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邊奧林匹斯號上終于恢復(fù)了平靜后，黑星號上正一副非常平和的景象……
或者說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兩軍對峙之下，赫麥爾坐在指揮官的高背椅子上，低著頭看手上的成人雜志，表情認真嚴肅得像是在看什么軍事計劃一樣。
L托著腮坐在他嘴邊的臺階上，嘴上叼著個檸檬味的棒棒糖，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身邊毛茸茸的巨狼阿努比斯。
坐在指揮臺前的是個深紅色頭發(fā)的男人，穿著黑色的外骨骼盔甲，此刻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嘴里絮絮叨叨地低聲念叨著什么。
阿斯蒙蒂斯和瑪門都并不屬于擅長大規(guī)模戰(zhàn)斗的類型，此刻正在休息室里悠閑地和兩個帶著兜帽的人影打著牌。
“還是作為單獨部隊比較好啊……和其他部隊聯(lián)合的話還得浪費時間磨合和吵架，真夠麻煩的?！?p> 也不知道是誰故意還是無意的沒關(guān)通訊頻道，剛剛對方【雅典娜】手下的伊卡洛斯和K因為要不要讓她出戰(zhàn)的吵架幾乎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兩艘飛船里直播了。
L聽著對面奧林匹斯號上因為自己的事情吵架，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嘴里的棒棒糖從一邊腮幫子轉(zhuǎn)到另一邊。
赫麥爾像是她摸狼一樣摸著她的腦袋：“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啊。”
想起昨晚上陸和自己說的那段馴獸的話，L的臉微微一紅，被他這么摸腦袋摸著只覺得好像有種古怪的電流從自己的頭頂沿著脊柱往下走著，一路的神經(jīng)都產(chǎn)生了種輕微的酥麻感。
這種感覺……
好像也沒那么討厭哦。
她本來習慣性地想躲開，但想了想還是沒挪窩，瞇著眼睛繼續(xù)吃糖。
“我一直都很成熟穩(wěn)重啊。”
“如果是兩年前的話，聽見有人這么說你估計已經(jīng)過去動手了吧？”
魔王紋著黑色符文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她的臉。
“打了又怎么樣？”她深吸口氣，“這世界上有的是這種故意找麻煩的跳梁小丑。一旦出去和他動手了立馬就中計，就又還得上軍事法庭。”
赫麥爾笑起來，很滿意的樣子，耳朵上的黑色逆十字架晃了晃。
“挺好的?！?p> L正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點，往他手里一看，雜志上衣不遮體的比基尼美女正在搔首弄姿的，看得她臉漲得通紅。
“……你果然還是喜歡這個類型的女生啊?！?p> 少女的臉背過去，慢吞吞地從他的手下把頭挪出來。
赫麥爾再次拿起雜志。
“喜歡啊?！?p> “那你還想約我出去。”
“人和義人……或者說，人和人偶，在我眼里都沒什么區(qū)別?！?p> 想起首次見面的時候，眼前這位變化出來成年女性的義體形態(tài)（L，蕾拉的義體因為是性質(zhì)特殊的外星合金，所以可以很輕易地轉(zhuǎn)變外形），赫麥爾躲在雜志后面的臉上露出點微笑來。
要真找了一個這樣的女朋友，等于可以天天換不同的女朋友，戰(zhàn)斗力還頂?shù)蒙弦粋€小型星球，這樣的買賣，簡直不要太劃算。
L聞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耳朵紅了，摟著巨狼粗粗的脖子，把臉埋在雙層的，柔軟的細毛里。
打著牌的阿斯蒙蒂斯和瑪門往這邊看了看，對視一眼，但都什么都沒說。
“滋滋——”
通訊頻道里傳來電流的聲音。
“——解放義人，人類要解放被奴役的義人——”
同時在兩艘飛船里，明顯是機械翻譯的外星語從通訊頻道里傳來。
“首先這是地球內(nèi)部的事務(wù)，和你們無關(guān)。其次，你們在地球的大氣層進行空中襲擊，嚴重侵犯了地球人的人權(quán)和領(lǐng)空主權(quán)，憑什么對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
【雅典娜】冷靜的聲音從通訊頻道里傳來，聲音雖然溫柔，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本來躺在后面睡覺的一個人影被吵醒了，從躺椅上起來，原本搭在臉上的書滑落到了地上。
貝爾菲格（地獄七君主之一，“懶惰”Belphegor）穿著寬松的條紋睡衣，連外骨骼和戰(zhàn)甲都沒穿，懶懶散散地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這位不常出現(xiàn)的七君主人如其名，也并不擅長格斗和大規(guī)模攻擊，但是在拷問和信息提取上很有一套，故每次出戰(zhàn)的時候還是會掛個名頭刷出勤率。
