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3」
“啊，我好像和她約好不告訴你，但現(xiàn)在也無所謂了，反正……她早就命喪黃泉了。”
“什么？教授！你知道我母親去了哪里？不……難道說……難道是……”
“你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沒錯……是我買下了你的母親借用，把她……當作實驗體?！?p> （你……怎么能……）
【我買下了你的母親借用。】
他的語氣里明顯沒有把人看作是人，令人發(fā)自內(nèi)心底地感到輕蔑與厭惡。
“能別誤會嗎？這是交易，我可沒有強迫她。
是那個女人說，讓我不要對她兒子下手，直到臨死前，還一直重復(fù)著這句話?！?p> 翡翠半信半疑，“你……騙我。”
“然而，很遺憾……我用盡了一切手段，實驗也沒有得到成果，看來果然不是遺傳?！?p> 翡翠再次重復(fù)，“你……騙我。”
“我可沒有殺她，她本來……就患有肺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她只是……把自己短暫的生命，獻給了我的研究而已，我可是……打心底感謝她的誠意。”
“你說謊……你在……說謊……”
?。浯洌】熳∈郑。?p> “我要……殺了你?！?p> 就連皮膚，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我……不甘心，憎惡他，也很害怕，希望他趕快去死?！?p> “我饒不了你……竟然對媽媽……做出這種事……”
“唔，啊啊——??？”教授的下半身被火焰包圍，同時響起了他的慘叫聲。
（翡翠，住手……?。?p> 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彌漫著熱氣的空氣進入我的口鼻，我已經(jīng)快要無法呼吸。
“不要攔我……”
?。ú弧梢裕荒堋瓪⒘怂?！翡翠……你不能……這么做?。?p> “可是……他把我媽媽……”
翡翠的嚎哭快要灼燒我，我無法叫他不要憎惡，不要憤恨，但——
（我知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非常痛苦……但還是……不能，不能動手……）
【他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在燒東西呢？】
我突然想起隱先生那時的話，心里充滿了悔恨與悲痛，快要忍不住落淚。
?。ú弧浯洌悴粫鲞@種事……）
星川翡翠：“……?。俊?p> ?。ú恍小竽恪恕?p> 熾熱的空氣，緊貼著我的喉嚨、嘴唇，令我連說話都痛苦難耐。
他當然會恨這個人，畢竟這個人的行為，足以便人心生憎恨。
?。ā洹洹粫@么做……不會做……這種……不可以……殺他……）
如果殺了他——翡翠一定會后悔，就像那時在溫室里落下的淚水。
他很善良，要是奪取了他人性命，一定會悔恨不已。
“媽媽……嗚……”
他全身激烈地顫抖著，仿佛體現(xiàn)了他的矛盾，而我依然緊緊拉住他。
心想——我可能還在隱隱期待，百舌山教授……最后能為自己的行為懺悔。
?。ā竽懔恕∈帧?p> “……嗚……”他的聲音開始帶有哭腔，火勢也隨之減弱。
“嗚……啊……可惡……”
（……唔?。浚?p> “唔……你竟敢……”教授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憤怒地舉起槍作勢要朝他開槍。
（教授……）
我已經(jīng)變得干澀的眼眶，再次被沾濕，我希望他能懺悔，希望他理解自己犯下的罪，有多殘酷。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才會……這么天真……”
“教授……你這個人，真是……”
百舌山識郎……已經(jīng)不會聽進去我們?nèi)魏卧捳Z，他已經(jīng)不可能去……懺悔了。
四木沼薔子突然的出現(xiàn)，對他說：“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百舌山疑惑看向她，“薔子夫人……”
翡翠也順著他的目光，道：“你……”
焦灼的空氣當中，只有她格格不入，仿佛只有她身邊盛開著冰薔薇，平靜而冰冷。
翡翠詢問她，“……放棄？你要包庇這個男人？”
薔子夫人面對翡翠的問題，簡短用三個字否認，“怎么會?！?p> （薔子夫人……）
