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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女提刑

第52章 往事不堪憶

大雍女提刑 一朵蓮花精 2032 2022-07-06 14:00:00

  話音淡如煙云,輕飄飄的浮在耳邊,似水擊玉石,清越怡人,然而素嬈聽在耳中,如聞雷霆轟響,空乏疲倦的身子在這剎那驟然緊繃!

  她雙目凝冰望向言韞。

  似風(fēng)刀,似利刃,卷著寒霜冷雪,像是要將他寸寸凍結(jié),不過這繁復(fù)的情緒在觸及那秋水瞳仁時,又化作綿綿春水,蘊著滿池柔光,繾綣纏綿,勾人心魄。

  她抬手籠了下略有些凌亂的鬢發(fā),眸光流轉(zhuǎn)間,顧盼生輝,“世子爺,你這樣很危險?!?p>  “怎么說?”

  言韞淡然垂眸,忽略了她喚那三個字時,故意拖得柔軟綿長的腔調(diào),好像有一支羽毛輕輕搔過他心間,引起一陣輕顫。

  他盯著桌邊的茶盞上漂浮的一點綠色瞧得入神,似是全然沒察覺有人起身下榻,蓮步輕移到了眼前,等到那黑影擋去光線,他才悠悠抬眼。

  誰知那黑影俯身湊近,巧笑嫣然。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當(dāng)你對一個姑娘有了好奇心,日后多半兒會栽在她手上,世子爺,你可要當(dāng)心了?!?p>  呵氣如蘭,她溫?zé)岬谋窍⒃诙?,又麻又癢,肆意的拉扯著他一貫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怕一巴掌將她拍死!

  她是這么多年以來,唯一一個敢無視身份規(guī)矩,這么肆無忌憚湊近他的女子!

  膽大,又充滿了誘惑與挑釁!

  言韞身子微僵卻克制著自己沒有動作,反而薄唇微勾,低笑聲從喉嚨傳出:“看來真是被說中了?!?p>  恩?

  這下輪到素嬈笑意僵硬,“什么?”

  “你鮮少有這么沉不住氣的時候,素姑娘!”

  最后三個字他特意意咬重了幾分,向來淡漠平和的眸子蕩漾起點點波光,側(cè)首迎上她的視線。

  兩人距離太近,呼吸幾近可聞。

  素嬈如觸電般猛地站直了身子,面上神色變幻,最終在他好整以暇的打量中,掛起了笑臉:“還不是世子爺美色惑人,我等凡夫俗子被迷暈了頭。”

  “是嗎?”

  換作旁人哪兒敢跟他這么說話,言韞也不惱,眸光凝定的看了她許久,直看得素嬈心底發(fā)毛,忍不住干笑道:“你盯著我做什么?難道真打算守身如玉二十載,拿來便宜了我?”

  言家世子清正孤傲,君子端方,不喜旁人近身,最是守禮持節(jié),她為了避開話題都做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會敗北!

  不應(yīng)該啊!

  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心中暗惱自己沖動露出把柄,也惱這位爺不會見好就收。

  “素嬈。”

  言韞開口,卻是連名帶姓的喚她,這樣稱呼很失禮節(jié),但這是素嬈第二次聽到。

  第一次是她看到昭雪圣旨,怒極失言,他為勸誡,再就是眼下。

  素嬈緩緩斂去了笑意,“怎么了?”

  言韞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眸光溫沉:“覺得太難過時別硬撐著,偶爾軟弱也沒關(guān)系的?!?p>  “你在安慰我?”

  素嬈驚訝看他,言韞點頭,“是!”

  她不禁失笑,提醒道:“言世子,這種時候如果你不冷著臉那就更好了,我沒什么好安慰的,你沒聽外人議論嗎?說我死了爹一滴眼淚都沒掉過,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p>  “閑言碎語,不必理會?!?p>  言韞看了眼她泛白的唇,似是覺得這八個字過于蒼白,又輕聲道:“人真正傷心的時候,是流不出眼淚的。”

  他說這話時,眼神空泛而疏淡,帶著股蕭索之味。

  那樣的悲涼突然觸動了素嬈心中的柔軟,讓她不得不側(cè)目正視眼前這位金尊玉貴的世子爺。

  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痛楚絕望,才最灼人心。

  所以,這是他不讓人近身的原因嗎?

  素嬈思緒飄忽,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就放松下來,忍不住苦笑,“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什么?”

  “沒什么?!?p>  她搖了搖頭沒有多言,他們這番對話已然逾越了從屬的范疇,有些危險,看來以后還是要留心界限。

  這位爺實在如明珠烈日般耀眼,離得太近難免會被灼傷。

  “你好生休息會吃些東西,入夜后還有正事要辦。”

  言韞看得出她尚有疑慮,見她不說也就沒有多問,撂下這番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素嬈目送著他背影消失,長舒了口氣。

  緩緩抬起手來,那雙手膚白如脂,在燭光的照耀蒙上一層暖色的光暈,瞧著秀美纖細,碧玉無瑕。

  可就是這雙手。

  持刀柄利刃而過,眨眼間收割人命,溫?zé)岬难簽R在肌膚上,有些黏膩,還有些滾燙逼人。

  榻邊的木架擱著盛了清水的銅盆。

  她走過去,將手伸入水里,水色清澈,映得她手指越發(fā)蔥白精巧,“洗干凈就好了。”

  她低喃一聲,開始搓洗。

  用了皂角,用了帕子,使勁的揉搓,可那些鮮血似是凝結(jié)在上面,猩紅一片,任她如何努力都洗不干凈。

  水花被她激烈的動作震蕩的四下飛濺。

  她搓得手指發(fā)紅,一個不注意,銅盆“砰”的打翻,砸在地上哐啷作響,水潑濕了裙子,她突然愣住。

  外面?zhèn)鱽碓儐柭暎肮媚?,怎么了??p>  “沒事,不小心將水打翻了,我收拾就好。”

  她對外面支應(yīng)了聲,蹲下身撿起銅盆,看著這滿地狼藉,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我這是在干什么……”

  手洗得干凈,心里的陰霾卻洗不干凈。

  修身養(yǎng)性十余載,她以為那些殘忍和鮮血早已伴隨著時空徹底遺落,以為轉(zhuǎn)世為人可從頭開始。

  可當(dāng)她拿起刀時,熟悉的肅殺和冰冷席卷全身,好像一切都回到了那個時候,她如牲畜般被人圈養(yǎng),為了活命與同類廝殺。

  那無數(shù)個日夜,枕刀喋血。

  數(shù)萬人,只活了她一個。

  她殺的第一個人,是把自己送進她刀口,為讓她活命的親姐姐。

  她殺的最后一個人,是將她親手撫養(yǎng)長大的老師,也是將她一手推入地獄的閻羅。

  后來她逃出來,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老頭吝嗇又摳門,絲毫不在意她冰冷的殺意和一成不變的臭臉,把她撿回去,常使喚她做這個做那個,又挑剔脾氣又壞,還愛罵人。

  但他,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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