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洵一路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出了鬼嚎林。
他將潛龍淵的衣服和面具重新收入劍鐲,然后隨便找了套長衫換上。
任務(wù)算是圓滿完成了。
但心頭卻是一片惆悵。
說實在的,要不是今天正好截獲了潛龍淵的邸報,他都不知道老閣主又大壽將至了。
畢竟萬壽閣作為天星六大宗之一,在徐州可以說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你見過哪個皇帝過壽宴會請村兒里面的私塾先生參加的?
相比萬壽閣,鐵劍派就是一間破私塾。
而且463歲也不是什么破十破百的大日子,倒也不至于搞得天下盡知。
有資格知道的宗派勢力,都不是鐵劍派這種小門小戶能摸得著的。
比如潛龍淵。
但陳洵怎么也沒想到,這事兒竟然還跟幽冥黃泉扯上關(guān)系了。
根據(jù)謝公岌親手書寫的邸報,此番那些黃泉妖人,很可能是沖著老閣主的萬壽丹去的。
倒也算得上有理有據(jù)。
畢竟早在兩年多以前,陳洵就聽說冥皇已經(jīng)到了彌留之際,雖然不知道他這兩年是怎么撐過來的,但想必對于萬壽丹的渴求是迫在眉睫。
所以……
這會不會是六大宗故意設(shè)的一個局?
總覺得很像是在釣魚執(zhí)法?。?p> 不管是針對誰的……
凡事往深了想,必定是沒有壞處的。
這也是陳洵的穩(wěn)健之處。
但若真是如此的話,反而麻煩了。
陳洵并不知道,究竟是六大宗里的哪家與幽冥黃泉有所勾結(jié),當日前來暗殺他的那個妖人也只是從地底拿到的懸賞令。
但既然這懸賞令能傳到地下去,便只有可能是六大宗的手筆。
“若真是六大宗故意設(shè)局,這一波,恐怕要見血啊……”
陳洵暗自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其實還是挺喜歡萬壽閣的。
否則他也不會故意藏身在徐州。
說到底,自兩年前陳洵身份暴露以來,萬壽閣,是六大宗里唯一一個沒有發(fā)布過懸賞令的。
當然,對于其他各大宗派而言,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萬壽閣嘛。
向來與世無爭,只求長生。
用老閣主的話來說:修道嘛,不就是為了增壽嗎?一天打打殺殺的,豈不違背了修道的本心?
所以人家活到了463歲。
是六大宗里最年長,也最堅挺的一位宗主。
現(xiàn)在每日還能早起領(lǐng)操呢。
嗯……
就是當初陳洵為了給老閣主的460歲生辰賀壽,特意送出的廣播體操……
而現(xiàn)在人家老閣主好不容易過次生日,這么搞屬實感覺有些不太地道。
陳洵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往鐵劍派的方向趕,誰曾想,一抬頭,便看到了迎面幾人,身穿他所熟悉的云紋長袍,御空朝自己而來。
“前面這位小友是哪派弟子?”
陳洵目色一怔,沒想到領(lǐng)頭這人自己竟認識!
萬壽閣三代大弟子,方牧。
兩人雖然沒什么交情,但在當初老閣主的壽宴上,這位年近百歲的方大師兄,卻是對陳洵有著相見恨晚之意。
很是與他推杯換盞了一番。
唔。
當然還是因為那套廣播體操……
自那次見面之后,兩人便再沒了交集,后來陳洵與世界為敵,當然更不會相見。
今日再會,方牧看起來與三年前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更不顯老態(tài),相反一雙臉蛋兒卻是越發(fā)粉嫩了。
萬壽閣的駐顏之術(shù),可見一斑。
陳洵強壓下內(nèi)心的緊張,好在對這一番景象提前做過無數(shù)次演練,應(yīng)對起來還算自然。
他微微一拱手,略帶拘謹?shù)貞?yīng)道:“鐵劍派教習,陳洵,見過萬壽閣的師兄?!?p> 說話間,方牧幾人已經(jīng)來到了陳洵近前。
“鐵劍派?不是已經(jīng)封山了嗎?”
陳洵苦笑著道:“聽聞那血魔老祖現(xiàn)身,我派自知不敵,為保門下弟子的安危,只能選擇封山,但正邪不兩立,作為徐州宗派的一份子,鏟除魔道邪祟義不容辭!故我代表鐵劍派,特來探查,只可惜并未發(fā)現(xiàn)那血魔老祖的蹤跡……”
聞言,那方牧不禁面露欣賞之意,和善一笑:“貴派倒是有心了,不過……”方牧隨后眉頭一挑:“正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血魔老祖已然伏誅,貴派弟子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陳洵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什么!這么快!莫非是貴閣哪位長老出手了?”
方牧有些尷尬,但還是如實道:“倒與我萬壽閣沒什么關(guān)系,聽發(fā)現(xiàn)尸體的同門傳訊,應(yīng)該是其他魔教的人干的。”
“內(nèi)訌?”
“倒也不足為奇?!狈侥列χ鴵u了搖頭:“所謂魔教聯(lián)盟,本來就是一個笑話,都是些面和心不和的茍且之輩,如今看來,正是如此?!?p> 陳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便欲與方牧等人拜別,但臨到頭來,卻鬼使神差般說了一句:“再過三日便是貴閣老宗主的壽辰了,我在這里也祝老宗主綠樹常青,萬道永存?!?p> 這話一出口,陳洵便立刻后悔了。
陳洵啊陳洵!
這么草率就做出決定是要遭報應(yīng)的??!
果然,緊接著,方牧的臉上立刻就透著些不好意思了。
“陳教習竟然聽說了此事?那……不如趁此機會,方某便正式邀請貴派,來參加我?guī)熥娴膲垩纭?p> 說著,方牧便掏出了一張空白的請柬,心念一動,上面便浮現(xiàn)出了“鐵劍派”三個字。
emmmmm……
怎么說。
萬壽閣的人,一向就這么隨和。
這下子,陳洵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最終迫于自己的“人設(shè)”,還是只能接下。
再仔細看那請柬封面,竟然是燙金色的。
代表著貴賓的禮遇。
這下兒徹底完犢子了啊……
“多謝師兄?!?p> 陳洵低頭行禮,眼中滿是無奈。
“哈哈哈哈……之前是我們疏忽了,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到時候我親自于山門外接待陳教習?!?p> 陳洵心里更苦了。
大哥。
不帶你這么把人往絕路上逼的!
我要真去了,被人識破真身,這還活不活了?
我這好不容易才藏了兩年??!
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么過的嗎!
唔……就……還挺安逸的。
但要是再暴露一次,還能安逸個鬼??!
想到這里,陳洵心中殺心立起,然后他笑瞇瞇地抬起頭來,對方牧低聲說道:“師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方牧點點頭,讓其他幾位同門離遠一些。
隨后便見陳洵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本快要被翻爛了的小冊子。
“承蒙師兄關(guān)愛,我也不知該如何報答,這本絕版的《獵艷圖》,上面詳細記載了天星七州的春樓品鑒,可謂歷練游學之必備,望師兄一定要收下?!?p> 眼看方牧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陳洵便覺得心頭出了好一口惡氣。
“呵,追求養(yǎng)生之道是吧?看我今日便破了你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