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人一劍，橫掃遠庭山（上）

　　張婉沐輕輕掀開被子，撩起床邊的紗帳，穿好鞋子站了起來。她走到鏡子旁，坐在了小凳子上，細細看著自己的面目，用刷子在兩頰刷上淡紅色的胭脂，又上了唇紅，隨即撩了撩頭發(fā)，用一根金釵子固定好，最后心滿意足地開門離去。

　　此時遠庭山上的樹木花鳥被清晨的微光照得朦朧，眾人都還沉醉在夢鄉(xiāng)之中，而她身邊一個中年男子早已理正黑袍，系好腰帶，十分嚴肅地等待著。

　　“父親，我想我們可以走了?！睆埻胥鍖λf。

　　張澈泉看到女兒，微微點頭，說：“我們?nèi)ブ鞣搴突粽崎T會合，不過一會兒大會將要開始了?！庇谑菐е彶较律?。

　　“父親，我真的要嫁給霍大少爺嗎？”張婉沐問，語氣中充滿了不情愿。

　　張澈泉嘆了一口氣，對她耳語道：“你要知道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想要在遠庭山上立足就必須這么做。你也見過大少爺看你的眼神，他如果娶不到你就肯定會拿我來出氣，到時候我們難免要遭殃?！?p>　　“可是現(xiàn)在遠庭派的掌門人是霍伯伯啊。”張婉沐反駁道。

　　“我?guī)熜脂F(xiàn)在身體也不大好，依我看，不出幾年霍宗辰就要接任了，那時山上山下都是他說了算，我們根本無法反抗?！睆埑喝獰o奈地搖了搖頭。

　　“不是說誰贏了比武，我就要嫁給誰嗎？”張婉沐不在意地玩弄著身邊的一株花。

　　張澈泉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的好女兒啊，你覺得整座山上還有打得過霍宗辰的人嗎？他雖然整天吃喝玩樂，人品也不是很好，武功還是無人能及的。”

　　“反正我就不想嫁給他?！睆埻胥逵行┥鷼?，“誰知道山上還有沒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唉，別傻了?！睆埑喝謬@了口氣，“反正我是沒聽說山上來了什么能人?！?p>　　兩人沉默不語，直到來到了遠庭山主峰上，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霍維、霍錚父子兩人。

　　“師父，師兄。”張澈泉向他們一一行禮。

　　“澈泉啊，這次比武大會的規(guī)則你們明晰了沒有？”霍維掏出一個卷軸，說道。

　　“本門的比試在本門的谷中舉行，最終帶領(lǐng)勝者來到主峰峰頂進行決賽?！睆埑喝c頭道。

　　霍錚拍了拍他肩膀，吩咐道：“師弟，你帶著婉沐去每一門的山谷兜一圈，讓他們都仔細看看，好激發(fā)這群小子的戰(zhàn)斗欲望。”

　　張澈泉連聲答應(yīng)，就帶著女兒又離去了。

　　許懷鳳不是很高興，因為四顏谷中來了不少的人。他和徐云亭昨晚又喝了不少酒，一大清早就被這群人的喧嘩聲吵醒了，到門口一看，竟然都是霍錚座下的弟子，大約有二三十人，忽然一拍大腿：“今天就是全山比武的日子！”頓時酒醒了幾分。

　　霍宗辰就站在這幾十人的隊伍中，還帶著那一頂突兀的斗笠，看到許懷鳳走了出來，怒氣一下子就涌上心頭，攥緊了拳頭。

　　許懷鳳簡單地披上鬼谷門的青袍，又提起桌上的長劍，對徐云亭說道：“賢弟，今天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揍他一頓了，你可要看好了?！?p>　　“最近學(xué)了大哥三招，更是覺得鬼谷門武功博大精深，今日正好開開眼?！毙煸仆ばΦ?。

　　“你去拿一壇酒來等在旁邊，看好我怎么打就是了?！痹S懷鳳打了個手勢，隨即再次走了出去。

　　就在許懷鳳出門之時，谷口有兩人緩緩走了進來。他和那幾十人都遠遠看了過去，左手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衣冠端正、滿臉嚴肅；右手邊的是一個年輕女子，黑發(fā)如墨、膚白勝雪、雙眼澄澈、唇紅齒白，如此美貌使人看了都不住怔在原地——正是張澈泉和女兒張婉沐。

