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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彼岸閣

第一百零八章 陳年舊事

我有一座彼岸閣 布衣老九 4355 2022-08-09 12:01:06

  陰風(fēng)鬼氣席卷的太極殿,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漆黑如墨,不見一絲光明。

  而偌大的長明宮其他地方,依舊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姜叔夜離開太極殿后,潛蹤匿行,不停幻化身份,一路返回了掖庭局。

  趕去增援的禁軍,誰都沒工夫搭理一個(gè)小太監(jiān),或是平平無奇的宮女侍衛(wèi)……

  而路途中,也恰巧看見了新皇李闕三人。

  姜叔夜遠(yuǎn)遠(yuǎn)躲開后,饒了一個(gè)大圈,這才翻過院墻,回了冷宮寢殿。

  結(jié)果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卻看見床榻邊坐著一位身穿月白宮裙的女子。

  正是氣鼓鼓的二姐,姜婉兒。

  “給我滾進(jìn)來!”

  小侯爺脖子一縮,旋身關(guān)緊房門后,喪著臉來到阿姐身邊。

  姜婉兒指了指被子里沒有呼吸的假人,柳眉倒豎,質(zhì)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姜叔夜咧嘴一笑,手指沖著床榻一勾,鼾聲如雷的假人,瞬時(shí)化作一張符紙。

  “嘿嘿,阿姐這顆七竅玲瓏心,真不簡單吶!”

  說罷,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信步來至床榻邊,打趣道:“太極殿那邊的動靜,夠熱鬧吧?”

  長明宮但凡是個(gè)正常人,誰都能聽到那一聲聲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神嚎鬼哭。

  膽子小的,沒少被嚇暈過去。

  姜婉兒“哼”了一聲,斥責(zé)道:“你不要命了,魚朝恩是什么人,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你!”

  “阿姐別惱,三郎這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嗎?再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姜叔夜言罷,抓了一把方幾上的杏仁塞進(jìn)嘴里,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姜婉兒冷著臉言道:“那你誆騙太子來掖庭局,就不怕穿幫?”

  小侯爺撇撇嘴:“這不是有您這位貴人相助嗎?這個(gè)謊,圓得回來!”

  “胡鬧!”

  姜婉兒無奈地?fù)u了搖頭,可心里還是忐忑難安。

  自己這個(gè)弟弟不知何時(shí),變得如此膽大妄為,一意孤行。

  方才太極殿的動靜,著實(shí)讓她有些驚愕。

  三郎究竟使了什么妖法,能弄出這般詭異動靜。

  而且還能從大宗師手里平安逃脫?

  “我問你,還有什么事瞞著阿姐?”

  姜叔夜攤開手心,晃了晃那張皺巴巴的黃色紙符,神秘道:“這張符篆呀,叫明傀,可幻化成任何三郎見過之人,男女皆可,還能依照我的指令行事?!?p>  姜婉兒鳳眼圓睜,仔細(xì)打量著他手心里的黃符,嘖嘖稱奇。

  方才推門而入,瞅著鼾聲震天的三郎,以為他真是睡得沉。

  結(jié)果靠近一瞧,總覺著哪兒不對。

  手指貼近鼻尖一探,卻是半點(diǎn)呼吸沒有。

  當(dāng)時(shí)把個(gè)姜昭儀嚇得花容失色,剛想喊來小甄柔,即刻意識到這具身體應(yīng)該是傀儡陰物。

  不然這鼾聲如何解釋?

  她畢竟曾在青冥求學(xué),博聞廣識,見識非凡。

  況且古籍中早有此類記載,沒曾想今日卻眼見為實(shí)。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姜婉兒感慨一聲后,怔怔望著三郎,勸誡道:“修行一途,積羽沉舟,切不可求速成而誤入左道旁門,你如今初窺門徑,然得之在修,失之在墮,一切行事應(yīng)上行天道,下濟(jì)庶民,才是我姜家的好兒郎!”

