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wèi)風被救回來的第三天,他終于躺在床上,微微的睜開了眼。
看到衛(wèi)風已經(jīng)清醒了,陳朔雪胸膛中那一顆懸著的心也安定了下來。
等到找來醫(yī)師給衛(wèi)風又重新診斷了一遍之后,陳朔雪的臉上又蒙上了一層愁云。
門外,醫(yī)師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診斷書,只能嘆了口氣說道:
“衛(wèi)公子身上其他地方?jīng)]什么大礙,但是唯獨臉和右手受傷太重。尸毒入體,臉上的疤痕,怕是去不掉了。右手骨頭也不大可能恢復完全,以后如果用力過猛的話,可能會二次復發(fā)?!?p> “……嗯,我知道了。春柳,將酬金送給王醫(yī)師?!?p> “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p> 這幾天,陳朔雪不僅要照顧衛(wèi)風,還要兼顧家中的事物和外面的種種事端。
那劉德回來之后,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了衛(wèi)風半死不活的消息。于是便趁機將他的哥哥劉仁說成是為了救衛(wèi)風而死,說的那叫一個大義凜然,狠狠的為自己刷了一波聲望。
陳朔雪對于這種行為雖然很看不起,但是也沒有辦法。誰讓衛(wèi)風一直是昏迷的狀態(tài),無法開口解釋。
只能任由劉德瘋狂的往臉上貼金,硬生生踩著陳府收納民心。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左右。
衛(wèi)風坐著自己提出的輪椅,正在小院里溜達著。
自從他能勉強活動以來,他就沒有離開過小院。
臉上的疤痕確實讓衛(wèi)風心中備受打擊,那縱橫交錯的烏黑色的傷疤幾乎徹底毀掉了衛(wèi)風的臉。
“可好些了?”
一雙素手輕輕的搭在衛(wèi)風的輪椅把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從身后慢慢襲來。
陳朔雪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小院里,身邊還跟著拿著飯盒的春柳。
“還行吧,站起來的時候,渾身還是很痛。這段時間實在是讓小姐費心了,我也沒想到居然還遇到這種事情?!?p> “無妨,這種意外確實很難防范,當時的事情你也跟我講過了。只可惜被劉德那人搶了功勞?!?p> “那咱們不能搶回來嗎?”
“難了,當時是我疏忽了。劉德居然將所有人的尸體都帶了回來,這已經(jīng)幾乎讓他立于不敗之地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倒有一件事情挺好奇?!?p> 陳朔雪說著說著,眼神就飄向了衛(wèi)風的右手,看到了小臂處那成年老舊的咬痕。
“你那右手上面怎么有一個這么深的咬痕?而且看起來很舊的?!?p> 衛(wèi)風聽到陳朔雪的詢問,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眼神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回想起過去的事情。
但是下一秒,衛(wèi)風就痛苦的用手搭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的腦袋里就仿佛有一萬根針在扎一樣。
“呼~~,想不起來了,一回想起過去的事情,頭就莫名其妙的痛。前些年在戰(zhàn)場上被人打中過腦袋,恐怕是那時候留下的后遺癥?!?p> 陳朔雪聽到衛(wèi)風的回答后,眼神又柔軟了起來,她輕輕的將手放在衛(wèi)風的太陽穴上慢慢的揉了起來。
“想不起來就算了,陳年舊事就不用去多思考了。等一下把蛇膽吃了,多補一點氣血。話說你小子還真是福大命大,臨死之前還坑死了一只快成精的巨蟒?!?p> 陳朔雪突如其來的溫柔讓衛(wèi)風整個人僵在了輪椅上,少許之后,衛(wèi)風慢慢的將輪椅向前挪去,避開了陳朔雪的按摩。
“陳小姐,這我畢竟是個護衛(wèi)。你替我按摩的話,被下人看到不好。你一個姑娘家的,名聲肯定重要?!?p> “哼,你還嫌棄上了。本小姐是看你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有些于心不忍罷了。得了,趕緊吃飯。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p> 陳朔雪故作生氣的甩了一下袖子,隨后避開身子隱藏住了自己眼角的笑意。
等到看到衛(wèi)風大口大口吃著飯后,陳朔雪這才帶著春柳離開了小院。
衛(wèi)風用余光看到陳朔雪離開了之后,發(fā)出一聲苦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唉,這右手怕不是廢了?!?p> 說著,衛(wèi)風就試圖用右手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右手剛一用力,那一股鉆心的疼痛就直奔腦門。
疼的衛(wèi)風是直冒冷汗,在努力了幾次之后,衛(wèi)風終于如同認命一樣的癱在了輪椅上。
整個小院里靜悄悄的,衛(wèi)明玕被陳朔雪安排去當了一個小掌柜。
衛(wèi)文,衛(wèi)武兩個小孩子則是被春柳送進了正經(jīng)的學堂,一般只有到大晚上放學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們回家。
在吃完了最后一口飯后,衛(wèi)風抹了抹嘴角,依舊咬著牙想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
他的身子不斷的顫抖,整個人的腰彎的厲害,斗大的汗珠和沉重的喘息聲印證著他的痛苦。
可是身上的疼痛終究還是迫使他又做回了輪椅上。
衛(wèi)風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喘著出粗氣,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幾米外的一棵樹。
“再來!”
