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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天

第八章 清音所慮無恙

絳天 山中小住 3383 2024-01-10 19:32:16

  隨后的日子里,清音就在竹舍內(nèi)潛心研習禮法和心術(shù),青蘭和月兒也是盡心盡力的服侍她,從來不出一點差錯。清音從書本內(nèi)看到了幾千年沉淀下來的禮法精義及識人到駕馭人的心術(shù),她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好像從前學過,只是因為從來沒有在現(xiàn)實中遇到因禮法而引發(fā)的事故,所以從來不當回事。如煙和水研的死,讓她看到了現(xiàn)實的殘酷,生活中隱藏的陷阱,往往一個不當心,就會引來禍患,甚至萬劫不復。

  所謂人心難測。所謂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我誠不欺人,但要防人欺我。清音向青蘭和月兒了解梵音閣的一切,青蘭和月兒以己所知傾心相告。梵音閣表面上一派祥和,其實內(nèi)里等級森嚴,每個人都要格守其職,不得越雷池一步,去做超出自己職權(quán)范圍內(nèi)的事。梵音閣賞罰分明,誰都不得違反教規(guī),或做有恃人情倫理之事,否則就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但有人做了有利于梵音閣發(fā)展與穩(wěn)定的事,必會受到重賞。所以,數(shù)百年來,梵音閣從上至下的民眾,各司其職,倒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諸如動亂和仇殺的事故。

  梵音閣四面是人跡罕至的高山,深谷和原始林區(qū);梵音閣位于中部,位置高于梵音谷數(shù)百丈,其地勢東高西低,西北隔著藏龍澗與萁山遙望,南面越過一道山粱就是梵音谷。梵音閣面積廣達五千余畝,其中包括建筑,院落,農(nóng)田,果園,旱地,草場等。梵音閣人口近三千,從閣主往下到茶園工人等,分工明確。梵音閣有健全的社會制度,一個國家所具備的一切差不多都有,從整體上看,梵音閣儼然就是一個袖珍王國。

  梵音閣與外界交通完全斷絕,大部份人世居于此,生兒育女,從來沒有踏出過梵音閣一步。梵音閣會定期向外界派出弟子,尋訪身懷異賦的年幼之人帶回來,但外界之人一踏入梵音閣,就很難離開,他們必須遵守梵音閣的規(guī)定,在內(nèi)學習,勞作,有成績顯著者,可以升任教坊,堂主,長老等,出人頭地。

  梵音閣主閣樓內(nèi),設有鐘樓,禪院,學堂等,由各執(zhí)法與長老分管,定期向外收攬學眾,教習佛理法則和武功術(shù)數(shù)等。學習圓滿的,有的留在了梵音閣,或下放民間研習;有的……其實還真不知去向。總之,梵音閣很透明,雖然不讓外界知曉,但人們在這里生活,真的很幸福,快樂。

  清音了解到了一切,忽然為自己的擔心感到好笑,閣主夫人只是嚴厲的執(zhí)行梵音閣的規(guī)定,自己卻因為如煙和水妍的死懷恨于她。不過即使是朱雀領(lǐng)主的她,以后也得小心行事,以免觸犯規(guī)定。

  清音問:“青蘭姐姐,你們可知道新教的一些典故?”

  “新教,新教是什么?”青蘭有些懵懂的說:“我在這里從來沒聽說過新教?!?p>  清音有些咤異,先前閣主夫人提過,然后水妍也說過,而且梵音閣還隸屬于新教,怎么青蘭她們就不知道呢?

  月兒說:“我和青蘭姐姐雖然也是梵音閣的一員,但比不得如煙和水妍,我們是很難見到閣主和眾位長老的?!?p>  清音恍然大悟,如煙和水妍是閣主和夫人身邊的人,而青蘭和月兒不是,所以不知道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但新教既然是梵音閣的上級,下層民眾為什么就不知道呢?

  這一天,清音走出竹舍,來到院中,燦爛的陽光下,一切都那么勃勃生機。清音感覺自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心中一片明凈,她來到勿忘我的花埔前,因為她和青蘭月兒的悉心照料,雖然勿忘草移栽不久,但勿忘我長勢很好,淡藍色的花兒如星星綻放。

  清音蹲下來,欣賞著美景,呼吸著醉人的花香,心中一片愉悅。

  月兒走過來,躬身行禮說:“清護法,夫人找您?!?p>  清音起身,和月兒來到院外,桃林下,閣主夫人帶著兩個丫環(huán)待在樹下,夫人伸手扳下一桃枝,欣賞著粉嫩誘人的蜜桃,臉上泛著微笑。她還是那么身著華貴,那么明艷動人,天姿國色但不失夫人的威儀。

  清音和月兒走過去,朝閣主夫人行禮:“夫人!”