  小侯爺沉吟片刻,細(xì)細(xì)回味著姜婉兒這番話,大概明白什么意思。

  “阿姐所言甚是,三郎謹(jǐn)遵教誨,定會堅(jiān)守道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姜婉兒聽罷,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默默記下了這句振聾發(fā)聵之言。

  柔聲道:“三郎有這番見解,實(shí)屬難得,我已和太子稟明,下午送你出宮,安頓好侯府,回紫薇山吧!”

  姜叔夜答應(yīng)了一聲,眨著眼睛神秘道:“阿姐,你知道嗎?大哥還活著……”

  “啊?”

  隆武帝的真龍紫氣,不僅換來了驅(qū)使陰兵鬼將的曠世奇寶“冥璽”。

  同時(shí),也帶給了姜叔夜一個(gè)天大的好消息。

  從圣人和魚朝恩以及仇九良的對話中,可謂收獲頗多。

  五年前姜家大郎戰(zhàn)死蜀州,事實(shí)遠(yuǎn)沒有那么簡單。

  蜀州劍南道起兵叛亂,原來是隆武皇帝一手安排。

  而突然殺出的一股蒙面山匪,不僅重創(chuàng)了平亂的朝廷大軍,還截殺了奉命押運(yùn)糧草的姜叔衡。

  當(dāng)年銅皮鐵骨境的大郎,何等英勇無敵,怎么可能命喪草寇之手。

  這件事,一直困擾姜家多年,終不得其解。

  直到從隆武帝生前記憶中一段對話,姜叔夜才恍然大悟。

  襲擊糧隊(duì)的賊匪首領(lǐng),正是西嶺雪山山主,仇九良!

  遮天境的大宗師出手,文修豈有活命機(jī)會。

  當(dāng)時(shí)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殺出一個(gè)白袍僧人,擊退仇九良后,救走了姜家大郎。

  這才有了九州抵報(bào)上文修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消息。

  后來仇九良足足查了五年,才得知姜家大郎是被“龍墟金頂”的伏藏師所救。

  可那里是飛鳥不渡的人間禁地,就算是仙武評前十的蜀州槍仙,也只能望洋興嘆!

  而隆武帝和魚朝恩的那番話,也昭示了他早有除姜家人的心思。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朕這后半生,雖是縱情酒色荒廢朝政,腦子卻不糊涂,要不是九州離亂,楚、越、蜀三州之地屢有不臣之心,朕焉能容他安陽侯府做大,致使如今尾大不掉,養(yǎng)虎為患……闕兒醇厚,時(shí)常婦人之仁,朕走后,他的手段怎能對付得了姜氏一族,不如趁著朕還有一口氣,替他將這荊棘之路的尖刺,一一拔除,可惜,還是動手太晚,哎……

  魚朝恩寬慰圣人道:“陛下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姜家女郎君在宮里,想殺便殺,至于那個(gè)紈绔子姜竹九,不過是個(gè)廢物,成不了氣候,如今只剩下年過五旬的姜侯,大不了舍掉楚越二州,聯(lián)合黑袍解星河對付他,咱也不會落下個(gè)誅殺功臣的名聲!”

  隆武帝搖搖頭:“屠帥姜彧乃不世之才,又有白衣國士姬玄策輔佐,南方的黑袍毒士未必能夠成事!本以為弄死姜家那個(gè)麒麟子,再讓姜家丫頭一輩子出不了長明宮,雙重打擊之下的姜彧,定會一蹶不振,頹廢余生,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姜彧心智境如此堅(jiān)毅,不愧鐵血之人,毫無感情……”

  魚朝恩建議道:“不如派奴才去趟楚州,拼了這條老命,也定會誅殺姜賊。”

  “朕知你衷心,又是武道大宗師,可一旦事敗,再逼反了屠帥,后果不堪設(shè)想,想殺他,只能用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的陽謀,殺人,不如誅心!”

  “那陛下還有何良策?”

