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他給她打了電話,約她出來吃火鍋。他從那份收貨單上記下了她的電話。顧新月猶豫了一下,答應(yīng)了。
那天晚上,他一開始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彬彬有禮地詢問顧新月能否再給他一次機會。顧新月明確地拒絕了他。她甚至還警告他,盡快停止對她的騷擾(手機號碼是怎么得來的?),否則她將報警處理。他頓時怒不可遏。
“所以你就端起火鍋準備潑人身上?”蔣健嚴厲地說道。
“我當時真是氣壞了。我們好歹談過戀愛,她把我劉輝當什么人了?跟蹤狂?變態(tài)?”
“難道你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對她是真愛,怎么可能傷害她呢?”
“你少在這兒跟我裝了。當時要不是店主及時制止,說不定慘劇就發(fā)生了。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真愛?”
“你不懂。”劉輝喃喃地說,“我現(xiàn)在是真后悔,如果當時我真潑下去就好了……”
“你說什么?!”蔣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我潑了,她現(xiàn)在頂多也就是毀容,一旦她毀了容,別的男人也就不會要她了,也就不會死了。”
蔣健愣住了。這樣的話從劉輝嘴里說出來,幾乎顛覆了他之前的判斷。
“你是說,你后悔沒將她毀容,而不后悔殺了她?”
劉輝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著蔣健。
“你說什么?”
“我說,”蔣健迎著劉輝的目光頂過去,“你難道不后悔殺了顧新月?”
“我……你怎么……我沒殺她……我……”劉輝有點語無倫次。
“你沒殺她?”蔣健輕蔑地一笑,“你剛才說了這些多,都在證明一件事,你和死者顧新月存在著情感糾葛,你劉輝因愛生恨,約她到天平山見面,然后對她下了毒手,并把她的尸體就地掩埋。你以為自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我告訴你,劉輝,你這輩子完了,你這個無恥的殺人犯!”
“胡說!”劉輝情緒陡然激動起來,“我沒殺顧新月,你說我殺了她,拿出證據(jù)來?”
“你剛才說的這些就是證據(jù)!我們都錄下來了。你有著充分的殺人動機,另外,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本月1號,也就是死者遇害的當天,你沒去上班。”
“1號?7月1號嗎?我生病了呀,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發(fā)高燒,所以請了假在家休息……”
“誰能證明呢?”
“我……”
“證明不了吧?你既有殺人動機,又沒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認罪吧,現(xiàn)在認罪,這樣還能為自己爭取減少一點刑罰,否則,以這樣性質(zhì)惡劣的殺人案,你可能要面臨最嚴重的判罰:死刑。”
蔣健的最后這兩個字讓劉輝不禁打了個哆嗦。他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就像一只認命的即將被宰殺的老公雞。等了一會兒,蔣健站了起來。
“你考慮一會兒吧。”
“等一下?!?p> 剛走到門口的蔣健回過頭,看著劉輝。后者緩緩抬起頭,令蔣健吃驚的是,他的臉上滿是淚水和恨意。
“我要請個律師?!彼昧Φ卣f道,“我沒殺人,絕不認罪!”
蔣健呆呆地望著劉輝。
但很快,他的臉上恢復了冷酷,什么也沒說,就拉開門走出了審訊室。
就在蔣健審訊劉輝的同時,方磊正在法醫(yī)中心等待法醫(yī)老楊從解剖室里出來。
除了他,幾乎所有組員都去圍觀那場蔣隊的審訊去了。
自從劉輝的名字出現(xiàn)在偵查視野中之后,大家基本上認為這起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
三天。
從發(fā)現(xiàn)尸體到劉輝被逮捕歸案,僅僅用了三天時間。
這種偵破速度完全值得市局在后續(xù)的媒體通報時大書特書。
但方磊依然無法對之前的那兩點感到釋懷:狗以及敲碎頭骨的作案手法。
可遺憾的是,他把那些案卷材料顛來倒去地看個不停,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突破的點。
到了中午,他想起昨夜收養(yǎng)的小黑狗會不會出什么問題(早上來上班之前,把它放客廳了),于是把一口未動的午餐重新蓋好蓋子,快速離開了警局。
進屋之前,他設(shè)想過多種悲劇性的場景,比如小狗的頭被卡在了下水道里,窒息死了;比如它去扯餐布的角,餐桌上的玻璃花瓶掉下去把它給砸死了;又比如……
總之,他不大相信這只脆弱的小狗能在家里安安全全地活下去。
然而,當他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見那狗已經(jīng)等在門后了。
不僅如此,它嘴里還叼著一只拖鞋,搖頭擺尾,可愛至極。
當他要去拿拖鞋的時候,那小狗卻又跑開了。
“哈,小搗蛋!”
