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樓頂。
紅木家具,牡丹屏風(fēng),一張八仙桌橫擺中央,其上放置幾道小菜,一壺玉酒擱在旁側(cè),雖精簡卻別出心裁。
李赫瞥了眼窗外云海,率先坐在椅子上。
閑來無事,他掏出本殘破嚴重的古書,先是仔細地抹了抹褶皺,細細翻閱起來。
一炷香過后,門外傳來腳步聲。
推門而入,進來一位長發(fā)垂肩,纖眉如畫,朱口皓齒的姑娘,大約十八歲左右。
青甜嫵媚,嬌嫩欲滴。
只是,面色十分冷淡。
其身后跟著一位彩衣小丫鬟,畢恭畢敬。
“你就是媒婆說到的李家公子?”
“清竹,凈碗!”
身后丫鬟用熱水沖洗碗筷,再將幾片桂花糕夾入小姐碗中。
李赫這才放下殘書,開始打量眼前女子。
的確花容月貌,臉蛋吹彈可破,正是清秀可人,最為鮮嫩的年紀。
若說他此行,簡單概括,就是相親。
只是……
“你可有碧云馬乘騎?”
“沒有。步行而來?!?p> “聽說你家住琉璃街?”
“不過是暫住于叔父家,過幾日便離開。”
“那李氏家族?”
“大火一場,全靠叔父救濟,我已將祥瑞稱號交予他老人家,置換了些許盤纏和封地?!?p> 本來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的小娘子,又閃爍出些許興趣。
“哦,可準備在黎鎮(zhèn)置辦家當(dāng)?”
“姑娘說笑了,區(qū)區(qū)百靈幣,今日已花費許多。封地地契也在苦茶嶺,自然比不得黎鎮(zhèn)?!?p> 見對方漸漸冷淡面色,李赫動了動嘴,卻沒再說話。
小娘子不再言語,裙擺處露出的白嫩細腿也悄悄縮回去,只是優(yōu)雅地品嘗酒菜。
待半炷香后,姑娘酒足飯飽,笑顏展露,卻微含歉意。
“實在不好意思,李公子,你也知曉我甄家在黎鎮(zhèn)常駐,更有商鋪數(shù)家,花費頗大?!?p> “你既要離去,我們便不合適?!?p> 李赫點了點頭,頗有些落寞,低聲請求道。
“的確,如今的我,與甄小姐不合適。能否給小生點物件以作留念,若日后去了封地,也有個念想?!?p> 看著李赫一副哀愁模樣,甄小姐面無表情,從侍女腰間取出一枚香囊,扔在桌上。
“吶,這是我貼身香囊,你想要就拿去吧?!?p> 說完,便起身離去,絲毫不作留念。
甚至剛出隔間,便傳來侍女鄙夷之音。
“也不照照自己什么身份,配的上小姐嗎?還敢要貼身之物,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p> “別這么說,他畢竟是有祥瑞的人,能領(lǐng)封地,若將來有幸,還能再回黎鎮(zhèn)?!?p> “小姐,您可要三思啊,他手中不過繼承九品祥瑞,一顆紫玉葫蘆罷了,與趙公子、王公子等人可差遠了……”
聲音漸漸模糊,黃鶴樓雅間也清凈起來。
嘿,好個侍女的貼身香囊,繼趙公子、王公子后的又一條魚兒。
李赫平靜面目也難免抖動幾分,世俗沒錯,可這般羞辱人就太過分。
還不是因為他家中大火,將祖?zhèn)髦畬?,活?0年的八品祥瑞黎青竹給燒掉了。
導(dǎo)致李家徹底沒落,李赫從族長之位下臺,被迫讓位于叔父李禪。
他被趕出黎鎮(zhèn),前往封地苦茶嶺。
當(dāng)然,此時的李赫已不是原身,沒想到辛苦加班被辭退,喝多些酒,醒來就到這里了。
這是個像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古地,但各類農(nóng)業(yè)、商業(yè)異常發(fā)達,更重要的是擁有道法。
