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在下午有些無聊,就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
“馬上就能到家了!”
男孩望著遠(yuǎn)處裊裊的炊煙,抓緊了系著竹筐的麻繩,穿過彌漫著淡淡花香的草叢,徑直往家的方向走去。夕陽即將落幕,最后一抹紅暈也如煙云般消散,廣闊的天空被黑夜蠶食殆盡,四處無比靜謐,仿佛只身處于深不可測的深淵,唯有遠(yuǎn)方的燈火獨(dú)自跳動。
山嶺中隱隱傳來狼的呼嘯,貓頭鷹的鳴叫……這里陰森森的。男孩有些許忐忑不安,村口的老頭經(jīng)常給自己講述那些古老的傳說——想象的恐怖畫面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光影迷離地呈現(xiàn)在眼前。他好像看見了眼中閃爍著猩紅光芒的鬼怪,正如饑似渴的盯著自己。
“不要害怕,爸爸媽媽說過,男子漢要勇敢!”男孩心中默念。
他咬咬牙,強(qiáng)忍心底的恐懼,加快了腳步,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似銳利的銀針,刺激著大腦的神經(jīng)。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背后是這樣空蕩,從小到大,總是有父母帶著他撿柴以補(bǔ)貼家用。但今天家里的事情較多,父母無法脫身,原本不想讓他一人出來,奈何不過男孩執(zhí)意要去,只得叮囑他早些回來,卻因忘了時間等到天色已晚才回來。
男孩想來不禁追悔莫及,自責(zé)不已,父母在家一定很著急吧?
他的思想又回播到了那一次,那一次抹除不掉的記憶。
他因為貪玩掉進(jìn)了一個山洞,父母在家見兒子遲遲不歸,就心急如焚,請了全村人去找,兩天兩夜才找到,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餓得骨瘦如柴,嘴唇也已龜裂,臉色蒼白,簡直慘不忍睹,命懸一線。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否則他現(xiàn)在早就變成了孤魂野鬼。
那一年,他五歲。
村莊越來越近,燈火的光亮映襯出一片灰暗的陰影,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村里沒有了聚集在村口老榕樹下談天說地的老人們,死一樣的寂靜。
再次聯(lián)想起那些故事,男孩只覺得膽戰(zhàn)心驚。他躡手躡腳地走入村莊坑坑洼洼的小徑,東張西望,不見任何一個人。
“吱呀——”忽的,風(fēng)吹動了破舊的木門,更顯詭異。
這聲音如同火焰,點(diǎn)燃了男孩緊繃著的心。
“啊!”他驚惶地大叫一聲后哭著往家中沖去,“爸爸!媽媽!”
熟悉且溫馨的小屋近在咫尺,可他覺得自己如何使勁奔跑,都觸及不到半分。
男孩很怕,仍不停歇的跑動雙腿,上衣已經(jīng)被后背沁出的冷汗浸濕。
經(jīng)歷了恍若數(shù)年的時間,他終于來到了這僻靜的院落。
他立刻推開門,看見了準(zhǔn)備著晚飯的母親,沖上去用力地抱住了她,不停地抽泣。
“怎么了,孩子?”母親擔(dān)憂地看著男孩,撫摸著他的腦袋。
男孩哭泣不止,稚嫩的臉頰上抖落了無數(shù)淚珠,母親也耐心地看著他,眼神中又有一絲憐愛。
“乖,別哭了。”她伸手擦了擦男孩臉上滴落的眼淚,溫柔地說。
男孩抬起頭,懂事地抹了抹眼淚,回應(yīng)道:“嗯,我不哭了?!?p> 母親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他,疑聲問道:“你為什么要哭呢?”
“嗯……”男孩猶豫了一會兒,“媽媽,今天村里怎么都沒有人?”
“這……我也不知道?!蹦赣H搖了搖頭。
“哦。爸爸呢?”男孩很快便不害怕了,純真地問道。
“你爸爸?他……他剛剛干完農(nóng)活!正在屋里睡覺?!?p> “那我去叫他!”男孩馬上來了興頭,說了一聲,就向里屋跑去。
裝修的有些時年的木質(zhì)地板被他踩的吱嘎作響,飛起了灰塵,還伴雜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他走過廊道,猛地打開了臥室的門,想嚇一嚇爸爸。
“爸……”他的喉嚨像是被突然掐住似的,剛發(fā)出的聲音如斷橋般截止。
他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雞,血液和思想在這時仿佛凝固。
映入眼簾的,是他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他們身上傷痕累累,血流不止,看樣子已經(jīng)沒了呼吸,與世長辭。
那伴隨著灰塵的味道,正是新鮮的血腥味。
大腦空白了有些時間,男孩才感受到了山洪爆發(fā)一樣的情緒席卷。
他悲痛欲絕,深陷在了痛苦的泥潭之中。父母親切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雙眼泛紅,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他想緊緊抱住他們,但腿腳好像不聽使喚,定格在原地。
但他也知道,即使靠近了他們的肉體,自己與他們的距離卻還是永遠(yuǎn)遙遠(yuǎn)。
“孩子,吃飯了?!?p> 男孩一怔,害怕頂替了悲傷,這聲音令人細(xì)思極恐,想到深處,更是毛骨悚然。
“孩子,吃飯了!”