雖然沒出什么事,但屋內(nèi)的情況還是讓方磊皺起了眉頭:滿屋的屎和尿,被扔在地上的內(nèi)褲,還有一卷扯了一路的卷紙……他默默地收拾這些,開始懷疑自己選擇收養(yǎng)一只狗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好不容易收拾完之后,他和小狗坐在門檻上,分食飯盒里的食物。院子里安靜得只能聽見風吹和咀嚼的聲音。
有那么一會兒,他感覺內(nèi)心非常平靜,那種糾纏已久的孤獨感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情感的充盈。他把飯盒放在一旁,將那只小狗抱起來,放在懷里,溫柔撫摸。
“忘記給你取名字了。叫你什么好呢?”他輕輕地說道。
狗子只是傻乎乎地哈氣。
“要不,就叫你皮蛋吧。嗯,這個名字挺適合你的。”
皮蛋身上的毛黑黑的,肚子上則是灰色的。
突然,他不動了,手觸摸著皮蛋那軟軟的黑毛。
他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接著,他把皮蛋放回到屋子里,關(guān)上門。
走到街上,他迅速打了一輛車回了警局。
從工位上的案卷里,他找到了那份顧新月的尸檢報告。果然,有個地方存在明顯的疑點。他拿著報告,立馬去往法醫(yī)中心。
一小時后,老楊終于完成今天的尸檢工作,從解剖室里走了出來。方磊迅速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老方,讓你久等了。找我什么事兒?”
方磊把那份尸檢報告遞了上去,然后指出上面自己關(guān)注的那個問題。
“這份樣品還在嗎?”
“當然。案子還沒破嘛,證物都還在。你確定要看嗎?”
“嗯?!?p> “那跟我來吧?!?p> 方磊跟著老楊來到了尸檢樣本存放室。很快,老楊將一個小型的玻璃瓶拿在手上,然后擰開瓶蓋,用鑷子將里面的東西夾出來,放在檢驗臺上,并將上方的白光調(diào)亮了好幾倍。
“看吧?!?p> 方磊把頭湊近,仔細觀察上面的那樣東西。
一根深棕色的毛。
“我看尸檢報告上說,這是在死者的腳指甲縫里找到的,檢驗結(jié)果是非人類的毛發(fā),對嗎?”
“沒錯,這是狗毛。”老楊解釋道,“狗的毛和人類的頭發(fā)是很容易區(qū)分的,因為狗毛沒有汗腺囊,而人的頭發(fā)則相反?!?p> “能查出這是哪種犬類的狗毛嗎?”
“這你可就為難我了。雖然我們法醫(yī)也會學一些動物知識,但世界上的犬種類繁多,目前算是我的知識盲區(qū)。不過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應(yīng)該去補補課了?!?p> “是這樣,我們在死者的家里曾發(fā)現(xiàn)她養(yǎng)了一只貴賓犬?!?p> “貴賓?”老楊皺起了眉頭,“這根狗毛肯定不屬于貴賓的,貴賓又叫卷毛犬,通常來講毛會又卷又軟,而且不怎么掉毛,而這根狗毛又粗又硬,而且還是黃色……天吶!”
老楊和方磊對視了一眼。他終于明白方磊來找他的原因了。
接著,他迅速走到放檔案的抽屜,把。另一份檔案拿了出來。
經(jīng)過對比,沒錯,這根狗毛正是屬于那條從天而降砸死人的大黃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