　　“諸位朋友，想必大家早就聽說了，”張澈泉朗聲說道，“這位就是小女張婉沐，誰能贏下這一場全山比武，我就把她嫁給誰，到時候自然是榮華富貴不可量，希望大家能夠竭力發(fā)揮，不留遺憾?！?p>　　霍宗辰與張婉沐對視了一眼，整個人都愣住了，而后者只是白了他一眼，隨后紅著臉低下頭，不敢直面這么多人。

　　“我一定可以贏的?！被糇诔侥罅四笕^，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欲望，自言自語道。

　　張澈泉帶著女兒在人群中兜了一圈，隨即告辭離開。眾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頓時谷中都是一片摩拳擦掌的聲音。許懷鳳則一身輕松，對一旁的徐云亭說道：“兄弟，你覺得張掌門的女兒好不好看？”

　　“當(dāng)然好看啊，我可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子?！毙煸仆ひ荒樀囊猹q未盡。

　　“唉，在我看來也就一般般吧?！痹S懷鳳笑道，“世上比她好看的人多了去了?！焙鋈幌肫鹱T星韻與自己接吻的感覺，心里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

　　“小弟半生蝸居山中，當(dāng)然是一只井底之蛙?！毙煸仆す笆终f道，“還是大哥見過世面?！?p>　　“正好我這一個月功力又提升了不少，看看待會兒需要幾招才能打敗霍宗辰?！痹S懷鳳“唰”的一下拔出腰間長劍，注視著上面八顆白色的星。

　　此時，谷口又有一人匆匆趕來。許懷鳳望去時，只見是舅舅霍錚，心想：“看來要開始了。”于是叫徐云亭倒了一碗酒，說道：“賢弟，古有關(guān)云長溫酒斬華雄，今有許懷鳳一劍戰(zhàn)遠庭，待會兒打起來時你只要喝酒，我保證這一碗喝完之前就能解決對手?！庇峙呐乃绨?。

　　徐云亭覺得十分有趣，笑道：“這一碗我慢慢喝，想必大哥擊敗所有對手就綽綽有余?！?p>　　另一邊霍錚大聲說道：“大家聽好了，咱們比賽的規(guī)矩是打擂，就看誰能站到最后，誰就前往主峰參加最終決戰(zhàn)。每一場打完后，勝者可服用本派的‘歸元丸’恢復(fù)內(nèi)力，以此保證公平?！?p>　　眾弟子都點頭答應(yīng)，隨即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誰愿意上來當(dāng)這第一任擂主？”霍錚環(huán)顧四周，朗聲說道。

　　眾人圍成了一個圈，隨后連連倒退幾步，似乎都不想上臺。許懷鳳漸漸看得不耐煩了，提著長劍，三兩步就跳到圈子中央，打拱道：“諸位朋友，在下鬼谷門許懷鳳，誰愿意上來賜教？”

　　“鬼谷門？譚鏡瑞的徒弟？”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質(zhì)疑的聲音。更有人說道：“我們遠庭山比武關(guān)鬼谷門什么事情？”

　　霍錚見到眾人有些不滿，急忙說道：“這位許少俠是我的外甥，這次特來西域修習(xí)武功，自然也不是什么外人?！?p>　　“我只用‘鬼門玄關(guān)指’和你們對敵好了，這是貴派神功，不算不守規(guī)矩吧？”許懷鳳笑道，竟然把手中的長劍一扔，穩(wěn)穩(wěn)落到了徐云亭的手里。

　　眾弟子鴉雀無聲，心里都知道就憑他這一手扔劍，就能看出他功力高強，因此都不敢上前。許懷鳳等了半天，終于有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人群里站出來，抱拳說道：“久聞‘鏡湖六子’大名，沒想到在這里見到許兄，幸會，幸會?！?p>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許懷鳳還了一禮。

　　“在下不過一庸人而已，姓名不足掛齒?！蹦侨斯Ь吹卣f道，隨即就一拳打了上來。

　　許懷鳳見到他突然動手，也是一愣，隨后便反應(yīng)過來，運功使出“鬼門玄關(guān)指”，全身上下頓時黑氣纏繞，死神的氣場頓時爆發(fā)，在場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只見那人拳勁還未到，許懷鳳就隨手一指點出，頃刻間那人只覺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迎面涌來，身軀不受控制地倒飛三丈，重重落在人堆里。

