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出走 三

　　吃過晚飯，嚷嚷著自己已經(jīng)沒事的李欣冉和馮丹敘舊，柯珂和寧俊暉則早早地各自回了房。

　　這里是藏民廢棄的舊屋，雖然被廢棄過，但里面留下的藏式家具，馮丹他們一樣也沒舍得扔。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靜夜高懸的弦月，忍不住推開了窗，襲面的寒風(fēng)，她縮了縮脖子，更加拉緊了羽絨服領(lǐng)口的拉鏈。

　　李欣冉進屋以后，就看見柯珂形單影只地坐在窗邊，仰頭望著寂靜漆黑的外面獨自發(fā)呆，大開的窗戶外，嗖冷的夜風(fēng)灌進屋堂，迎面撞上，凍得她一個哆嗦。

　　“小心感冒?！彼哌^去關(guān)上了窗戶。

　　“不會，今天在路上顛簸了一天，吹吹風(fēng)反而很舒服。”

　　“牛糞的芬芳，草地的清香，連天空都散發(fā)著一股遠離城市喧囂的香氣，能不舒服嗎？”

　　柯珂看她的臉色相比下午已經(jīng)紅潤了不少，說：“你有高反，早點睡吧?！?p>　　“吃了藥早好了，陪你坐會兒?！?p>　　李欣冉與她并肩坐著，扭頭看著她歲月靜好的側(cè)臉，心里有稍許掙扎：“我要對你坦白。”

　　她坦白的事情有兩件，自從知道現(xiàn)在住的房子的真正房東后，她就一直憋著這個秘密，好幾次都忍不住，但每次都強行忍住了。

　　柯珂不解地看著她。

　　“其實這次我是把你騙出來的，就是想讓李浩波也嘗嘗分別的滋味?！彼懔耍孔拥氖逻€是回去以后再說吧。

　　柯珂的眼神越發(fā)疑惑。

　　她繼續(xù)說?！八皇且桓狈悄悴豢傻募軇輪?？那好啊，就讓我們這些局外人看看他到底對你有多少真心和誠意?！?p>　　痛痛快快說出真正的想法以后，見柯珂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便心虛起來?！澳闵鷼饫?？”畢竟是自己強行將她拽出來的，若不然，她現(xiàn)在正窩在她的一方小天地里享受寫作的快樂。

　　柯珂繃著臉沒有表情，就在李欣冉以為她真的要生氣時，她卻驀地漾開了笑，且調(diào)皮道?！安殴帧！?p>　　“嚇?biāo)牢伊四??！崩钚廊揭徽婆脑谒氖直凵稀?p>　　柯珂笑過之后，嘴角微斂，淡然道?！安贿^，你不用試探他?！?p>　　“為什么？”李欣冉揚聲質(zhì)問，氣她又是無條件偏袒李浩波?！澳呛?，我問你，你說你對程豐沒有男女之情，但程豐每次都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xiàn)，你心里總有數(shù)吧？他和李浩波，究竟誰才是你最渴望的安全感？”

　　柯珂看著她，此時的沉默勝過萬語千言，李欣冉了然于心。

　　她就不該這么多嘴一問，可是不問，她又不甘。

　　“你明知道我心中所想。”她說，聲音低呢，睫羽輕顫?！吧弦惠吙傉f兩個人在一起，相愛或不愛，都遲早會變成親情?！?p>　　“可是我一直不這么認為，變成親情的愛情固然令人欽羨，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他們一定是以深厚的感情為基礎(chǔ)和鋪墊，是隨著時間與日俱增的量變，而不是由相濡以沫到相顧無言，甚至兩看相生厭的質(zhì)變，那都是以親情為借口，漸漸寡淡的愛情而已?！?p>　　“愛情轉(zhuǎn)化親情應(yīng)該是美好深刻地，兩者不沖突?！?p>　　“哎?！崩钚廊絿@道?！耙艺f，你就是太理想主義，人老色衰，誰能保證一輩子的幾十年里，自己還能始終如一，情定不移的對著一個滿臉皺巴巴的老頭老太太肉麻兮兮地說‘我愛你’？否則這個社會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小san、出鬼、hun外情？”

　　“為什么不能？”

　　柯珂反問，一臉真誠讓李欣冉也說不上話，畢竟她也沒正兒八經(jīng)地談過一次戀愛，只會紙上談兵，溜溜嘴皮子而已。

　　“所以你不能輕易放過他，原諒他，喜歡就一定要這么不計前嫌，這么卑微嗎？再說了，和七年相比，你這七天又算得上什么？”