呼喚聲越來越尖厲,震顫著每一個細(xì)胞。
他迅速的關(guān)上了房門,用身體頂著,冷汗直流,心臟“砰砰”地跳動著。
“噠噠……”腳步聲響起,明顯是朝這里來的。男孩心急如焚,環(huán)顧四周,只有床。便起身跑到床邊,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床往門邊推去。
使力推動,不見動靜。
男孩的臉上焦急之色欲加強(qiáng)烈,腳摳住了地板縫更加使勁。
“咿呀——”沉重的床鋪竟在他的推動下移動了一絲,他見狀,更加賣力。
“噠噠……”
木床逐漸滑動到了門口,直至完全堵住。男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筋疲力盡,渾身癱軟,汗水濕潤了衣服,大口喘著粗氣。
“孩子,怎么不應(yīng)呢?”
他揪緊了心,一聲不吭,誰都知道,外面的不是媽媽。
“咚咚”
“開門。”
一聲不吭。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愈加強(qiáng)烈,門板劇烈的晃動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灰塵散落滿地,屋頂?shù)拇u瓦也搖搖欲墜。
“開門!”
門外的喊叫變得有些扭曲,門板和這聲音相比,顯得脆弱不堪,外面的東西好像即將破門而入。男孩身體發(fā)顫,腦中想象怪物破門而入,然后把自己大卸八塊的樣子,無限悲哀。磚石墜落下來,他恐懼的蜷縮在角落里,不敢動彈。
裂縫由門延伸到旁邊的墻壁上,終是要撐不住了。
傳聞中,英雄們在身處必死之境時,總要以自殺來保住自己的尊嚴(yán),絕不卑微求饒來取得茍延殘喘的機(jī)會。
男孩拿起了一塊碎掉的瓦片,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他的皮膚,流下了深紅的血液,房間內(nèi)飄散著血腥的氣息。他將瓦片舉了起來,對準(zhǔn)自己的小腹,眉頭皺蹙,緊閉著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轟”
怪物踹開了房門,將它與床踏的稀碎。
它掃視房內(nèi),眼中的憤怒藏抑不住了,居然會被一個人類幼崽戲耍。
房間里空無一物,只剩些殘磚破瓦,窗戶開著,掛著的風(fēng)鈴在晚風(fēng)中凌亂。
兩具尸體還在地上躺著,橫在怪物身前,已經(jīng)僵硬的肌肉好像還想阻擋。
怪物不屑的看了尸體一眼。
“嚓——”
血液四濺,地上的盡是散落的血肉……
夜已深,漆黑的路上,男孩拖著疲憊的身軀,踉蹌地向遠(yuǎn)處跑去。
他到底還是怕死,不敢直面死亡。
他很累,只有追求生的意志在苦苦支撐他。鞋磨破了,鮮血滴在了土地上,雙腳也不曾停下。男孩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變得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父母的離去與死神的逼近,也不斷摧殘著他的精神。
他要崩潰了。
終的,眼皮垂了下來,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下來,徹底融入了黑夜。隨著而來的,是大地親切的質(zhì)感,與臉頰隱隱的刺痛,不過很快,所有的所有就都成了虛無縹緲的了。
……
夜的遠(yuǎn)方的黑暗,似乎正在抖動,像是一團(tuán)模糊的蠕動臭蟲。
那片黑暗逐漸有了輪廓,又有了實體的樣子,微不可視的暗紅光芒點(diǎn)綴在上面,不穩(wěn)定的搖晃,像是在飄動著。
死了嗎。
怪物看著倒下的男孩,走了過去。
它逐漸靠近,每一步都悄無聲息。
“咔嚓”
怪物猛地回頭,又左右觀望,見那樹林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
那人的樣貌與身體都被遮掩在黑色斗篷之下,在黑夜之中,難以分辨。
他托舉起了手,正對著怪物。
“圣光——”只聽得驟然一聲高亢的吟誦,打破詭異的安靜。金光乍現(xiàn),夜晚猶如白晝,閃耀奪目,驅(qū)散了所有陰影。
“哧——”
怪物被那道光芒灼燒,渾身多處焦糊,更加猙獰。它痛苦地嘶吼著,連忙抬起手肘,遮擋那突然來襲的光。
手肘上尖銳的骨片有效的抵擋了光的灼燒,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它的眼睛藏在手肘后,緩緩地探出,試探性地瞄向了前方。
才觀察到了那人,一絲光芒又溢散了進(jìn)來,照在了怪物的血眸里。
那一剎,它的眼里驟然的冒出許多蒸汽。
“嗷!”
怪物下意識地雙手捂住了眼,倒在地上翻滾哀叫著。
它怒火填腔,想要飛撲上前,將那個不長眼的人吞入腹中,亦或是撕成碎片。
依海逢林
新人作家,多多關(guān)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