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詩文大家
次日，陰蠡準時報道探春樓。今日是墨時君教孩子讀書的日子，兩人在門口碰個正著。
“王爺。”墨時君恭敬行禮。
“來教孩子們讀書？”
“是的?！?p> 陰蠡點頭，“聽無量說你學(xué)問極好，希望你能肩負起先生的責(zé)任，傾囊相授。莫要辜負了她對你的期望。”
沒想到陰蠡能不帶情緒的與他交談，墨時君有些意外。
“公私分明。若你真有本事，將來本王亦可以為你鋪路搭橋。禹國需要人才，更需要內(nèi)能守住本心，外能守護百姓的人才。在無量口中你會成為這樣的人，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p> 墨時君眼眶微熱，“必不負王爺與無量的期待?！?p> “哼！無量是你能叫的！”
剛剛還一副愛護國家棟梁的樣子，轉(zhuǎn)眼就成了小肚雞腸的妒夫。
“我們是朋友，他不喊我名字喊什么?！?p> 易無量推開兩人，朝樓上走去。
“時君趕緊去后院，別耽誤了上課時間。王爺你來樓上，有東西送你?！?p> 禮物？陰蠡腳踩旋風(fēng)，刮上樓去。
墨時君無奈搖頭，去尋他可愛的學(xué)生們?nèi)チ恕?p> “不是說沒有我的禮物嗎？”
陰蠡傻笑，大馬金刀的坐在工作臺一側(cè)，盯著易無量。
易無量從身后的柜子里抱出一個小木盒，從里面取出一對護腕，“你每日都要練功，這對護腕送你，預(yù)防腕部受傷?！?p> “這是……刺繡？”
陰蠡記得易無量不善女紅，怎的送他一對刺繡護腕？
“絨花不適合做護腕，不實用，所以用了刺繡。我女紅不好，別笑我針腳難看就行。”
“怎會！你秀的很好?！?p> 陰蠡第一次用護腕，不會戴。易無量親自給他帶上。
“謝謝你那日趕來救我?！币谉o量低著頭，小聲道謝。
陰蠡低頭盯著她的側(cè)臉，“你不怨我？”
易無量搖頭，“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能弄死陰弦，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又如何。”
“倒是有人小看你了。只是你夜夜不能安眠，這不是個好現(xiàn)象?！?p> 戴好護腕，易無量起身笑道：“神經(jīng)上的刺激恢復(fù)起來會很慢，只要我堅持服用安神的湯藥，不去刻意回想那日的情形，遲早會恢復(fù)如常?！?p> “神經(jīng)為何物？”
“你可以將它想象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我們的行動、思維都受這張網(wǎng)的支配，當(dāng)我們受到刺激的時候，這張網(wǎng)對應(yīng)的位置就會出現(xiàn)問題，與之伴隨的可能是失眠，也可能是發(fā)瘋。根據(jù)刺激的程度不同，顯示出的癥狀也不同。如果難理解，你也可以把它當(dāng)做一種心理疾病?！?p> 陰蠡似懂非懂，它能理解易無量所述的原理，可想象不到神經(jīng)怎樣分布在人體。
見他蹙眉，易無量抬手按在他的眉心。
“別想了，你想不明白的?！眲e說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就是在發(fā)達的未來也無法治愈神經(jīng)疾病，只能靠控制、疏導(dǎo)、鍛煉等方式。在古代，這就是絕癥。
陰蠡點點頭?！袄蠋煹慕ㄗh，你打算如何踐行？”
“先出一本詩集、一本字帖，道鄉(xiāng)可以幫忙宣傳字帖，詩集請?zhí)珟熥餍?。有了作品，接二連三的宴會請?zhí)蜁蜕祥T，只挑選重要的場合參與。定期開設(shè)公益講堂，指點貧窮人家的孩子、書生練字，提升聲望。”
“那你豈不是會很忙，生意不做了？”主要是感情沒時間培養(yǎng)了。
易無量唉了一聲，“我的主業(yè)還是經(jīng)商。副業(yè)可以交給朋友們幫忙打理。比如公益講堂，道鄉(xiāng)和時君都可以去講課，我只要偶爾出現(xiàn)即可?！?p> “需要我?guī)兔?？?p> “當(dāng)然。等宴會邀請來了，你陪我一同出席?！?p> 這不正是宣示主權(quán)的最好時機嘛！陰蠡無有不應(yīng)。
“午膳時我來接你去樓里吃飯，我有點事，先離開一會兒?！?p> 易無量嗯了一聲，隨口問了句’干嘛去’。
陰蠡很認真的說道：“我這身衣服不好看，回府換身衣裳去?！?p> 午間，陰蠡準時出現(xiàn)在探春樓。他換了一身玄色長袍，除了壓邊的金線云紋，再沒有任何裝飾。唯獨兩只護腕布滿秀紋，扎眼無比。
陰蠡在她面前站定，轉(zhuǎn)了一圈。
“這身如何？”
易無量捂臉，感覺有些羞恥。這個男人有毒吧！為了配護腕，專門搭了一身。
“好看！”易無量豎起大拇指，’誠意’夸贊。
陰蠡滿意，帶著她去對門吃飯去了。
道鄉(xiāng)原本在郊外山上練習(xí)瘦金體，收到易無量的書信后收拾了點筆墨起身前往禹都城。
易無量給他準備了落腳處，正是陰發(fā)的三月院。
