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被村民隨意找個地方埋了,兩個潑皮被公差帶走了,最后只怕也難逃一死。
一天時間直接或者間接死在莫相安手里的,就有七條人命,哪怕他向道之心甚堅,這些人也有取死之道,莫相安也難免不受觸動。
兩世為人,這一世,他一直被魏東來保護(hù)得很好,從來沒有直面生死的時候。
而在后世那個年代,他活了一百二十歲,除了戰(zhàn)亂期間,他為保境安民殺過倭寇之外,承平之后,也從未出過手。一直在道觀之中,潛修大道。
看著眼前破敗的茅屋,莫相安第一次沒有了整修的欲望。
殺孽一起,麻煩旋踵而至。
自己若是還留在小河村,只怕會給村民帶來無盡的麻煩。此地已非潛修大道的好所在了。
道家修行,講究亂世出山,盛世避世。財、侶、法、地,都是輔助的要素。
他打算等青梧回來之后,變賣田產(chǎn),安排好青梧,就去游歷天下,尋找自己的機緣。
眼前還是得將茅屋稍微修葺,至少要能住人。只是不知道青梧回來,看到自己當(dāng)家看待的地方,破敗成這個樣子,會怎樣生氣。
莫相安眼睛稍能視物,便沒有叫村民幫忙。自己找來鋸子斧頭等工具,忙活了一天,總算將屋檐和大門裝上了。
第二天上了屋頂,正在鋪陳茅草之際。
兩匹快馬從村口呼嘯而至,轉(zhuǎn)眼就來到了莫相安的身邊。
青梧見了莫相安還未開口,眼睛倒是先紅了。
“騙子!”
莫相安從屋頂上爬下來,笑道:“青梧妹子這話卻是從何說起?”說完又對鄭榮一拱手,“大哥!”
鄭榮瞧見莫相安模樣,也是大笑,“見你無恙,我便安心了。”稍頓,又詫異道:“賢弟眼疾可是好了?”
“也就能見個大概模樣。咦?大哥果然高大威猛,儀表堂堂?!?p> “哈哈哈,賢弟過譽了。比不得賢弟美玉之姿?!?p> “呸,兩個大男人也不知羞?!?p> 鄭榮與莫相安相視哈哈大笑。
莫相安仔細(xì)去看青梧時,雖然五官仍然看不大清,但看身條便知是個美人。
“青梧妹子也長得俊俏,這些天卻是辛苦你了?!?p> 青梧一羞,十幾日奔波勞碌,聽了這句話,陰霾盡散。
莫相安招呼二人入內(nèi)。青梧如女主人一般為二人烹茶。
莫相安將陳五等人的事情說了。
鄭榮重重地一拍桌子,大喝道:“殺得好!只恨當(dāng)時沒有除惡務(wù)盡,讓賢弟遭逢此難?!?p> 鄭榮見青梧在灶臺忙碌,壓低聲音耳語道:“賢弟,青梧……”
他欲言又止,莫相安察覺有異,“大哥有話盡管直說,青梧乃魏叔之女,不是外人。”
“青梧……罷了,讓她自己與你說吧?!?p> 鄭榮一個昂藏大漢此時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搞得莫相安一頭霧水。
青梧端茶倒水,走來走去,其實一直關(guān)注著二人的談話,聽到這里便大大方方說道:
“我是青丘狐族。”
青梧說完,直愣愣地看著莫相安。
“哦,我知道了?!?p> “我是說,我不是人?!?p> “我不許你這樣罵自己……”
青梧氣笑了,“修道之人誰見了我都是喊打喊殺的?!?p> “任誰動你一根毫毛,我必不與他干休?!?p> “你為什么是這副態(tài)度?”
“那你要我什么態(tài)度?”
“你不感到意外嗎?或者你不認(rèn)為修士與妖族誓不兩立?”
莫相安笑著拉青梧坐下,“魏叔沒有教我這些?!?p> 青梧舒了口氣,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你是因為他才對我好嗎?”
莫相安沉吟,“是,也不完全是?!?p> 青梧面露失望之色。
莫相安繼續(xù)道:“魏叔的囑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我有危險,你不怕身份暴露的風(fēng)險,風(fēng)餐露宿為我請來強援,這份恩德,我永不敢忘。”
“我可不稀罕你報恩?!鼻辔嗟哪樕]有好看一些,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氣呼呼進(jìn)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
鄭榮呵呵笑著全程看戲。
莫相安道:“大哥,青梧去你們靈隱門,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鄭榮道:“青梧其實說得沒錯,妖族與修士本就誓不兩立。修道之人碰著了妖族動輒打殺,開明一些的也是驅(qū)逐了事。像兄弟一樣,對妖族全然不懷成見的,絕無僅有?!?p> “你們靈隱門也是這樣?”