她看向那個男人，“你說呢，識郎先生，你這個人……還真的不知悔改啊，差不多也該……劇終了吧？”
在她莞爾一笑的，下一瞬間——
“……唔，啊……！唔，咳咳……！”
?。ㄑ健。?p> 他突然口吐鮮血。
“好喝嗎？這可是……我請你喝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茶?！?p> “……嗚，咳咳，唔……！薔子夫人……你……該不會……唔，在剛才的……紅茶里……唔，咳咳……”
“哦，你不喜歡？我難得用心為你泡茶?！?p> “……薔……子……夫……人……嗚，唔……”
“雖然……不想你的血，弄臟我珍貴的【鳥籠】。
但我仔細一想，畢竟這里也已經(jīng)窮途末路，可能正海是個適合你，獨自死去死去的好地方。”
四木沼薔子再次露出冰冷卻嫣然的笑容，“就把這里當做你的〖墓碑〗吧?！?p> ?。ā?p> 百舌山識郎：“……嗚，啊……”
“我沒有犯罪，我只是……除掉了這個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沒錯……全都是你的錯，全部……”
“薔……”然后，他的手指便垂了下去。
?。ㄋN子夫人……）
她眼里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尸體。
“啊，星川先生、久世小姐，你們沒事吧?！?p> 燕野明朗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連呼吸都嫌吵鬧的寂靜，“那邊已經(jīng)解決了，已經(jīng)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了……”
當他看見地上躺的男人時，“嗚哇！這個人該不會已經(jīng)死……死了？”
“你是警察吧？我是四木沼喬的妻子，薔子?！?p> 燕野太郎：“……?。 ?p> “我不會逃跑也不會躲藏，只是……最后想跟這兩人說說話，不會花太長時間?！?p> 她微笑著這么說，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冷漠，純粹是溫和地、惆悵地凝望著我們。
四木沼薔子帶我們?nèi)チ肆硪粋€房間，納赫蒂加爾中的騷動逐漸平息，這間屋子也平靜得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緋和子……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本家是侯爵家，而她是子爵家的女兒……
我們住的很近，總是形影不離，關(guān)系好到每天都一起坐一輛人力車從女?；丶?。
但是，她家逐漸落沒……我請求過父親對她伸出援手，但出于一些原因沒能成功。
這時候……緋和子主動告訴我，她要賣掉自己……來換錢?！?p> 我下意識想捂住耳朵，不再繼續(xù)聽下去，因為這說不定本來也會是我的命運。
“即便，她去了橫濱，我們也一直在通信，因此……我也知道她生了孩子，也知道她給孩子取名為翡翠。”
星川翡翠：“啊……”
“她在信紙里興高采烈地寫道，孩子的頭發(fā)和眼睛很像自己的愛人，那雙美麗的眼睛……仿佛真正的寶石。
聽說，翡翠石會給人帶來幸福吧？她希望為孩子帶來很多幸?！沤o孩子取了這個名字?！?p> “怎么會……她從來……沒有告訴我這些?！濒浯渲讣忸澏?，無力地摸上了自己的頭發(fā)。
“但從某一天起，我突然再沒收到她的來信，便一直都在擔心中……我也去妓樓問過一次，店里的人告訴我『她跑了』。
我本以為，她只是暫時沒空寫信，等她安頓下來，我們一定還能再恢復(fù)聯(lián)系，我還猜測……她會不會是去了荷蘭?！?p> 翡翠重復(fù)，“荷蘭？”
薔子夫人補充道，“是……你父親所在的國家，但——我沒問過他叫什么名字。”
“……唔，我、我才知道……”
?。浯洹?p> “就在這時……我找到了那本書?！彼N子夫人的視線在我和翡翠之間停留。
“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笹乞書店和喬有往來，只要他店里有線裝書，就會立刻通知我們……
那天晚上，我真的只是湊巧聽見喬在打電話，我很快就想到那是緋和子寫的書，因為她的夢想就是做一個童話作家?！?p> （……怎么會……）