  夫人放開桃枝,回過頭來,打量著清音;清音把頭低下,夫人說:“你還在恨我?”

  清音說:“清音不敢。”

  夫人說:“不要說不敢,恨就恨吧,梵音閣也不是你一個人恨我。但那又怎么樣呢?諾大一個梵音閣,沒有規(guī)矩,如何成方圓!總要有人擔起執(zhí)行法度的責任,且不能徇私,你經(jīng)歷的事還少,以后會明白的。”

  “是,夫人。”清音躬身說。

  夫人問:“禮法和心術(shù)學得怎么樣了?”

  清音說:“已得真諦?!?p>  “很好!”夫人說,“你好好研習,把握精髓,以后對你會有用處的。”

  “夫人。”清音低首說,“清音有疑惑請問,您可否告知清音,那天您說以后到了宮中,是什么意思?”

  夫人說:“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要清楚,認真把眼前的事做好,以后就明白了?!?p>  清音不敢多問,只好說:“是,夫人?!?p>  夫人說:“有空的時候,多練習琴音和功法,提升自己的修為。外面的世道,可沒有梵音閣的平和,自己修為不夠,什么時候把命送了都不知道?!?p>  “是,夫人!”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退下吧!我還得到前面去走走,蜜桃都成熟得怎么樣了。”夫人說著,一手蘭花指,丫環(huán)低首,捧著其飄帶,輕步往桃林內(nèi)走。

  清音眼望著夫人走遠,忽然多少有些惆悵,便和月兒回了竹院。

  又后一天,清音一人在后山,還是那片勿忘草前。她坐在草地上,看著南面山谷中展翅飛翔的一群白鶴,忽然心內(nèi)涌過一絲悲情,有點黯然神傷。她的記憶,在入梵音閣前的一切一片空白,有時半夜夢回,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或身在何方;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自己都經(jīng)歷了一些什么。有時,她都會有一絲沖動,想要尋回真實的自己,但那僅僅是一絲,過后又忘了,她只認為自己是梵音閣的人。

  她真想,能夠像白鶴一樣,在空中自由的飛翔,擺脫這地面的束縛??墒恰鋈豢罩袀鱽硪宦暭怃J的鷹嘯聲,草地憑空掀起了一場大風,吹得清音的衣袂冽冽。清音以袖遮臉,怕被風掀起的草葉塵沙傷了眼睛。

  倏忽間,風平沙靜。清音放下衣袖,睜眼看時,一只幾乎比她高了幾個頭的巨鷹收起巨大的翅膀,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天塹!”清音一聲驚呼,跳起來,一頭鉆在巨鷹的脖子下,雙手緊緊的抓住其緊密的羽毛,這眼淚就出來了,她哽咽說:“你這沒良心的,這些天都跑到哪兒去了?我以為你要舍棄我,不想見我了呢!”

  天塹的嘴中發(fā)出“淅淅”的聲音,擺了擺腦袋,沒有動。它歪著頭,那清澈如秋水,犀利的,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望著清音。清音的心,感覺到了天塹心房的顫動,一絲輕微的,漾人心神的暖流涌過,她聽懂了天塹要說的話。

  天塹說:“主人,我沒有舍棄你,也沒有不想見你,只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擱誤了,所以來遲了。不過主人在梵音閣,天塹不擔心?!?p>  “你對梵音閣就這么有信心?”

  “二十年前,梵音閣救過我的命,為了報恩,我留在了梵音閣。老閣主過后,我遷居萁山,雖然不是很喜歡新閣主,但老閣主在世時,我為他刺探了很多外界的情報,并為他運送過救災物資,幾次救梵音閣于危難。所以主人留在梵音閣,即使天塹不在,他們也會對主人禮讓三分?!?p>  “原來是這樣,我說為什么一來他們就封我為護法!”清音說,“天塹,你認我為主人,是因為南山孤鷹的原因嗎?”