鄭榮不說話。
莫相安心內(nèi)了然,喃喃道:“那她去請你,吃了不少苦吧?”
“是受了一點傷……”
莫相安霍然而起。
鄭榮連忙扯住他的胳膊,“賢弟不要急,家?guī)熞呀?jīng)將她治好了?!?p> “是誰打傷了她?”
鄭榮面露難色,“賢弟,看在哥哥的面上,此事就此作罷吧。你若實在心氣不順,責(zé)任為兄一肩擔(dān)之,要打要罰,我絕無二話?!?p> 莫相安頹然長嘆,“罷了,罷了,大哥聽我有難,千里馳援,尊師又治好了青梧的傷勢,我怎好恩將仇報?”
頓了頓,莫相安又道:“只是此事可一而不可再,以后若是有人想要傷害青梧,你莫要攔我?!?p> 聽聞莫相安不再追究,鄭榮當(dāng)下將胸脯拍得山響,“不消賢弟吩咐,青梧是賢弟的妹子,那也就是我的妹子,以后若是有人欺負(fù)她,我定不與他干休!”
莫相安想起一事,又問道:“大哥可曾聽過華嚴(yán)宗?”
“華嚴(yán)宗是我河間府有數(shù)的名門大派,怎么?賢弟與華嚴(yán)宗有舊?”
“勢力很大?”莫相安不答反問。
鄭榮見他這副模樣,臉色也鄭重了起來,“華嚴(yán)宗是河間府唯一一個擁有飛升修士的宗門。賢弟若是與其有仇,為兄便請師尊出馬,為你化解一二?!?p> 莫相安心中震撼,“怪不得那兩人一副目無余子的模樣,原來有這般大的靠山。”
鄭榮見莫相安沉吟,還以為他拉不下面子,又勸道:“華嚴(yán)宗祈雨禱晴,驅(qū)鬼捉妖,很是為河間府百姓做了些善事。如果不是生死大仇,沒有必要非要和他們過不去?!?p> 他不說華嚴(yán)宗找莫相安的麻煩,只說莫相安與華嚴(yán)宗過不去,已經(jīng)很是顧及莫相安的面子了。
鄭榮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管莫相安同不同意,也要請師傅玄機子去為莫相安說和。
莫相安見鄭榮誤解了他的意思,笑著解釋,“大哥誤會了,我沒有什么面子放不下的。”
當(dāng)即便將吳渥、呂丹之事詳細(xì)說了。
鄭榮聽了心頭一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礃幼舆€是華嚴(yán)宗的前輩有求于你。不過賢弟若是有暇,不妨去華嚴(yán)宗走上一遭,事情如果不是太為難,賢弟順手幫了他們,這個恩怨也就解了?!?p> 莫相安聽了頗為意動,后世他已經(jīng)修到了陰神境界,這輩子只要按部就班,蘊養(yǎng)法力,達(dá)到陰神自是水到渠成。
而華嚴(yán)宗有飛升修士,讓他心向往之。
青梧貼著房門聽二人談話,聽到莫相安對她的關(guān)切溢于言表,心里稍許怨氣早就煙消云散了。
她從房內(nèi)走出來,為二人沏茶續(xù)杯。
“莫大哥,過兩日我便要走了?!?p> 莫相安仍然在想著華嚴(yán)宗的事,聞言一愣,“去哪?”
“天師府轄下義妖學(xué)院,玄真子道長已經(jīng)為我寫好了推薦信?!?p> “義妖學(xué)院?”莫相安疑惑不解,轉(zhuǎn)頭看向鄭榮。
“咳咳,”鄭榮咳嗽兩聲,“賢弟莫怪大哥先斬后奏,這是好事。青梧去了,也能謀個正經(jīng)出身。雖為妖族不容,不過以后出來,再不會有人族修士與她為難了。”
“青梧你自己怎么想?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去義妖學(xué)院,我也不會讓人欺負(fù)你。”
青梧何嘗不想守在莫相安身邊,只是想起玄機子對她說的話,她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想去?!?p> “那好,明日我就變賣了田產(chǎn),送你去天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