　　“這……這不是‘鬼門玄關(guān)指’的內(nèi)力吧？”另一人扶起他，朝著許懷鳳大聲問道。

　　“我自小被死神神識附體，正是為了調(diào)節(jié)體內(nèi)的死神真力才研習(xí)此功，因此外功雖是‘鬼門玄關(guān)指’的外功，但蘊含的內(nèi)力是死神真力?！痹S懷鳳坦白道，“大家若覺得不算，那我只好用正宗的內(nèi)功了?！闭f完身上的黑氣驟然消失了一大半，只留下纏繞著右手食指的幾道氣流。

　　臺下霍宗辰有些驚訝，心想：“以他這么渾厚的死神真力，想必可以把我家的‘鬼門玄關(guān)指’發(fā)揮到極其恐怖的境地，還好他還了正牌內(nèi)功，否則一點勝算也沒有了?！毕氲竭@里不禁暗暗慶幸。

　　只見又有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也向許懷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許懷鳳問他尊姓大名，此人也不愿提起，縱身一躍后就出掌打了過去。

　　許懷鳳微微一笑，右手食指不在意地一戳，那人雖沒有飛出去，但還是應(yīng)聲倒地，可見威力絲毫不減。

　　徐云亭看得已經(jīng)閉不上嘴了，手里的酒才喝了兩口，許懷鳳就已經(jīng)連敗兩人，甚至兩人還沒碰到他身體就已經(jīng)倒地不起，足見其功力之深鬼神莫測。

　　眾弟子看到他如此武功，都有些膽怯，沒一個敢上的，轉(zhuǎn)念又想：“連他都打不過，還娶得到張掌門的女兒嗎？”于是又有幾人上臺應(yīng)戰(zhàn)。

　　許懷鳳也是不急不慢，任憑對手用的是拳掌功夫或是刀劍章法，他都只用一指就解決了戰(zhàn)斗。這一次遠庭派連續(xù)上了七個弟子，就沒一個人能摸到他身邊，更是令所有人嘆為觀止，甚至霍錚都有些驚異，心想：“懷鳳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看上去已經(jīng)和我不相上下，我的年紀真是活在狗身上了?！?p>　　許懷鳳連敗九人之后，一臉輕松地搓了搓手，對霍宗辰說道：“大少爺，咱們快人快語，趕緊上來吧。”

　　眾弟子本就想攛掇霍宗辰上臺，這時更是順?biāo)浦?，將他硬生生推了上去?p>　　霍宗辰摸了摸了頭頂?shù)亩敷遥蛟S懷鳳冷冷地說道：“許兄，我們只比‘鬼門玄關(guān)指’，不比其他功夫，你意下如何？”

　　許懷鳳沒說話，只是頷首答應(yīng)。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霍宗辰已經(jīng)縱身撲了上去，整個人縮成了一道影子，一下子就來到許懷鳳身邊。許懷鳳不急不慢，迎面一指點去，與霍宗辰的這一招碰在了一起，兩人互相接住對方內(nèi)力，許懷鳳紋絲不動，而霍宗辰倒退了好幾步才停下來，已然占了劣勢。

　　霍宗辰不敢上前，隔著兩丈的距離憑空點出一指，直取許懷鳳面門。而后者也用了一招同樣的招式，兩股無形內(nèi)力再次碰撞，竟然有微微的爆裂聲傳開?；糇诔缴锨霸賾?zhàn)，這一次用了兩手結(jié)合的一招，左手食指佯攻對手中盤，右手食指趁機點在其肋下，然而許懷鳳并不中招，身體一側(cè)躲過右指，向霍宗辰的脖子還了一招，被他回手化解。

　　兩人就這樣來來回回斗了十幾回合，許懷鳳略占上風(fēng)。徐云亭喝了幾口酒，暗暗想：“大哥出招用死神真力的話，大少爺肯定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如此使出正宗內(nèi)功，便要鏖戰(zhàn)不少時間，可見還是死神真力強悍不少。臺上兩人都用的是一模一樣的功夫，自然破不了招，只怕我這碗酒喝完了也見不到分曉?！?p>　　沒想到他這念頭剛一閃，臺上許懷鳳就忽施怪招，雙臂展開去攻霍宗辰的雙肩?；糇诔揭姷剿T戶大開，心中一怔：“父親從沒說過‘鬼門玄關(guān)指’中有這樣招數(shù)，想必是他已經(jīng)打昏頭了?！碑?dāng)下沒來得及細想，一指就點向許懷鳳的胸口。這一下對準(zhǔn)的可是全身重要穴道，任憑許懷鳳內(nèi)力再強，中招后也只有癱倒的份。