“解放——義人——”
通訊頻道里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麻煩死了……”坐在控制臺前的紅發(fā)男人低聲吼了句，手指焦躁地敲打著控制臺，“下指令攻擊吧，赫麥爾！我們大鬧一場。”
“不讓小孩子試試手嗎？”
沒等赫麥爾發(fā)言，坐在牌桌后陰影里的男人開口道。
瑪門呲著滿嘴的金牙嗤笑一聲：
“慈父缺席十多年，現(xiàn)在開始表演可憐天下父母心了嗎？”
男人一時有些語塞，尷尬地笑笑，身子往前一傾去拿桌邊上放著的煙。
牌桌上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
阿斯蒙蒂斯歪著頭，歪著嘴盯著男人上下打量，眼光像是能拉絲。
眼前的男人她上次見過一次，但上次對方和赫麥爾的關(guān)系還沒這么近，只待了不到半小時就走了。
她道德感并不是很強，本來就是代表欲望的七君主，（阿斯蒙蒂斯，Asmodeus，是代表欲望，Lust的惡魔）從來不放過任何可以讓自己快活快活的機會。
陸這位花名在外的父親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日里都是這副衣冠禽獸的模樣，即使只是出門買個菜。
男人有張比少年成熟不少的臉，除了眼角有些細紋外保養(yǎng)得相當好，也比初出茅廬的少年懂得打扮。臉頰上留著短短的，青色陰影似的胡渣，既有那少年那種精致的五官，又有點老男人的頹廢感，如果不知道這男人獵艷的戰(zhàn)績，看上去確實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注意到阿斯蒙蒂斯的注視，黎牧也歪著嘴笑笑，刻意往這個女人身邊歪過去，叼著煙湊到她面前“借個火”。
L聽著打火機點火的聲音抬了抬頭，冷眼默默看著這個拋妻棄子的老男人，臉上露出點鄙夷的神色，轉(zhuǎn)過頭去又把臉埋在巨狼柔軟的皮毛里。
赫麥爾放下手里的雜志，兩腿大開地坐著，只是閉目養(yǎng)神———這次空襲，他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所以沒有貿(mào)然出手。
金紅的陽光透過逐漸散開的云，照在魔王蒼白又年輕的臉上，照得他長長的睫毛就像是金絲扇子，在他的眼皮子投下淡淡的羽毛似的影子。
“我總覺得有什么細節(jié)不太對……”
赫麥爾閉著眼，自言自語道。
“什么不太對？”紅發(fā)男人轉(zhuǎn)過頭來。
他的半張臉非常清秀，而另一半張臉從額角到顴骨的位置則有著極為恐怖的燒傷疤痕。
“這次攻擊……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我們介入之前，他們集中轟炸的地圖能調(diào)出來嗎？”
“神探小叮當上線~”
貝爾菲格對著赫麥爾做了個鬼臉，踩著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走到控制臺前，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了幾次，太陽城受到地毯式轟炸的區(qū)域就以紅點的形式被標記在地圖上。
“如果你是想要入侵地球的外星人，你會怎么做？”
赫麥爾既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L。
“……問這個干嘛？”
小鬼歪著頭，把棒棒糖推到另一邊的腮幫子繼續(xù)吃著，“大概會集中轟炸軍事基地，商業(yè)區(qū)，和基礎(chǔ)設(shè)施吧？”
“但他們轟炸的地點沒有集中在這些地區(qū)。這樣的行為就很反常了……”
赫麥爾摸摸自己的下巴。
內(nèi)部通訊頻道的指示燈亮起，艾絲蒂的聲音再次響起。
“喂，赫麥爾，那邊沒聲音了……要不要攻擊？”
“別急，”魔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有點不太對勁?！?p> “好。”
【雅典娜】和【魔王】合作過多次，兩人之間的信任還是很深的，畢竟赫麥爾的指揮能力什么的都非常過硬，幾乎是個天生的將領(lǐng)。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提前探聽軍事基地的位置直接進行對點打擊。畢竟新十字軍對于基地的位置是沒有任何隱藏的?！?p> 魔王繼續(xù)喃喃自語，一只手摸著下巴，一只手在金屬的指揮官椅子把手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
“對方的轟炸很隨機……幾乎像……用程序隨機生成某個范圍內(nèi)的坐標然后攻擊的那樣。”
貝爾菲格經(jīng)他一提醒，也盯著屏幕研究起來。
牌桌上的幾人同時停下手里的動作，紛紛把牌面朝下放回到桌子上。
