態(tài)從來不對準外人，只會對準自己的家人，對外人她總是客客氣氣的，深怕得罪了別人。
“起來，我真的看不慣你這一身裙子，跟我去商場買褲子，明天好面試。”
顧念起了身，一言不發(fā)地跟在母親身后去商場試衣服。這么多年來，她在這個家已經(jīng)形成了自我的防御機制，面對父母的責難時，就是沉默不語，雖然感覺自己的體內有幾萬個小人在唧唧呱呱的叫著吵著鬧著想沖出身體，她也想爆發(fā)，和父母頂嘴，大吵一架，但父母從來沒有讓她占過上風，當父母說不贏她的時候，父親就會揚起手打在她的臉上，母親就會抄起竹鞭或者拖鞋打她。顧念已經(jīng)不會和父母頂嘴了，她不想讓自己陷入被家暴的狀態(tài)，沉默不語只為保護自己，制造讓父母覺得自己知道錯到不能說話的假象。她都不記得她上次和父母吵架頂嘴是什么時候了，遙遠的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走進商場里，掛著裙子的區(qū)域自然是被母親主動忽略掉，她徑直走向上衣和褲子區(qū)域，挑著自己喜歡的衣服在女兒身上比劃著，她做這樣事的時候，從來不會問女兒喜不喜歡這件衣服。她說的最多話是買大一碼，以后胖了也能穿。上一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商場，是對自己的丈夫說的，丈夫看中的夾克，她執(zhí)意要他買XL碼，可父親穿M碼就很合身了，夫妻倆當著店員的面爭執(zhí)。
“不買XL碼你就不要買了！”
“我穿M碼就很好看了，XL碼太大了，蓋住我的半個身子了，更顯矮。”
當時顧念趁父母唇槍舌劍時，跑到店員面前，偷偷的跟她說：“美女，麻煩你把剛才我買的這件粉色羽絨服換成M碼，L碼袖子長了，整個腰身松了不保暖，請不要讓我的父母知道。”顧念說這話時的分貝很低很低，一邊說一邊斜眼注意觀察父母的動向。美女店員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又略顯無奈的女孩，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小聲的回應，“好的，我?guī)湍銚Q?！鳖櫮钚π?，就像成功的偷舔了油瓶的小老鼠般開心。
此刻，換上了母親看中的藍色上衣和粉色褲子，XL碼的藍色上衣松松垮垮的套在顧念身上，店員幫她把上衣衣尾套進褲子又往上方扯扯后，腰間形成一個圓形的游泳圈，衣服的松垮更明顯了。
“就這套了，你覺得呢？”
面對母親的詢問，顧念哪里敢提出自己的意見，只是點點頭，不敢反抗。
“母親的審美不代表當代的審美，母親的審美是她自己的審美，所以你要有自己的審美，勇敢地按照自己的審美去裝扮自己。”
手機的消息提示音打斷了顧念的回憶電影播放器。
“我覺得我婚姻失敗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很大的關系。那天您跟我說，不是我不好，是父母有他們自身無法攻克的困難?？墒遣⒉皇沁@一句就能抹掉他們對我造成的傷害，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好不了。痛苦的經(jīng)歷一次次提著刀來到我面前，試圖切開我?！?p> “我覺得自己的潛意識是恨他們的，有一段時間我和林立澤聊天，提到他們時不愿稱呼他們?yōu)榘职謰寢?，我只稱呼為他和她。因為他們的脾氣實在是太大，控制欲太強了。他們覺得自己就是權威，不允許子女侵犯他們的權威?！?p> “我和林立澤十九歲在一起，在我上高中時母親說我以后只能嫁在屯里，最多鄉(xiāng)里，在我上了大學之后，她說我只能嫁到市里，不能超過市以外。所以我和林立澤寒暑假的見面都是偷偷的，直到我和林立澤要結婚了，我才敢告訴我父母，因為我的母親控制欲非常強，她要求所有事情都必須按照她的想法去執(zhí)行去發(fā)展。所以我恨她討厭她，厭透了她的強勢。但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漸漸活成了她的樣子，我討厭自己像她那么強勢，討厭任何事情的發(fā)展不像我預想的那樣就無比崩潰，我想林立澤這幾年跟我在一起也很辛苦吧，因為我和母親生活的時候也很壓抑難受?！?p> “智哥，我想我還是不要孩子了，我覺得自己做不好一個母親的角色，我怕我的孩子以后也像我一樣對自己的父母有這么多的不滿和怨言?！?p> “原生家庭給你造成的影響，這是肯定的，現(xiàn)在我們先構建你的自信，原生家庭的影響，我們慢慢揭開它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