　　就在霍宗辰以為必勝之時，許懷鳳忽然一彎腰，整個人就向后倒去，導(dǎo)致霍宗辰的一招還沒來到，自己的雙手就先一步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聽見沉悶的兩下“砰砰”聲，在霍宗辰的驚叫之中，許懷鳳已經(jīng)借力向后又倒了不少，身軀呈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弧形，頭已經(jīng)貼到地面。他雙腳一蹬，整個人就凌空而起，在空中連續(xù)三個側(cè)翻躲開了這致命一擊，最后一指點在了霍宗辰左肋下的穴道上。

　　這一下變故疾如閃電、一氣呵成，眾人都還沒看清所以然，霍宗辰就已經(jīng)被點了穴道。等到他如同石板一樣重重倒在地上時，眾人這才開始喝彩。

　　霍宗辰睜圓了雙眼，怒目看著許懷鳳，想要反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而后者上前緩緩扶起了他，笑著為他解開了穴道。就在此時，霍宗辰頭頂上的斗笠一抖，他還來不及挽救，就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眾人嘩然，都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只聽見人群中一片細語：

　　“師兄怎么少了一半的頭發(fā)？”

　　“怪不得他這半個月一直戴著斗笠，原來是這樣?！?p>　　“師兄不是說為了練功才戴斗笠嗎？這怎么把頭發(fā)都練掉了？”

　　徐云亭見到霍宗辰當(dāng)眾出丑的樣子，又聽了眾人言語，不免開懷大笑，心想：“肯定是大少爺要面子，沒把這事告訴他們，這下丟人可丟大了吧？”正想著想著，忽然聽見“唰”的一聲，仿佛利刃出鞘的聲音，急忙往許懷鳳那邊看去。這一看可好——霍宗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正氣急敗壞地扎向許懷鳳的后背。

　　徐云亭這半個月跟著許懷鳳學(xué)了三招武功，都是鬼谷門中入門的拳腳招式，一直熟記于心，不過由于練功未久，臨敵時很難發(fā)揮出來，此時情急之下，不暇思索就沖了過去，反手一拳直推向霍宗辰。

　　徐云亭這一招看上去平庸至極，出招時也猶猶豫豫的，十分不果斷，但是惱羞成怒的霍宗辰此時已經(jīng)不管不顧，一下子就撞在了他的拳上，隨即被一股巨力轟飛，那一把匕首只是輕輕碰到了許懷鳳的肌膚。

　　“你……”霍宗辰大叫一聲，就再次上前捅向徐云亭。這時霍錚才反應(yīng)過來，看著近乎發(fā)狂的兒子，急忙上來救場，只不過來不及了。

　　徐云亭能夠一拳打飛霍宗辰純粹就是機緣巧合，此刻眼見對方來勢洶洶，他自己又沒有什么防御手段，已然慌不擇路，心中萬念俱寂，閉目等死。

　　就在霍宗辰一匕首即將捅入徐云亭小腹之時，他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猛地停了下來，又踉踉蹌蹌倒退了好幾步，最終癱倒在地。

　　此刻霍錚才沖上臺來，一把就扶起了霍宗辰，對著他的臉大叫道：“你干什么？你想殺人嗎？”

　　霍宗辰已經(jīng)暈了過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唉，我這兒子就是沒教養(yǎng)，沒傷到你吧？對不住，對不住?！被翦P向許懷鳳賠禮道歉。

　　“沒事。”許懷鳳回答道。他拍拍徐云亭的肩膀，對他耳語道：“這一拳打得漂亮?！?p>　　徐云亭此刻一臉激動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這……”

　　許懷鳳笑了笑，對霍錚說道：“舅舅，那我們上主峰去了?！?p>　　霍錚點點頭：“我處理一下宗辰的傷勢，你們先上去好了。”

　　當(dāng)下霍錚扶起兒子，探了探他的經(jīng)脈，用“鬼門玄關(guān)指”給他輸了不少真氣，這才讓他幽幽醒轉(zhuǎn)。霍宗辰發(fā)現(xiàn)眾人都已經(jīng)不見，知道最終的決戰(zhàn)將要開始，不想錯過這場好戲，于是拖著受傷的身體緩緩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