此處的道法只分兩類,祥瑞與噩兆。
祥瑞者,主糧藥種植,礦靈生產(chǎn),乃一切生活之基本。當(dāng)然,高品祥瑞似乎有庇護國運,守護蒼生的效果,這就是傳聞了。
最基本的,百姓種植糧食,需要各類祥瑞輔助生產(chǎn)。例如一畝小麥,若沒有麥穗靈這等九品祥瑞,產(chǎn)量只有十分之一。
像是李赫如今的紫玉葫蘆,以及之前的黎青竹,便是產(chǎn)葫蘆與青竹用的。有祥瑞加成,葫蘆中藥汁效果提升巨大。而青竹更是黎鎮(zhèn)特產(chǎn),可制成竹節(jié),乃是人階法寶傳導(dǎo)道氣的最佳選擇之一。
雖然李家世代培育,可也多是些九品祥瑞青竹,只能活10年不說,其效果遠遜于黎青竹。
祥瑞產(chǎn)生,多是種植同類作物,或孕育礦藏而產(chǎn)生,十分稀少。像數(shù)十萬人的黎鎮(zhèn),掌控幾十萬畝地界,據(jù)說明面上也只有十幾只八品祥瑞,一只七品祥瑞。
至于九品祥瑞,或許有百余,卻也十分珍貴。
故而他拿著紫玉葫蘆去苦茶嶺開荒,還惹來族中非議,說可惜這祥瑞。
不過紫玉葫蘆乃是其父母留給他的私物,倒也管不著。
說到此處,就要談另一種道法,噩兆。
與種植靈礦不同,噩兆乃是天地大道的陰暗面,集結(jié)怨氣、殺戮、仇恨、災(zāi)難等劫數(shù)于一體,化作的道歿。
多于山林之地,也可在鬧市之中,若是只觀外形,或是一張紙,或是一把沙。紙卻能吃人,沙亦能埋物。
其數(shù)量數(shù)不勝數(shù),危害極大,卻受祥瑞克制。因此即使只擁有九品祥瑞,也可鎮(zhèn)一嶺之地。
當(dāng)然,噩兆的危害如果用到其他地方,將會是另一番景象。
擁有祥瑞的修者,可以融合噩兆于己身,進行修行,不僅陰陽調(diào)和,更能掌握殺力極大的道法。
畢竟當(dāng)今天下并不太平,諸國混戰(zhàn),紛爭不休。
黎鎮(zhèn)也不過是山河郡下一地,而山河郡則是古都道國所屬。好在山河郡背靠雪山,偏僻無比,倒也算安寧。
只是郡州之內(nèi),勢力傾軋,道國體制寬松,互相吞并制衡,暗藏玄機。
此去苦茶嶺,雖然暫時避開紛亂家族,可也勢單力薄,單憑九品祥瑞紫玉葫蘆,難以應(yīng)對危機四伏的荒野之地。
因此今日黃鶴樓的相親,可不單單是一場被宰的飯局,或許前身有些戀慕甄家小姐,愿意當(dāng)她養(yǎng)的魚兒,飽經(jīng)新時代摧殘的他,可不會深陷其中。
李赫掏出一枚淡紫色的葫蘆,隨后拿起甄小姐給的香囊,輕輕擰開葫蘆蓋,倒出幾滴晶瑩剔透的靈液。
葫蘆液滴在香囊之上,初始沒甚變化,只是發(fā)出“滋滋”地腐蝕聲。
見此情形,李赫頗為肉痛地又倒出幾滴。要知道這靈液乃是紫玉葫蘆的根本,每一月才醞釀一滴。
不僅能催化葫蘆藥性,還有一特殊作用便是中和噩兆的詛咒。
“莫非我想錯了?”
就在思慮間,手中古色古香的香囊忽變得陰冷起來,彩色逐漸褪去,蒼白彌漫,化為一巴掌大小的紙人。
腮紅點在不規(guī)則的圓臉,幾根泛黃的絲線掛在頭頂,兩顆墨汁點過的黑睛骨碌轉(zhuǎn)動,嘴巴像是被裁刀劃開的橫線,對著李赫,微微彎起了笑容。
若是細看,其樣貌竟然與那婢女有幾分神似。
即便白日,李赫只覺背后生寒,以極大意志控制著手臂,才避免將其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