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港灣

　　“我們說好的，必須減少你的死亡次數(shù)，你忘了嗎？”

　　百月疲憊地躺在柔軟的被窩里，面色憔悴，但笑得繾綣。

　　聽聞此言，李元坐在地上，頭枕床沿，無聲嘆氣。

　　“你別這樣，你的命比我的重要?！?p>　　“我們都是平等的生命，沒有誰更重要?！?p>　　李元沉默，他勸不動這固執(zhí)的女人，不然她也不會跟他綁在一起綁了千百個輪回。

　　“你上一次答應(yīng)得好好的，結(jié)果還是用了回溯讓我去開時光機，喂，百月，你是不是腦子有坑，你就不能重視一下自己的命？你為我付出這么多做什么？”

　　“你才腦子有坑，你全家腦子有坑！”百月急了，彈起身掀開被子，雙手鎖抱住李元的頸脖，狠狠地伸出中指指關(guān)節(jié)碾在李元的太陽穴上。

　　“痛?！崩钤獑∪皇?，也不反抗。

　　“你以為我想跟你捆綁??？你以為我想為你付出?。砍裟腥?！負心漢！能不能趕緊成功一次？急死我了！”百月憤恨地抓撓李元的頭發(fā)，很是咬牙切齒。

　　“沒事，你撓吧，給我留點頭發(fā)就行?！?p>　　“看我不給你撓成地中海！”

　　“錯了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開恩吧，放過無辜的頭發(fā)！”

　　又狠狠地折騰那堅挺的頭發(fā)好一陣，百月生著悶氣，把自己藏進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

　　松木的氣質(zhì)沉入心肺，一時間，她藏在被子里的小臉有點發(fā)熱。

　　“好好休息?！崩钤娝菢?，以為她終于是困了，礙于她身上的反噬通常持續(xù)時間長久，也不好意思打擾她，起身就想離開。

　　“你就走了？”百月氣得要死，拍開被子坐起身。

　　“我沒走啊，我在客廳。”李元“啊”了一聲，回頭解釋。

　　只是百月這表情，他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那說氣吧，感覺她好像也是真生氣了?？墒菫槭裁瓷鷼饽?，李元又摸不著頭腦，此時他到底是該做什么？

　　呃……道歉？

　　“對不起?！?p>　　“你道歉個什么勁？”

　　操，她怎么看起來更生氣了？李元更是摸不著頭腦。

　　“你過來！”百月憤恨地拍了一下被子。

　　“哦……嗷?！?p>　　盡管這是他自己的家，但此時他竟然感到有些窘迫。李元走到床邊，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就直愣愣的站著。

　　“你就站著？”百月的臉已經(jīng)氣成了一個小包子。

　　這男人，多少年了，還是這么不解風(fēng)情，跟個大木頭一樣。

　　“那我……？”

　　如果可以撓頭，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快把后腦撓禿了。

　　“你過來。”百月朝他扣扣手指。

　　“……”

　　李元彎腰，超前探去，完全不明白百月想干什么。

　　“再過來一點?！?p>　　他的腰又彎下去一點。

　　哪怕是傻子，到此多少也能明白一點女人的想法。

　　百月的氣息已經(jīng)撲到臉上，那雙干凈的眸子就這樣直直地映出李元的面孔。

　　“好好休息，百月?！?p>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會？”百月輕聲祈求。

　　“嗯?！?p>　　李元重新坐到地上，背靠床，望著遠方的墻角發(fā)呆。

　　“你這次好像一直沒怎么行動過?！?p>　　百月挪到床邊，手枕著腦袋，側(cè)躺在李元身后。

　　她已經(jīng)好多了，只不過一直殘留在身體各處的隱痛依舊在作祟。

　　“如果我說我不想行動呢？”

　　李元低頭，不愿意去回憶記憶里的一次又一次失敗和末世慘狀。

　　那是壓抑到極致的黑色宿命。

　　百月靠到他肩頭，手極其自然地摟到李元的身上，好像這樣的動作已經(jīng)重復(fù)了成百上千次。

　　“你遲早得重新行動起來，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p>　　“難道我這次，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一直到那一刻，我接受命運。我只想把記憶里那堆壞東西弄死，沒有別的其他想法?！?p>　　百月沒有回答，靜靜地靠著。這一次他顯然與之前發(fā)生了大變樣，性情大變以后，整個人柔和很多，以及……這樣普通的臉，現(xiàn)在看著真是越來越順眼了。

　　想了很久，她說：

　　“好啊，那我們順其自然吧?！?p>　　床頭的時間已經(jīng)跳向8點。

　　平時，這都是李元已經(jīng)訓(xùn)練完一輪基礎(chǔ)項目吃早餐的時刻。

　　不一會，百月均勻的呼吸聲從左耳下傳來，李元忍不住側(cè)過臉，看肩膀上熟睡的面孔。

　　好乖巧。李元忍不住把頭后仰，靠在百月的肩頭。

　　此刻的寧靜，蕩滌了他心中積累一夜的負面情緒。

　　但同時，也油然而生一股恐慌。

　　他清晰的記得，由于她頻繁地使用能力，在短短的十年，百月年輕的生命到最后竟形面枯槁，頭發(fā)花白，甚至還有一次患上了阿爾滋海默癥。

　　燃燒生命的后果，每次都給她帶來無盡的病痛和折磨。

　　伸出手，撩開她兩鬢凌亂的頭發(fā)，李元五味雜陳。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他只需要一個人背負一切。

　　“蠢女人?！?p>　　“我聽得見?！卑僭赂咎鄣盟恢?，此刻睜開眼，滿眼笑意。

　　“……肩膀累不累？”

　　“還好?！?p>　　哪怕百月這樣說，李元還是撐起身子，從她肩頭離開。

　　“你要不要睡會？”百月讓出一個空檔，把被子掀開，看著李元霎紅的耳根，偷笑。

　　李元決定支棱起來，翻身上床。

　　靠，這可是他自己家?。?！

　　但是，當躺到床上，李元身子直挺得跟個尸體一樣，手抓著被子，望著天花板發(fā)呆，一動不動。

　　兩個人躺得涇渭分明，就差劃出一條三八線宣判領(lǐng)地。

　　“喂。”百月伸出手指，戳了戳李元的肱二頭肌，好笑不已，“你怎么睡得跟塊鐵一樣?！?p>　　“呃。我……在正骨。調(diào)整形體。”

　　百月輕盈地笑聲給李元徹底放松下來。

　　“你笑什么，這樣真的有用?！彼麘嵑薜剞D(zhuǎn)頭，嘴硬。

　　“哈哈哈哈，好有用?！卑僭滦€不停。

　　明眸皓齒就在他眼前，看得他一愣怔。

　　她好像從來沒有在他眼前抱怨過一句反噬帶來的病痛。

　　你為什么總是可以這么快樂？

　　想到這，李元伸出雙手，把百月按進懷里，安心地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