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滿月宴大戲(一)
“果然是近朱者赤,”易妃意味深長地注視著穆晏清,“永壽宮的兩位妹妹如此口齒伶俐,一唱一和,讓本宮都沒有說話的機(jī)會了?!?p> 穆晏清心里:是的閉嘴吧,別想把臟水潑過來。
“驍嬪如今開朗了一些,愿意和咱們姐妹之間有說有笑,總是好的,易妃你倒是說得對,此事還是穆答應(yīng)做得好?!被屎笊钌羁戳艘谎郏炊屇玛糖逵行┗帕?。
皇后也許是誠心感激穆晏清,畢竟秦家的事情解決了,穆晏清和秦佩英如今義結(jié)金蘭似的,皇后不難看出來,穆晏清是個關(guān)鍵。
楊貴人說:“是啊,聽聞連溫貴人都跟皇上夸穆答應(yīng)呢,皇上轉(zhuǎn)個身就親自點(diǎn)名賞了個人給穆答應(yīng)。連貼身伺候的人都是皇上欽點(diǎn)的,這氣派真是了不得。咦,既然是伺候穆答應(yīng)的人,又是皇上親賞的,怎么今日請安也沒有帶過來,好讓咱們都羨慕羨慕?!?p> 姚妃似乎嫌晦氣,掩了掩胸口,說:“帶什么呀?顧甯川這樣的人也配來到中宮?身上還不知道背了多少血債,說來也巧,他的罪名和穆答應(yīng)的上位之路頗為相似,能跟了穆答應(yīng),指不定也是天賜的緣分,一丘之貉罷了?!?p> 驍嬪快聽不下去,一把捏住了把手要發(fā)作,穆晏清反應(yīng)快,一把按住她,搖搖頭,接著說:“皇上的賞賜,無一不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自然不是能讓人隨便議論的,兩位姐姐如此戲謔,豈不是也要作踐皇上的恩德不成?”
楊貴人才解了禁足,一下子就不敢繼續(xù)開腔。
“你少拿皇上來唬本宮,別以為像個戲子似的會說幾句話,就當(dāng)別人都是傻子?!币仍泼黠@不吃這一套,不屑地說:“你可把你的人看顧好了,別讓本宮糾出什么錯才好,否則數(shù)錯并罰,本宮定讓你永無翻身之日?!?p> “好了,好端端的怎么說到這么難聽的份上?”皇后見火苗燒起來了,不得不出言撲滅,“大家都是皇上的妃子,當(dāng)謹(jǐn)言慎行為宮中表率才是。說親密一些還是自家的姐妹,何必為著一點(diǎn)小事就如此爭風(fēng)吃醋,有失體面?”
眾嬪妃都起身請罪,這才結(jié)束了今天的唇槍舌戰(zhàn)。
穆晏清雖本就知道姚既云對她的厭棄和高傲,但時至今日聽到這些,仍是在心里冒了一把汗,總覺得姚既云只要等到機(jī)會合適,隨時都能直接把自己給掐死。
可當(dāng)穆晏清回想起,以往在圈子里,再好的圈中閨蜜,到了搶資源的時候,都能立即翻臉,從此不相往來,死活不同臺,更有甚者還開始互買通稿,更何況是如今靠恩寵存活的地方?
姚既云的恨意,是出于摯愛被搶,且一夕之間從高處跌落,對穆晏清的恨,也許救命之恩都不能徹底解決。
回去的路上,采蓮看穆晏清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安慰道:“主子,姚妃向來高傲,皇上最近除了皇后那兒,都往延禧宮和永壽宮走,后宮的娘娘們本來就不多,一下就顯得她好像墊底了,難免氣大,您別往心里去。”
岳蘭細(xì)聲附和道:“說來也是,姚妃從前的恩寵和易妃不分上下,怎么就小產(chǎn)了一次之后,再沒有懷過龍嗣?眼下延禧宮這么熱鬧,隨便一個殿下公主撒個嬌就能把皇上哄走,她能不著急么?”
如今的醫(yī)術(shù)無法和現(xiàn)代相比,姚既云又是一直都養(yǎng)得金尊玉貴的,體質(zhì)更是孱弱,小產(chǎn)過一次已經(jīng)是大傷了。穆晏清想到這里,仿佛在自說自話,“是了……姚妃最想要個孩子在身邊做依仗,可是往往越著急什么,越?jīng)]有什么?!?p> 那有沒有別的法子?
