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是一種來自無能的原罪。
當(dāng)螻蟻無法用自身之力理解它身處的自然時,用武器防衛(wèi)自身,是文明產(chǎn)生過程中必備的過程。
源自對未知的恐懼會在稍微有種一些的雄性基因中寫下名字叫做憤怒的編號。
憤怒是基于勇敢而言直達(dá)的另一方孤島,孤島的頂端立著名為怒之惡的巨劍。
但這只是螻蟻能理解到的最深處。
神,是不會理會螻蟻的叫囂,也許祂會考慮觀察觀察戲弄后,那螻蟻的反應(yīng),但祂不會因此感到開心、感到難過、感到共情或是其他會催生多巴胺分泌的情緒。
神沒有情緒,也不會對這等螻蟻的暴怒而感到害怕或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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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元不是神,他對自己的認(rèn)知依舊停留在凡人的身上。
因此,光只是用這樣一個惡作劇,來滿足他心中最惡那部分的憎恨與快感,論程度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只是極惡的那一面他卻從不愿意主動面對,直到有了用武之地。
現(xiàn)在他們的首要任務(wù)是帶著阿正先離開這里,在做打算,另外,還有芯片。
李元剛剛其實已經(jīng)留意到阿正把芯片揣進(jìn)兜里,于是他問:“阿正,怎么在這碰到你了?!?p> “我啊,黑頭套一日游了喔?!?p> 說完,阿正居然把兜里的東西拋向空中。
幸好李元眼疾手快,迅速接過那小小的AS芯片。
“這是?”他不懂裝懂。
“x64那個玩意啦,從他們那電腦上順走的,連組塊底層邏輯都差不多,想想就猜到了嘛?!?p> “為什么給我?”
“不想與這里有任何瓜葛了喔。”
李元沉默,竟沒想到阿正的話那樣直接,他還以為需要繞點彎子。
既然這樣,那么大家都是敞開天窗說亮話,也沒必要相互遮遮掩掩的。
“你知道有誰想殺你嗎?”
李元希望能從阿正這里直接得到答案,不然他還得花時間去找,那真是太心累了。
“如果排除那個牛子被噶的帥哥,恐怕只有老東家?!?p> 阿正也懶得隱藏什么,只想趕緊趁夜脫離苦海,但他也深知此處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走咯,找個地方看看月亮?不過我不認(rèn)識路咯?!?p> 原路返回的話,恐怕又要經(jīng)過那惡心壓抑的甬道。李元有點不想往那邊走,更別說那條路上可能還會遇到更多的肉塊,他完全不想花時間精力來清理這些密密麻麻的小玩意,所以干脆能繞著點就繞著。
但眼下也沒有別的直達(dá)的路子回去。
撒旦剛才也沒閑著,而是將四周的一切都仔仔細(xì)細(xì)地掃了個遍,不過也就五分鐘,他本想用包里的多功能線路,試試能不能接上鋼人身后的芯片口,進(jìn)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能連到其他人的意識,哪怕是有平線的風(fēng)險。
平線,一個賽博世界的戲稱,指那些連上他人的手機,通過系統(tǒng)后門進(jìn)入其他人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中時會發(fā)生的險惡情況。
即失去意識,失去自我,原來的軀體徹底成為荒蕪的軀殼。
不僅僅只是生理特征會在抽離的那刻走向平線,而是連腦電波也走向平線。
離體只要超過5分鐘,就會面臨平線的風(fēng)險。
撒旦捏著接口的手,最終還是猶豫了。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如果他出了什么不測,先不說身邊的親朋會如何傷心,眼下第一個會連累到的就是那邊的李元。
想起來曾經(jīng)那個眼睛如此明亮的少年,現(xiàn)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隨時可能會暴走發(fā)狂的模樣,撒旦還沒有準(zhǔn)備好把他視作病人,也沒有準(zhǔn)備好冒著讓兩人都陷入險境的風(fēng)險去獲知鋼人內(nèi)部構(gòu)造的一切信息。
最終還是將那線路塞回包里,李元也很快歸來。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癲狂了許多。撒旦對此只有沉默。
李元身上發(fā)生的一切他都無法理解,因而任何安慰的話他也都無法說出口,只能看著好兄弟入魔漸深。
“我真沒事?!崩钤娝潜砬椋挥X得有些好笑,卻也無法解釋。
沒有人能理解,他自己也不能。
那些恢弘的傳說中,英雄總是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念,有著保護(hù)所有人類的絕對能力,有著原始的愛與欲望,還有著剛毅的品質(zhì)。
而他最開始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躺平的咸魚,所有橫向的原初的他都是如此,哪怕不斷遞歸出無數(shù)個方方面面都強橫的他,也改變不了他原本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時的初心。
好吃好喝好住。
現(xiàn)在他很快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這個目標(biāo)。
只要他能完成復(fù)仇,未來無論世界是否毀滅,也與他這一次沒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
宿命?他是不信的。
忙死忙活試了成百上千次,都沒有成功,這次恐怕也希望渺茫。
還要試一次嗎?都到這了。
好想擺爛啊。
成功與否難道真的有所謂嗎?
世界毀滅真的有所謂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詭異的掛畫影響,他此刻喪得不行。
在壓抑間,他瞅準(zhǔn)時機,把阿正帶了回來。
真要再爬一次那條甬道么?