他再一次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拖著自己的身軀向前踏出了一步又一步。
如果這時候他站不起來,他屈服了疼痛,那么這一輩子他都站不起來了。
一步,兩步,三步……
汗水順著衛(wèi)風的脖子不斷留下,他的牙齒咬在一起,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
眼前的目標越來越近,身上的疼痛也越來越劇烈。
衛(wèi)風甚至感到一陣頭暈眼花,但他仍然死死的盯著前面的那棵樹,他要走到那里去。
“呵呵!呵呵,我,我還是可以的!”
許久之后,衛(wèi)風用左手使勁抱住了這棵樹,強迫自己不會癱軟下去。
哪怕這時候,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他的每一次骨骼都在疼痛。
衛(wèi)風依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因為他知道他站起來了,只要這一次站起來了,他就不會再重新倒下去……
陳家家主的房間內(nèi),陳洛陽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兒。
一邊的陳朔雪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也不發(fā),整個屋子里面安靜的仿佛能聽到呼吸的聲音一樣。
“你拿當今圣上御賜的七星丹救人,我也不說什么了。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你一個千金大姐,天天圍著一個護衛(wèi)轉(zhuǎn),這成何體統(tǒng)?你可知外面的流言蜚語都傳成什么樣了?”
聽著父親的呵斥,陳朔雪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就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
見自家女兒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陳洛陽的眉頭皺的是越來越狠。
他清了清嗓子,鄭重的敲了一下桌子說道:
“等到那個護衛(wèi)傷好了,我會給他一個大筆錢的。讓他離開這里吧,你不要再跟他有過多的接觸了。”
“爹!”
“嗯?難不成你還真要跟一個護衛(wèi)在一起嗎?”
陳朔雪還準備依靠敷衍抵過父親的質(zhì)問,當她聽到父親準備將衛(wèi)風趕走時,整個人都有一些略微的失策。
“爹,為什么這些事情女兒自己不能做主?您是知道的,女兒不想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女兒想過自己的人生?!?p> “你人生可以自己選擇,這個為父不阻攔你。但是你至少要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吧,一個邊塞來的護衛(wèi),這像什么話?”
眼見父親并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陳朔雪也只好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爹,您說門當戶對?可是您要知道,女兒從小過的就不是富貴人家的生活,什么樣的臟話累活女兒沒干過?那時候,父親您在干什么?您每天就知道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那么多年您就沒有問過一次女兒?!?p> 陳朔雪的話語讓陳洛陽陷入了沉默,他如今對陳朔雪的縱容,基本都源自于他之前的虧欠。
那時候妻子剛剛離世,他整個人都陷在了魔怔當中,一連那么多年都沒有關(guān)注過陳朔雪。
等到女兒長大之后,陳洛陽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女兒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缺席了。
“可是……”
“父親您只知道他是邊塞的一個窮小子,可是您還記得當初女兒跟您說過的事情嗎?還記得女兒被那頭孤狼留下的傷痕嗎?”
打著感情牌的陳朔雪突然提起了當年的那件事情,讓陳洛陽瞬間反應過來。
“你確定衛(wèi)風就是當年那個少年?”
“女兒確定?!?p> 陳洛陽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嘆了口氣說道:
“你先去休息吧,這件事暫時先擱置?!?p> 見父親不再追究,陳朔雪心中暗喜了一下,連忙趁著父親沒有反悔,迅速的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