穆晏清突然覺得靈光一閃,正想秦佩英說,抬頭就看見一個公公正笑瞇瞇地朝她們小跑過來。
這人穆晏清認(rèn)得,是在皇帝跟前聽使喚的,最近來永壽宮也不少??磥?,身邊這位當(dāng)紅炸子雞又要被叫走了。
“給二位小主請安。驍嬪娘娘,皇上新得了一把短刀,做工精美,邀娘娘前去共賞?!?p> 驍嬪堆起了禮貌的笑容,說:“好,有勞公公帶路?!?p> 穆晏清看著秦佩英遠(yuǎn)去的背影,只聽采蓮湊到耳旁說:“主子,驍嬪娘娘近日似乎對皇上順從了一些,沒像前些天那樣敢耍耍性子?!?p> “皇上這么不待見,也答應(yīng)了將小川放在永壽宮,驍嬪不傻,自然知道也要跟著轉(zhuǎn)變啊?!?p> 采蓮說:“說到底,驍嬪娘娘做的這些,好像都不是為著自己。奴婢也算明白一些,主子為什么不想去爭寵?!?p> 穆晏清想也不想,說:“也不能說都不是為了自己,畢竟這后宮里的女人和娘家都是榮辱與共,解了娘家的困境,也算是解了自己的困境?!?p> 她這幾日從小川那里聽說了,李煜玄近日對驍嬪的父親也很是客氣,多翻過問周羿前往邊境的準(zhǔn)備事宜,很是重視。
“可是主子,說到底,這小川公公,驍嬪娘娘也是為著您才向皇上爭取的。”采蓮思來想去都沒明白,為什么主子輕而易舉就說服了驍嬪去問皇上討要顧甯川。
穆晏清想著再解釋下去,采蓮這傻丫頭也是想不通的,仍是一根筋地覺得,自家主子該好好感謝主位娘娘,殊不知突然從邊上的角落傳來一把熟悉的男聲:“姑娘折煞奴才了,不過是二位主子都有憐憫之心,可憐奴才罷了?!?p> 采蓮嚇了一跳,立即擋在穆晏清前面,待看清了來人才長舒一口氣,嗔怪道:“小川公公,青天白日的你這么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做什么?”
顧甯川從側(cè)后邊走到穆晏清面前行了禮,從容地說:“姑娘恕罪,不是奴才鬼祟,是您和主子顧著說話。”
穆晏清回頭掃了一眼,說:“不是說了沒什么事不要跟出來嘛,你也知道我……”
“主子說過,您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讓奴才不必跟著,可您和驍嬪娘娘都疼惜奴才,救奴才于水火之中,奴才又怎能貪圖獨(dú)自安逸?”
穆晏清注視著那張邊自稱“奴才”卻又不卑不亢的臉,心里突然生起一絲安慰,他如今站到面前好像自信了一些,不像第一次見面時的畏畏縮縮。
“跟你說了,在我面前,不用自稱奴才,”穆晏清想了想,又問:“你找過來,可是查到什么了?”
顧甯川也往周圍警惕地看了一圈,才挪到一邊讓穆晏清先走,自己跟在她身后,低聲說:“主子,我試探過延禧宮的宮女和太監(jiān),他們的說法都是一致,那包禁藥,的確是您親手遞到皇上跟前指證姚妃的,而事發(fā)前幾日,沒有人發(fā)現(xiàn)您有異樣?!?p> 穆晏清一下子頓住腳步,“一查反而自己把自己捶死了……”她不想死心,又問:“那……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不妥?比如有沒有什么人找過我,我有沒有去過哪見過誰?”
顧甯川這兩日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打探到的另一個巧合隱去,默默搖了頭。
“那看來,我和姚妃這個死結(jié)是很難解開了?!蹦玛糖逑胂胗X得,既然這邊解不開,那就想法子另辟一條路。
采蓮聽了一路,也領(lǐng)會到幾分,說:“主子,姚妃眼下最想要的,莫過于皇上的恩寵和一個皇室血脈,以主子的聰明,孩子給不了她,那幫她爭寵不就好了?”
穆晏清想也不想,搖頭說:“傻丫頭,你看姚妃那個氣性,誰都看不上,更何況,以她的容貌和才華,要爭寵,實(shí)在不需要我的幫忙。不過,你確實(shí)無意間提醒了我另一件事情。孩子嘛,也不是給不了,不是自己生的,做養(yǎng)母也是可以的。”
“主子您再說什么?”采蓮聽著覺得不對勁。
“采蓮,那位長年養(yǎng)在行宮的二殿下,一年之中都在哪些時候入宮?”