那邊再爬一次吧,反正,一次兩次,也不會有什么特別的影響。
這次他們匍匐前進(jìn)。
狹窄的通道令人窒息,他低頭,不愿去看那周圍詭譎的筆觸,也不愿去揣摩筆觸后的深意。
只得向籠罩在他外圍的陰邪低頭。
可內(nèi)心卻深藏一股反抗的力量,在此刻化作他的中堅后盾,支撐李元秉持自我和抵抗的意志。
哪怕是強行壓在他身上的宿命,他也可以有權(quán)利反抗!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而不是總是背負(fù)那些人類或科學(xué)家強加給他的夙愿。
排除那些,還有一個因素支撐他重啟。
可這關(guān)鍵因素,在這個時空已經(jīng)消失了。
他沒有所愛之人。
既然如此,他也沒什么強烈的想法去接受那必然的宿命。
曾經(jīng)愛過的人已經(jīng)埋在過去,成為他永遠(yuǎn)都不想再踏入的淤泥沼澤。
百月……如果是百月就好了,可不是她也許更好。
“別想那么多?!?p> 三人從洞口爬出,見李元愣在原地,撒旦的手拍在他脖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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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p> 別西卜搖晃著纖長的大白腿,聽聞了底下傳來的噩耗,很是不屑。
“這可怎么辦!”沙溪急得真是焦頭爛額,“這貍貓真真是一點都不靠譜,居然還以這樣可笑的方式被人侮辱,還不如成尸體得了。哼,這下好了,以前一直說想體驗女人的生活,這會是實現(xiàn)夢想了?!?p> 別西卜鳩占鵲巢正爽得很,當(dāng)下真是笑得舒坦:“哎呀,你說的這個墨爾的老相好,到底哪點讓你們看上了?”
“這……”沙溪頓時面露難色。
墨爾可是對貍貓稱贊有加,什么男子氣概、有勇有謀、做事穩(wěn)當(dāng)?shù)鹊鹊戎T如此類。
可誰曾想這家伙竟是這樣一個孬種,失誤就不說了,竟然還被人戲弄一番弄丟了命根子。
這下到底誰是鼠,誰又是貓了?
她只得找補:“他以前可是赫赫有功,為我們做了不少事?!?p> “哦——”別西卜發(fā)出戲劇性的上揚聲調(diào),仰著脖子,一副等著聽好戲的模樣,“說給本座聽聽?”
說到這,沙溪來了興致,扭著腰,走到別西卜身后,雙手環(huán)抱在她的頸邊,湊到耳邊低語。
“你可知,你們當(dāng)年那堆做生物電激發(fā)態(tài)實驗的高純度紫水晶何來?”
別西卜享受著沙溪手上的按摩,舒適地閉眼,嗓子里直哼哼。
“就是來自這二人的合謀,只是呀,可憐了那個帥小子。”
“貍貓?”別西卜聽著模棱兩可的話語,微回首,看著沙溪的眼神十分曖昧。
“嗯~~”沙溪搖頭,發(fā)出嫵媚又多起伏的否認(rèn),直說,“當(dāng)然不是?!?p> “是墨爾真正的老情人,據(jù)說,那個帥小子真是被墨爾迷得天花亂墜失了心竅,竟然原諒了墨爾的劈腿,還愿意為她親自打通那廢墟礦坑,為她和貍貓的事業(yè)做嫁衣?!?p> “一個人?”別西卜對那情情愛愛的糾紛真是不感興趣,立刻找到了她的關(guān)注點。
“對呀,大人,一個人,還有,只用了一年。”
沙溪嬌俏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別西卜面前擺動,接著那手指繞著別西卜滿身游移。
“嘶……怎的可能呢?”
“但事實正是如此,聽說,那帥小子可是天賦極高,竟能以一人之力手刃一整個野火幫,恐怕身體機能天生就異于常人。”
聽到這等不通尋常的事情,別西卜竟絕這沙溪口中的“帥小子”是個不可多得的研究對象。
“你可有這人的下落?”
“嗯~~”沙溪又是嬌俏的搖頭否認(rèn),“據(jù)墨爾自己說,他們發(fā)現(xiàn)那家伙沒有更多的用處以后,就把他交給了教會做實驗?!?p> “愚蠢,若他真像你們說的那樣有天賦,應(yīng)當(dāng)把這枚棋子牢牢攥在手中,每一個棋子哪怕是棄子,他們的尸體都是有大用之物。”別西卜再一次對墨爾搖頭批判。
“大人說得在理?!鄙诚杨^靠在別西卜的肩頭。
“可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必然會知道我們接手了一個這樣好的實驗材料,可是我沒有?!眲e西卜推開她的臉,面色嚴(yán)肅,“我不可能錯過那樣好的機會,你給我形容形容那人的外貌特征?”
“黑發(fā),藍(lán)顏,長得可是極俊美,是為數(shù)不可多得的極品樣貌,若是到今天還活著,恐怕會成為暗河里最萬眾矚目之人?!?p> 怎么會聽著這么熟悉?別西卜彈動手指,陷入思考,可是那人的臉,可不似沙溪這種閱男無數(shù)的女人口里形容的那樣“出眾”。
會是同一個人嗎?以現(xiàn)在的醫(yī)療手段,改改容貌也不是不可能。
“后來?聽說失蹤了。只不過,最近呀,墨爾這蠢女人,跟魔怔了似的,竟然為了一個普通人讓自己名譽掃地?!?p> “你說的這人,不會是我想找的那個吧?”
“嗯哼!”沙溪點頭,直稱,“還得是大人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