  “朕時(shí)日無多,能做的,只有裁撤天策府和諦聽坊,為屠帥再豎一個(gè)強(qiáng)敵!”

  “陛下的意思,是蜀州槍仙仇九良?”

  “朕說得強(qiáng)敵,可不只他一個(gè)人,廟堂之上,市井江湖,甚至高高在上的紫薇洞天,都是這盤爛柯之局的棋子,就看闕兒怎么執(zhí)子破局了……”

  姜叔夜前前后后將隆武帝那里得來的訊息,事無巨細(xì)地講給了姜婉兒聽。

  這些朝堂詭譎爭斗,絕非他所擅長。

  二姐既然身負(fù)帝王紫氣,想來應(yīng)對這些事情是信手拈來。

  況且,在超然的實(shí)力面面,任何陰謀詭計(jì),不過就是紙老虎,一捅就破。

  只要有一日,自己能夠邁入武道天人之境,隆武老兒謀劃的蠅營狗茍,根本不值一提。

  而姓仇的李氏鷹犬,他的命,先記在賬上!

  對,還有那位陰惻惻的大太監(jiān),魚朝恩。

  這二人一日不除,姜家人一日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陷入沉思的姜婉兒,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三郎,此番冒險(xiǎn)的確收獲不小,眼下局勢錯(cuò)綜復(fù)雜,唯有以不變應(yīng)萬變,慶幸的是,大哥還活著,至于去尋他之事,只能待阿耶回京后仔細(xì)商榷,龍墟金頂,可是生人勿進(jìn)之地,以你的修為,這個(gè)險(xiǎn),絕對不能冒,可記住了?”

  姜叔夜點(diǎn)點(diǎn)頭:“阿姐的話,三郎牢記在心,時(shí)辰不早了,我也該出宮了!這里有兩樣?xùn)|西,阿姐收好!”

  隨即,他從芥子袋里拿出五顆明晃晃的珠子,笑著說道:“知道阿姐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這是駐顏的鮫珠,保你青春不老?!?p>  說罷,姜叔夜彎下腰身,將靴子里削鐵如泥的“凄然”匕首,送給了姜婉兒防身。

  如今有甄柔這個(gè)厚土符師在她身邊,況且水鏡先生虛空踏境,轉(zhuǎn)眼既至,二姐的安全應(yīng)是無虞。

  最重要的,繼位的圣人李闕,絕對不會讓她出任何意外。

  “凄然”興許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只當(dāng)是留個(gè)念想。

  姜叔夜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自從阿姐入宮,端木皇后在吃穿用度上多有克扣,侯府也不富裕。

  若是再去了諸陵署管轄的周山皇陵,免不了要用錢財(cái)打發(fā)一些小人。

  不如多留些隆武通寶給阿姐,反正現(xiàn)在自己富得流油。

  況且在紫薇山,也沒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

  想罷,姜叔夜拿出芥子袋,準(zhǔn)備在二姐面前炫一回富。

  可倒了半天,除了那枚殘舊的“彼岸通寶”,一個(gè)銅板都沒有。

  姜婉兒怔怔望著他,戲謔道:“你這乾坤袋里,到底有多少好玩意兒?”

  “等等??!”

  姜叔夜瞇著左眼,另一只眼斜瞅著巴掌大的袋口。

  只見里面的小金蛇一副享受的模樣,正在吭哧吭哧嚼著什么東西。

  “混蛋玩意兒,原來是你把老子的錢都給吃了,草!這哪兒特么是九天真龍?。棵髅骶褪侵煌探皤F嗎!”

  叫苦不迭的小侯爺噌地站起身,雙眼迷離,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

  “怎么回事”

  姜婉兒望著莫名其妙的弟弟,那副表情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這時(shí),殿外有人通稟。

  “娘娘,高公公來了,說是送小侯爺出宮!”