顧甯川這下子心領(lǐng)神會,說:“主子,過幾日就是七公主的滿月宴,皇上的意思,是宮中許久沒有皇嗣誕生,想好好操辦一番,二殿下應(yīng)該在那一日會入宮,和姚妃有見面的機(jī)會?!?p> 穆晏清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還是你明白我。”
七公主滿月的前一日,京城迎來了萬里無云的晴好天氣,一掃連日瓢潑大雨的陰霾,因此宴席得以順利無阻地完成了最后的準(zhǔn)備,宮里的人更是將這樣的天氣轉(zhuǎn)變視為七公主帶來的祥瑞之兆。
滿月宴這一日,溫映池先帶著七公主前往景仁宮受封,晉為嬪位,李煜玄親賜封號為“嫻”。
延禧宮里一片歡聲笑語,李煜玄抱著一身紅襖子的七公主李斕昭,掂了掂,覺得比前些日子抱來時重了些,點(diǎn)著頭道:“公主的氣色好多了,照料的人也是很細(xì)致。只是性子應(yīng)是隨了映池,文靜些?!?p> 溫映池一身華服坐在一旁,只是淺淺一笑,說:“皇上這話,臣妾倒是一時分不清,是在夸公主呢還是取笑臣妾不善言辭?!?p> 李煜玄笑道:“你們都聽聽,這當(dāng)了母親的人果真是護(hù)犢情深,朕連夸一句女兒都得小心翼翼了?!?p> 易桂華在一圈又一圈的陪笑聲中,掩著嘴笑道:“皇上如此寵愛公主,嫻嬪自然不能輸給皇上分毫?!?p> 穆晏清坐在人堆后,從層層疊疊的喜慶里看到,姚既云連苦笑都勉強(qiáng),眼里只有說不盡的羨慕和失落。也是,還不是皇子,已經(jīng)讓皇帝高興到一下子把位份和封號都給了。姚既云對皇帝用情至深卻一無所出,看著李煜玄懷抱著別人的女兒,榮寵也盡數(shù)給了別人,面對此情此景怎么高興得起來?
弦凝穿過人墻,走到姚妃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姚妃似乎眼前一亮,接而轉(zhuǎn)身默默出去了。
“采蓮,”穆晏清回頭示意采蓮湊近些,問:“二殿下已經(jīng)來了嗎?”
“是的主子,奴婢一直留意著,二殿下才進(jìn)來不久。姚妃剛才出去了,估摸著就是尋二殿下去了。”
大人們在屋里說笑,幾個皇子公主趁著難得的不拘束,都聚在院子里玩耍。李璟轅作為太子和皇長子,雖才十六歲,卻已經(jīng)相當(dāng)?shù)姆€(wěn)重自持,沒有湊過去和兩個弟弟一起玩耍,只是在一旁看著。
看到李璟辭被嬤嬤領(lǐng)進(jìn)來的時候,李璟轅高興地走上前,見李璟辭正要跪下行禮,他急忙伸出手走上前,說:“二弟可算來了,今日家宴,不必拘禮,你只當(dāng)我是長兄就好?!?p> 李璟辭后退了幾步,那雙和李璟轅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緩緩低下,說:“殿下厚愛,雖是家宴,臣弟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免得讓殿下被人議論?!?p> 李璟轅收回雙手,帶李璟辭進(jìn)來的嬤嬤還站在這里,只好先讓二弟跪下行過禮,才迫不及待將他攙起來。正在一旁的兩個公主似乎都沒看見李璟辭進(jìn)來,仍然歡天喜地地交換著小玩意兒玩耍。
“殿下且慢?!崩瞽Z辭看見太子的目光,說:“四皇妹和五皇妹正玩在興頭上,殿下不必讓她們過來。”
李璟轅說:“你是兄長,她們應(yīng)當(dāng)過來問安的?!?p> “皇兄有心了,”李璟辭這才改口,說:“臣弟自知笨嘴拙舌,而且少在宮里走動,二位皇妹有萬千寵愛,與臣弟生疏些也是情理之中。如皇兄所言,臣弟算是兄長,更沒有掃了妹妹們興致的道理?!?p> 太子自然明白李璟辭的意思,兩個嬌滴滴的公主不喜歡這個不吉祥的人,又何苦逼她們過來行禮掃興呢?!凹热粊砹耍碗S我進(jìn)去給父皇母后請安吧?!?p> 李璟辭聽到里面?zhèn)鞒龅年囮嚉g聲笑語,猶豫了須臾,說:“皇兄一番好意,臣弟心領(lǐng),只是……父皇母后和各位娘娘正是如此的高興的時候,臣弟不適宜進(jìn)去貿(mào)然打斷,臣弟還是先候著,宴席之時再向父皇母后請安吧?!?p> 才說完,李璟辭匆忙一揖,就往后院走去。李璟轅悶悶地收回手,知道不好再叫回來勉強(qiáng)他,朝李斕毓和李斕瑄那邊看過去,正巧碰上了李斕毓悄悄撇向李璟辭的余光,總有一種讓李璟轅說不出來的不適。
六公主察覺的太子的目光,立即稍一偏頭,乖巧又俏皮地朝李璟轅笑了笑,繼續(xù)低頭和李斕瑄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