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雨夜
方杰快速的奔向北方,卻在即將走出城門的時候停了下來?!八?,追嗎?”班閏真怕他趁人多逃走。
趙遵卻擺手道:“回去吧,他不會逃了?!?p> 班閏望了望方杰的背影,轉(zhuǎn)身追上趙遵:“你能確定?”
趙遵答非所問:“程兄回來了嗎?”
“昨天就回來了,和上次查的一樣,袁直黃中的舊部中沒有一個叫方杰的,你畫的畫像也托管軍籍的軍官看過了,無人認得,他就是混進來的奸細無疑?!?p> “有意思,我越來越好奇他的身份了!”
不出趙遵預(yù)料,方杰在城門前站了好一陣,直到因為擋路被車夫一頓罵才如夢方醒低著頭回到了官署。
熟悉了五官中郎將的職責(zé)之后,趙遵漸漸喜歡上了和這些老學(xué)究老智囊們在一起的時光,趙遵學(xué)到了很多治國施政的方法。趙遵本來就飽讀詩書,可一直流離在政權(quán)核心之外,又常在外征戰(zhàn),沒有參與到核心政治,如今是個機會。
每天都要參與到議政當(dāng)中,各府上報給皇帝的機要文檔趙遵都有機會閱覽,趙遵開始體會皇帝的痛苦,一個廣袤強盛的大帝國有那么多的事要處置。在普通人眼中很簡單的“鹽鐵”兩個字,放在全國那就是數(shù)以十萬計勞工參與的巨大系統(tǒng),類似于這樣的系統(tǒng)說多如牛毛也不為過,這些都需要有能人打理。而這個能人的頭就是丞相鮑鴻,趙遵終于明白為什么劉衡近二十年都不換丞相,那些復(fù)雜的亂麻一樣的體系在丞相府官員群的打理下井井有條,每一項都有章可循,每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都有專人負責(zé),因為他的存在帝國才能負重前行,鮑鴻是劉衡管理帝國不可替代的幫手,他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同理,跋扈的陳嵩也有他獨到的一面,劉衡發(fā)動的大戰(zhàn)動輒數(shù)萬人乃至十幾二十萬人的大軍,上到將領(lǐng)下到各軍都歸陳嵩統(tǒng)籌,丞相的人負責(zé)籌集糧款轉(zhuǎn)運,但哪里需要什么東西,需要多少,前線的將軍都不一定知道,而這些陳嵩早就盤算好了。大戰(zhàn)之前和戰(zhàn)爭的過程中,陳嵩陪著劉衡一遍遍的推演變化,調(diào)兵遣將,做應(yīng)急準(zhǔn)備,這是木訥惜言的大將軍呂翔做不到的,因此劉衡也離不開他,至少徹底打垮匈奴前是這樣。
趙遵也嘗試著去參與到治理這個國家當(dāng)中,卻發(fā)現(xiàn)還沒那個實力,官位達不到參政的水平,只能議論,把觀點反饋給上級,這也是他人生中的一次跨越。
可就在每個人都認為趙遵會在朝堂內(nèi)沉淀、積累、上升,步入文官行列的時候,一場突變打亂了計劃。
“來人吶,有刺客!”
雷雨之夜劉衡正在新入宮受寵不久的康才人那里度宿,這康才人年方二八是華陽公主偷送入宮的,很快就得到了劉衡的寵幸。康才人剛?cè)雽m身份不高,住的也是舊宮殿比較偏僻,但宮墻之內(nèi)從不考慮安全問題,劉衡帶來的二百多衛(wèi)士都守在殿外。
劉衡五十多歲全靠補藥維持,鹿血參茸不斷地進補,可應(yīng)付這么多年輕的小姑娘還是力不從心。一帆云雨之后,康才人體貼的為劉衡按摩后背,突然屋中的燈燭一下子全都熄滅了。
“呀!”康才人嚇得鉆進了劉衡的懷中,“哈哈哈……”劉衡大笑,叫宮女掌燈。此時風(fēng)雨大作,呼嘯的風(fēng)聲掩蓋了他的聲音。
“唉,還得朕照顧你!”劉衡掐了掐還在發(fā)抖的康才人的小臉,然后起身去點燈。
康才人膽怯的看著劉衡向燈臺前抹去,因為實在太暗了,劉衡走得格外的慢??挡湃瞬幻鈸?dān)心的坐了起來,一道閃電劃過,康才人見劉衡站在燈臺前不走了?!氨菹隆彼悬c害怕,但閃電的光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宮殿又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噗通”,康才人聽到了人摔倒的聲音,“陛下!”她忘記了害怕,沖向了燈臺方向。
康才人努力的晃動劉衡,可倒在地上的劉衡卻一動不動:“陛下,陛下,您別嚇我,快……快來人??!”這時外面狂風(fēng)肆虐,屋瓦都在輕響,外面的衛(wèi)士以為皇帝熄燈已經(jīng)入睡了,大意之下根本沒人聽見康才人的呼喊。
這時又一道閃電襲來,殿中猛地一亮,康才人一聲尖叫,在燈臺的后面出現(xiàn)了一個身穿五彩外袍的人,他的頭臉隱藏在暗處,只露出身體在半空中飄來蕩去。
“??!有刺客”康才人顧不得衣衫不整,沖出了殿門。她的喊聲終于驚動了衛(wèi)士,夏侯彰聞訊第一個沖了進來。
“陛下!”夏侯彰抱起劉衡試了試鼻息,還好呼吸平穩(wěn)無性命之危,“去請?zhí)t(yī)令!”