“我說你們收斂一點，我每次來都不見你們有多歡迎，怎么道鄉(xiāng)要住進來你們就這般激動，到底是誰出錢養(yǎng)著你們的?！?p> 美少年們不見絲毫惶恐。
“小王爺，道鄉(xiāng)先生可是書法大家，一年也難得入城幾回。城內(nèi)得見他墨寶的人都不多，更別提見本尊。我等身份卑微，能見一次道鄉(xiāng)先生實屬三生有幸，很難不激動?！?p> “是呀王爺。這次多虧了您打牌輸了，否則我們也沒這個榮幸?！?p> “說起來還要感謝易掌柜，三月院能入她的眼真是太好了?！?p> 陰發(fā)一甩長袖，氣呼呼的走了。
為了迎接道鄉(xiāng)，三月院的美少年們把院子收拾的雅致漂亮?？稍诘类l(xiāng)眼中，再美的院子也不如他城郊的破茅草屋，所以并未駐足觀賞。美少年們感慨，果然書法大家就是不一樣。
易無量見美少年們眼中冒出小桃心，心想：這也許就是古代的腦殘粉吧。
道鄉(xiāng)在一片歡呼聲中正式入住。易無量給他搬來好幾壇子的佳釀，可把他高興壞了，當(dāng)晚拉著易無量就喝光了兩壇。陰蠡來接人時，易無量無論如何都要給他表演走直線，最后騎在他背上唱了一路月亮之上。
隔天，兩人就開啟工作模式。易無量寫，道鄉(xiāng)指導(dǎo)。千字文字帖在兩人反復(fù)爭執(zhí)、重復(fù)書寫中慢慢開始顯露雛形。
為了不耽誤第二筆訂單的進度，她把工作室也搬到三月院。除了吃飯與回府睡覺，其他時間她都在三月院忙碌。陰蠡每日都戴著護腕陪著她，沒有一點怨言。
字帖完成一半，第二筆訂單延期交付成功。史季忙著去各府收銀子，順道與金、江、廖家預(yù)定下一筆配飾?，F(xiàn)在四家的關(guān)系格外和睦，商會里也少了許多斗雞眼的時候。
“詩集準備的如何了？”道鄉(xiāng)給易無量斟了杯茶，笑盈盈的問道。
易無量拿出寫好的幾頁紙遞給他?！坝媱澥?，如今寫了五首。其中兩首《詠竹》、《江雪》你都讀過。另外三首《龜雖壽》、《夏日絕句》、《過零丁洋》，也都是言志的詩?！?p> 道鄉(xiāng)接過，逐篇開始閱讀。
陰蠡陪著易無量望天，心里卻很期待道鄉(xiāng)的反應(yīng)。他第一次讀這幾首詩的時候差點跳起來，太好了，寫的真是太好了。他敢說整個禹國的詩人無人能比得上易無量。
見陰蠡余光不停的從道鄉(xiāng)身上掃過，易無量頗覺好笑。
兩人正在偷瞄道鄉(xiāng)，就見他突然蹭的一下彈了起來。他目光如炬的盯著紙上的字，突然放聲大笑，嚇得美少年們以為大書法家瘋了。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彼磸?fù)背誦這幾句詩，在院子反復(fù)踱步，腳底板像是被火燙了似的，就是站不定。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p> 他仰天大喊，嚇得易無量搬著馬扎往后退了退。
“不會真瘋了吧?！?p> 陰蠡笑道：“正常，等他發(fā)泄完了就好了?！?p> 這會兒，美少年們也回過味兒來了。他們跟著道鄉(xiāng)咀嚼最后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胸中的火焰頓時竄天，激動的起伏不定。
膽大的美少年湊到道鄉(xiāng)跟前，小聲詢問，“道鄉(xiāng)先生，可以讓我們也看看這首詩嗎？”
道鄉(xiāng)將紙張遞給他，“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p> 美少年也跟著念，“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p> 美少年們都湊了過來，盯著紙張，“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一時間，院子里的念誦聲此起彼伏。院外的侍衛(wèi)們被吸引過來，圍觀一群’神經(jīng)病’在院子里踱步。
從《過零丁洋》到《夏日絕句》，從《夏日絕句》到《龜雖壽》，院子里的眾人經(jīng)歷幾番激動、平靜、再激動、再平靜。反反復(fù)復(fù)，半個時辰后方才停歇。
此時，桌上的酒壇子又空了。道鄉(xiāng)微醉，“易無量，能認識你是我的福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p> 易無量敬他一碗，“干了這碗酒，人生一起走?！?p> “人生一起走?！?p> 美少年們替他們滿上。之前所有人都用心心眼看道鄉(xiāng)，現(xiàn)在他們都在用心心眼看易無量。萬萬沒想到，隔三差五來找小王爺打麻將的易掌柜才是隱藏的詩文大家。他們決定，以后易無量來都要特殊招待，至于小王爺陰發(fā)，愛來不來。
這個夜晚，易無量與道鄉(xiāng)勾肩搭背，與眾美少年們并坐房頂，在月亮下唱了一夜的《朋友》。
陰蠡在院子里笑著看她，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