　　看著略顯激動的好友，柯珂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姥姥生日那天，他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我問他，如果他再次身無分文，一貧如洗，敢不敢和我在一起？”

　　“他怎么說？”李欣冉緊張得伸直了脖子。

　　柯珂搖頭，一臉落寞。“他沒有給我答案?！毕肫鹉菑埅q豫不決的臉，她心里就透出陣陣寒意。

　　“草。”李欣冉忍不住罵道?！芭撤蚪K究成為不了勇士，不知道他裝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給誰看，想要惡心誰?！?p>　　“其實我換位思考過，覺得自己能理解他，卻又無法理解，理解的是他身處絕境的迫不得已，不理解的是，我以為從小到大一起成長，他的一句‘我喜歡你’，就是我了解他的全部?！?p>　　“那是你傻，要我說，你就該和程豐在一起，故意氣死他?！笔謾C鈴響，她拿出手機一看，是郭皓，憤然掛掉?！斑@個一丘之貉，還敢打電話?！?p>　　“郭皓？”柯珂問，能把李欣冉氣成這樣的也只有郭皓一人了。

　　“想起我就氣，那七年他一定沒跟李浩波斷聯(lián)，還不知道向他透露了多少你的行蹤和秘密?！?p>　　“一碼歸一碼，你別總是這樣對他，他對你是真心的?！笨络鎰竦?。

　　可李欣冉就是傲氣?！罢l要他的真心，喂狗我都不要?！?p>　　“小冉?！笨络婕又亓苏Z氣，“你有開導(dǎo)我的本事，為什么就不會好好問問自己的心？”

　　“我的心怎么了？我不喜歡他，這么多年，人盡皆知?！?p>　　“那為什么之前某富二代高調(diào)追你，你卻拒絕了？你不是曾立下豪言壯志，非豪門不嫁嗎？”柯珂提及舊事。

　　“那算什么豪門？頂多一暴發(fā)戶?！彼灰詾槿弧?p>　　“那程豐的好哥們呢？祖上三代經(jīng)商，家大業(yè)大，算貨真價實的豪門了吧？你為什么也看不上？”

　　“他長得不帥?！彼州p松否認。

　　“哪里不帥了？連程豐都親口肯定過顏值的人，你覺得丑在哪里？”

　　“丑在我的審美上，只要我對他沒感覺，他就是丑的，你不也一樣嗎？明明程豐有錢又有顏，還癡心一片，你卻偏偏瞎了眼?！彼_始惱羞成怒。

　　“寧俊暉呢？”

　　“管他什么事？”

　　“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們師徒這么久，難道不知道他喜歡你嗎？”柯珂覺得已經(jīng)聊到這一步，也沒什么秘密好兜著的了。

　　而她的一針見血，刺破了李欣冉最后的倔強，她老實交代?！捌鋵嵾@次我也是想出來靜靜，我發(fā)誓，郭皓真不是我的菜，暫且不說這些年他攪過我的那些桃花，這么多年他像影子一樣纏著我，每次我想認真談一場戀愛，他就總能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我身邊，連一分一秒都掐得剛剛好。我承認，從這么多年的爭鋒相對中我對他確實有一些習(xí)慣上的依賴，比方說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會想著找他出氣，我知道這么做不對，會讓他誤以為我在回應(yīng)他的感情，所以我正在糾正自己，可他對我的影響已經(jīng)讓我迷惑，我到底是真的看不上那些追求者？還是對他，我已經(jīng)有所改變？”

　　“所以你想好了？”

　　李欣冉搖頭?！拔抑缹幙熛矚g我，但他年齡比我小，我一直只把他當(dāng)作弟弟，平時在臺里除了工作交流，私底下除了你那兩次找他幫忙，也沒有過多的來往，況且我也暗示過不接受姐弟戀，他那么聰明，會領(lǐng)會的。”

　　柯珂卻不見得是這樣，真心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就是盲目執(zhí)著的?！斑€是第一次見你為愛煩惱，我還以為你對愛情通透且灑脫，直到你以各種理由拒絕了那么多優(yōu)秀的追求者，我才明白你不過是眼花心不花，嘴硬而已?！?p>　　“什么??？我說了不喜歡郭皓，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她?！崩钚廊浇妻q到底，卻讓柯珂看透了她欲蓋彌彰的本質(zhì)。

　　抿嘴笑道。“是是是，你不喜歡，全天下只剩他一個男人，你也絕對不會喜歡的?！?p>　　“那你笑什么？”

　　“沒有啊?！?p>　　“你明明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