更多的衛(wèi)士聞訊而至,“都不準(zhǔn)進來!”夏侯彰何止了他們。
“隊長……”
“你們瞎嗎?殿中一個多余的腳印都沒有!”眾人才注意大殿中只有夏侯彰一人的足印,此時外面大雨滂沱,每個人身上都濕透了,若有刺客悄悄潛入一定會留下濕腳印,可這里偏偏沒有。
“康才人,刺客在哪兒?”
“那……那兒!”康才人指向燈臺后面,那里卻沒什么都沒有。夏侯彰只得先將劉衡抱到偏殿休息,嚴(yán)令部下將正殿團團包圍。
太醫(yī)令帶著幾位御醫(yī)趕了過來,隨后段皇后、李夫人、俞美人等幾位地位高的娘娘都聽著信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夏侯彰,陛下他……”段皇后可不想劉衡這樣倒下,如此就便宜李夫人了。
夏侯彰忙下拜:“皇后,太醫(yī)正在醫(yī)治,想無大礙!”
“哦!”段皇后松了口氣,這才看到跪在一旁的康才人,“今晚陛下在你處遇刺,你難逃追責(zé)!說,是什么樣的刺客?”
康才人嚇壞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燈……燈滅了陛下去點,就倒下了,我只看到有個穿著巫袍的人,太黑了,他……他沒有頭啊……”
段皇后呵斥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到底看清楚沒有?”
“沒……沒……”
“沒用的東西!”康才人急著求救衣不蔽體,半個胸脯和白花花的大腿都露在外面,段皇后看見就氣不打一處來,“陛下的身子就是讓你們這幫小妖精掏空了!”
俞美人趁機添油加醋道:“如今什么下賤胚子都能入宮,把那些低賤齷齪的東西帶進來,早晚害了陛下!姐姐,您不能不管啊!”
“陛下在你處遇刺,視為共犯!來人,把這個賤人拉出去亂棍打死!”
在場的人心里清楚段皇后這些借題發(fā)揮清除異己,但皇帝昏迷,皇后的話就是金口,誰敢違抗。
“皇后,饒命啊,饒命啊!”康才人苦苦哀求,衛(wèi)士們無動于衷,生拉硬拽把她拖出宮外,可連二八佳人被一頓亂棍打的香消玉殞。
不多時太醫(yī)令王朗從偏殿中退出來,段皇后等人忙圍了過去?!疤t(yī),陛下哪里受傷了?嚴(yán)重嗎?”李夫人搶先一步問道。
王朗施禮道:“陛下已經(jīng)醒了,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休息一陣就沒事了?!?p>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段皇后道:“陛下不是遇刺了嗎,王太醫(yī),這……這……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朗道:“陛下沒有外傷,談何遇刺啊!只是雷雨天受了驚嚇,短暫昏迷而已,康才人膽子小見陛下倒地誤以為是有人行刺,倉皇之間來不及查看就跑出來呼救故而鬧出了誤會!”
眾皆愕然,偷偷看向段皇后,段皇后卻沒有因錯殺康才人而表現(xiàn)出任何內(nèi)疚,她要的就是殺一儆百。
“皇后,陛下請您進去!”內(nèi)侍傳旨讓段皇后進殿見圣駕。段皇后看到面色蒼白的劉衡,心里一陣酸楚,坐在榻邊垂淚。劉衡握了握她的手,卻被段皇后生氣的甩開了。
“你多大歲數(shù)了,這么不愛惜身子,老太太走了,臣妾的話你又不聽……”
劉衡再去拉段皇后的手,這次她沒有躲開,結(jié)發(fā)夫妻之間的親情是他人無法比擬的,段皇后問劉衡:“王太醫(yī)說陛下受到了驚嚇,難道……”
劉衡嘆了口氣:“啊,是啊……,他又來找朕了!看來不弄死我,他是不會罷休的。”
段皇后道:“要不請法師進宮做法驅(qū)鬼,或者……”
“不!”劉衡掙扎著坐了起來,“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不會向任何人和鬼神低頭!朕寧肯帶著那件事進墳?zāi)埂?p> 段皇后握住了劉衡因激動而發(fā)抖的手:“陛下,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不在了,大周在您的統(tǒng)治下堅如磐石,沒有人可以動搖您?!?p> 過了好一陣劉衡漸漸冷靜了下來,輕嘆了口氣:“也許……也許朕時日無多了,邪祟才會糾纏不休!”
“陛下不要胡思亂想!”段皇后趕緊捂住了劉衡的嘴,然后低聲道,“陛下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每次看到那東西都是在疲憊虛弱孤立外出的時候,在臣妾和幾位老姐妹那里就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事?!?p> 劉衡點點頭:“總共也有七八次了,多是在朕獨睡的時候,可……可總不能不去別的宮吧,而且睡覺的時候讓一群侍衛(wèi)守著床榻,朕更不安心吶!”
“臣妾是想說,會不會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劉衡瞪大了眼睛:“誰?”這時他的眼中盡是憤怒。
“事無絕對,也許還有漏網(wǎng)的知情人想借此興風(fēng)作浪!”
劉衡沉默了很久,好像是在尋找這個人,但幾十年來要是能想到也不會存疑到現(xiàn)在了。
“皇后,朕該怎么辦?”
“查,絕不能姑息!”段皇后是個老辣的女人,很多時候很多事劉衡都仰仗她。她見劉衡猶豫又道:“臣妾知道陛下有顧慮,參與調(diào)查的人越少越好,臣妾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絕佳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