“而且如果真的是宣戰(zhàn)的話，被我們這么困在這里，應(yīng)該會已經(jīng)開始攻擊了不是嗎？如果不是宣戰(zhàn)，只是武裝抗議的話，被我們這么困著也該派代表出來談判了?！?p> 赫麥爾繼續(xù)說著。
“對啊，干就完了！”
紅發(fā)男人摩拳擦掌的，覺得自己白來了一趟，沒機會干架有些暴躁——
L拿眼睛瞪著薩珊納斯，歪著頭，心想這家伙尤其這么暴躁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像發(fā)情期到處撒尿和捶胸口的大猩猩。
“雅典娜，”赫麥爾對著內(nèi)部通訊頻道說，“……眼前的戰(zhàn)艦是空的。”
奧林匹斯號內(nèi)。
隨著通訊里傳來赫麥爾的那句“眼前的戰(zhàn)艦是空的”，奧林匹斯號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乎就連針尖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阿忒彌斯推開身后的椅子站起來，抖了抖背上近兩米高的合金箭弩。
“是不是空的我去看看就知道了?！?p> 艾絲蒂揉了揉眉頭，做了個阻攔的動作。
“我們一起去。K……你們在這里等待下一步指令，同時試著和【毒藥公爵】取得聯(lián)系?！?p> 她一個女人混到這么高的軍銜不容易。
除了出身和本身的軟性手段外，公主雖然在下屬面前嚴厲，本質(zhì)上還是相當愛才的一個人。
飛船內(nèi)部響起機械滑軌的聲音。
隨著某扇門開啟，兩匹三四米高，周身血紅，鬃毛是燃燒著的金紅色火焰的駿馬拉著一輛近二十米高的巨大的戰(zhàn)車向眾人奔騰駛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艾絲蒂面前。
她拿起一人高的巨大金色合金盾牌，手持金色的長矛，輕盈地跳上火焰戰(zhàn)車。
隨著她的動作，阿忒彌斯，伊卡洛斯和赫爾墨斯都也帶著那幾個泰坦人攀爬上了戰(zhàn)車，動作整齊劃一，毫不拖泥帶水。
雖然和她私底下相處過很長時間，陸這是第一次真正近距離地看著最強奇美拉之一出戰(zhàn)。
平日里和他你儂我儂的公主身穿銀甲佇立在巨型火焰戰(zhàn)車上，表情肅穆威嚴地舉起手里的盾牌和長矛——
幾個身高遠超她的泰坦巨人們紛紛恭敬地對著她齊齊跪下，眼珠子都變成了怪異又恐怖的紅色。
“對戰(zhàn)爭女神效忠??！”
隨著【雅典娜】的支隊以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擁有的默契齊聲喊出這句口號，房間里所有人都沉默著，帶著點敬畏的心理目送著戰(zhàn)車離開。
艙室打開又關(guān)上，強烈的氣流沖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很恐怖吧？”
周邊只剩下新人和自己的同門，K轉(zhuǎn)過頭對著自己的下屬說道，眼睛卻看著陸。
“恐怖?”
陸假裝聽不懂。
“你的公主，”K那雙犀利的眼睛像是直接穿透了他的靈魂似的，“艾絲蒂的能力全開的時候，能把周圍的附屬‘寄生蟲’的大腦和她自己的同化，同時操縱多個奇美拉戰(zhàn)士——就像是某種變異的蜂后一樣，讓所有的附屬都為了她而生，而死，而戰(zhàn)?！?p> 卡文迪許聞言突然插了一句：
“這不是跟影分身一樣嗎？也太酷了?！?p> “酷？”K點了支雪茄，“看著是挺酷的……但要是著了她的道，她能讓你為了她撞死在飛船上。就像是……引誘著蒼蠅撞死在捕蟲器上那么簡單?！?p> 說完他再次看了看陸，眼神里有種淡淡的警告意味。
陸默默地看著巨型戰(zhàn)車燃燒的輪子滾動著，風馳電掣地接近龍鱗似的外星飛船，吞了口口水，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她……艾絲蒂最多能控制多少‘寄生蟲’？”
少年舔了舔嘴唇，眼睛里流露出點異樣的光。
“目前嗎？”K深吸了口手上的雪茄，瘦削的臉頰凹陷下去，“最高紀錄是22世紀末期，稀土戰(zhàn)爭中控制了一百萬被寄生的外星人?！?p> 外星人？
陸在大腦內(nèi)對稀土戰(zhàn)爭相關(guān)的歷史里檢索了一陣子，依稀記得彼時銀河聯(lián)邦好像沒有派這么多援軍。
“我記得好像當時我方?jīng)]這么多兵力？”
“本來就不是我方的?！?p> K把嘴里的煙吐出來，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
陸沉吟片刻，突然理解了K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種警告的神色的來源。
如今的新十字軍的最強奇美拉之一，艾絲蒂……曾經(jīng)是稀土戰(zhàn)爭入侵地球外星人將領(lǐng)之一。
這么說的話，之前包括她的部下在內(nèi)所有的人對她的敵意和提防就能解釋得通了。
這似乎也是為什么她上次對于殺人如此謹慎，而且要接自己之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