  “一半是,一半不是?!碧靿q說,“我認你為主人,一是感應到主人的靈識在你身上,二是你已擁有和我心意相通的意識。主人于我有大恩,不管你的靈識在哪里,天塹都生死相隨?!?p>  清音臉貼著天塹的羽毛,半瞇著眼睛,感受著天塹的心跳,她在這一刻,才真的安心,因為有天塹,她不擔心有危險,有人會對她不利。

  天塹說:“主人,梵音閣看似一片祥和,其實暗藏兇險。您的傷已大好,不應該長期居住谷內(nèi)。您應該離開梵音閣,回到屬于您的地方?!?p>  清音聽得睜開眼睛,奇怪的問:“屬于我的地萬,那是哪里?”

  “閣主抹去了您的記憶,恐難以恢復。天塹沒有和您共同經(jīng)歷,也不知屬于你的地方在哪里。總之,梵音閣非久留之地?!?p>  “我的記憶是閣主抹去的?”清音聽得糊涂,“可我已是朱雀領(lǐng)主,擁有南方廣大的天地。閣主為什么要這么干?”

  “朱雀領(lǐng)主只是個虛名,實際是,一切都需要自己去爭取,而這爭取的過程,可能造成生靈涂炭,山河變色。天塹寧愿主人只是我的主人,而不是什么朱雀領(lǐng)主?!?p>  “自己去爭取,但是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爭取又有什么意思呢?”清音低聲說。

  “所以,主人還不如和天塹一起,遨游人間的自在逍遙?!碧靿q說。

  “但是梵音閣,還有新教,其宗旨也是為了天下安平,百姓康樂呀!”

  “那只是表像,其實質(zhì)是,鮮有人知道的?!碧靿q說,“主人,你若不相信,天塹帶你去看個地方,你就明白了?!?p>  天塹趴到地上,半張開翅膀,說:“主人,上來吧!”

  清音略一遲疑,便從天塹的翅膀爬到了它背上,然后抱住它的脖子。

  天塹扇動翅膀,直上云天。清音但覺耳邊風聲冽冽,轉(zhuǎn)眼已在半空,身下的梵音閣及梵音谷全貌,清楚的展現(xiàn)在她眼前。

  天塹載著清音,在空中盤旋幾回之后,一展翅膀,直朝北邊萁山飛去。

  倏忽之間,天塹已飛過藏龍澗,進入了萁山。那連綿不絕的石峰,此起彼伏,有的高聳云天,有的如劍削成孤峰懸崖直上,有的山頂形成了平臺,而四面懸空,從上往下看,恰似細足頂著巨大的冠帽,但凜冽的風吹過,如搖搖欲墜,驚險之極。

  萁山,是上州和中州接壤的界山,蒼莽荒蕪,幾百里地面了無生機。山中陷落的巨坑和深淵,以及深不見底的洞穴和隨處可見的毒障迷谷。世人皆言,人無九條命,不入萁山,其兇險可見一斑。

  在萁山的深處,有一片山谷,其有如萬惡叢中一點綠,從中間方圓數(shù)百畝的湖盆往四面開闊,逐一拾級而上;從低山稀落的叢林到迷霧遮掩的低山,再到參天的峰林。湖盆中沙礫遍布,沒有水,雖有四面山上匯聚的溪水,卻在湖盆中消彌于無形;湖區(qū)沙石灼熱,而四周山區(qū)清涼,時不時有細雨滋潤,但卻無法生養(yǎng)植被。這里是被上天遺落的空間,不從空中俯瞰,沒人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神秘的地方。

  天塹展翅飛過谷地的邊緣,在東邊一座高崖的石峽峰間,落了下去,穩(wěn)穩(wěn)的立于一塊突出的巨石上。

  風吹過高崖,在峽峰間傳出如狼嚎般刺耳的嘯聲。清音自天塹背上下來,站在巨石上,風把她的衣裙,都吹得飄了起來,她有點昏沉沉搖搖欲墮的感覺。

  天塹慢慢移步過來,用身體依托住她。

  清音放眼望向谷內(nèi)。

  谷的北面有一片成船形的廣達數(shù)十畝的開闊地,開闊地上來回巡行著一些挎刀持槍的黑衣人,還有騎著鐵甲馬的迅疾出入。開闊地的正北面石峰下,有一洞穴,洞穴的入口并不是很大,但洞穴的兩邊有衛(wèi)士把守,洞穴的石門大開,黑衣人就是由洞內(nèi)進出。

  洞穴的上方依稀可以看清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黑風洞。

  “黑風洞!”清音說,“這是什么地方?如此隱秘,如此浸吞威壓天下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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