  姜叔夜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忍著心里的不爽,朝阿姐深躬一禮,拜別而去。

  望著那道頎長身影,姜婉兒嘴角勾起一道弧線,眸中卻是一片潮濕。

  臨出院門時(shí),身后有人喊住了小侯爺。

  “喂,這是娘娘帶給你路上吃的,櫻桃奶酪!”

  姜叔夜旋身一瞧,正是笑容憨實(shí)的小洛麗塔,甄柔。

  此時(shí)一襲深紅圓領(lǐng)窄袖長袍的七品女官,端的是英姿颯爽,威風(fēng)八面。

  濃密的睫毛下那雙晶亮的大眼睛,明凈清澈,燦若繁星。

  個(gè)子不高的甄柔幾步上前,拎著食盒笑盈盈道:“回頭我找你,瞧瞧本姑娘的厚土神通,和你連水之術(shù),哪兒個(gè)更厲害!”

  姜叔夜瞅著她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

  一顰一笑之間,率真爛漫的神色自然流露,讓人不得不驚嘆于她清雅靈修的光芒。

  小侯爺接過食盒,打趣道:“你小小年紀(jì),如此好勇斗狠,將來可怎么嫁人?”

  甄柔眼皮一翻,嬌嗔道:“我都十六了,哪里小?再說,本官嫁不嫁人,與你何干?”

  “本官?”

  姜叔夜聽罷,不禁想伸手刮她的鼻子,再瞧瞧她那副生氣的可愛模樣。

  結(jié)果手到半空,又縮了回來。

  當(dāng)摸到芥子袋的時(shí)候,一咬牙,從里面拿出最后一顆死界鮫珠。

  “諾,說過要重謝與你,這顆珠子碾碎了敷臉,保你肌膚像剝了殼的雞蛋,而且泡澡還能對修為有所幫助!”

  甄柔瞪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手心里的珠子。

  “什么玩意兒?瞅著也不像珍珠??!”

  說罷,她毫不客氣地從姜叔夜手心拿過鮫珠,連聲謝都沒說,扭頭就走。

  臨了,她舉起右臂招了招手。

  “記住,我會去找你的!”

  姜叔夜抿嘴一笑,心思這個(gè)丫頭倒是有趣的緊,留在阿姐身邊,可惜了!

  出了掖庭局,高涂帶著一隊(duì)禁軍,正在門口守著。

  瞧著小侯爺出來,神色緊張地上前道:“哎呦,你怎么這么磨蹭,趕緊,宮里鬧鬼了!”

  姜叔夜佯裝一副驚恐樣子問道:“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怪!”

  高涂一拍腦門道:“老奴忘了,你那時(shí)正睡得沉,打鼾和響雷似的,難怪殿下說你沒心沒肺……好了,快隨咱家走吧,宮里莫要久留!”

  二人順著宮道,邊走邊聊。

  姜叔夜湊到高涂耳畔,悄聲問道:“殿下和我二姐,是不是?”

  胖公公一把推開小侯爺,緊張兮兮地豎起一根指頭,示意他噤聲。

  小侯爺旋身瞅了眼后邊的禁軍,微微一笑,又湊到近前。

  “行了,此地?zé)o銀三百兩,上回進(jìn)宮,本郎君就知道了!”

  高涂停住腳步,旋身沖著那隊(duì)甲士扯著細(xì)嗓道:“行了,你們回去吧!”

  緊接著,他低頭彎腰,步履匆匆,不時(shí)回頭沖著小侯爺使眼色。

  姜叔夜心里一笑,跟了上去,腰身微躬。

  “殿下與姜昭儀,早在七年前便已相識,那時(shí),二人都在青冥集薪堂求學(xué),一見鐘情,后來殿下回宮后,第一時(shí)間向圣人稟明實(shí)情,求娶你二姐,可惜,圣人非但不允,還定了禮部尚書康大人的獨(dú)女作為儲妃人選,君父之命,殿下豈敢違抗,直到你姐姐被冊封昭儀,殿下的病根,也是那時(shí)落下的,哎,有情人終難比翼雙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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