“拿到手之后，我立刻讀了起來，無比懷念、欣喜，只是……
只是……日記最后一部分寫到了一些令人在意的事——〖帝都大學教授M氏提出為我贖身〗。”
星川翡翠：“……唔……”
“娼妓的日記里寫這些并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但妓樓卻聲稱她『逃跑了』。
而我也找不到……她的去向，一開始我聽說她丟下你逃跑，就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她……表現(xiàn)得那么愛護你，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星川翡翠：“……唔?！?p> “而我……卻只是勸說自己，或許是因為乘船不便，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于是，我立馬托喬幫我調(diào)查帝都大學里名字首字母是M的教授的資料。
M開頭的一共有5人，不管是誰在身邊，都沒有緋和子的身影，——〖百舌山識郎〗，我也……沒想到。”
?。ā?。）
“我知道，那個男人為了研究在進行類似于買賣人口行為，只是……”
說到這里，薔子夫人禁閉雙眼，咬住下唇，“我不想……接近那個男人。
那種……殘忍到……不把人當作人看的……因此，我才拖到今天。
……不，其實我早就確信了，只是不愿相信而已，我不愿意和那個男人單獨相處，然后確認這件事的真假。
而且，我更害怕……要將打聽到的事實，全部告訴你?！?p> 星川翡翠：“…………”
“我索性希望……她是『逃跑』的，但她……怎么可能拋棄你——
你能進帝國圖書情報資產(chǎn)管理局，也算是一件幸事，這樣那個男人也就不能輕易對你下手了。
而我……現(xiàn)在還能像這樣跟你們說話，命運真的不可思議，抱歉……一直沒能把書交給你。
要是你知道她贖身的事情，一定回找遍整個帝都吧？所以……我不想讓你知道?！?p> “……唔……”
翡翠緊咬嘴唇，一言不發(fā)，而我也一樣，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不過，可能也只是我杞人憂天?！?p> ?。ā祝浚?p> “你們很堅強，根本不需要我來保護你們，即便看見了骯臟的東西，你們也不會動搖吧？
喬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捕了，那這里也會唄封鎖起來，我應(yīng)該不會再見到你們了?！?p> （薔子夫人……）
她笑著握住我的手，“抱歉，我說了任性話，我提出那種要求，也只想拖延時間，但是……
每次和你聊天……都好像回到了女校的時候，非常開心，我仿佛回到了和緋和子一起喝茶，那段最幸福的時光。”
（怎么會……）
“我和緋和子……都作為華族的女兒出生，輸給了很多東西，她輸給了時代，而我……”
說到一半，薔子夫人咬住嘴唇。
“你要在新時代，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還要和他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她的孩子……還能被人所愛，真是太好了！并且是個懂得如何去愛的人，真是……太好了。
畢竟，我一輩子都無法與她相見了，好了……收好這個。”
她從抽屜里取出一本書。
（咦？）
我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她手里的那本書——一瞬間好像閃過一道美麗的翠綠色光芒。
?。ㄋN子夫人？你……讀過這本書了？）
面對我的疑惑，她回答，“嗯，當然，我從頭到尾都讀完了?！?p> ?。恰瓌偛攀俏铱村e了？沒有看過的話，就不會知道書的內(nèi)容。）
“她應(yīng)該只帶上了這個，就去那個男人那里，她應(yīng)該是準備一邊思念著你，一邊寫出新的故事吧，盡管，她知道自己可能無法交給你……”
星川翡翠：“…………”
“在她死后，這本書……被隨意賣到市面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雖然，不是你們要找的稀有之物，但我覺得——這本書應(yīng)該更有價值，好好保管它?！?p> 翡翠應(yīng)了一聲，“好……”
他接過這本書，小心翼翼地打開——就在那一瞬間，緋和子的聲音傳了出來，喊道：“翡翠……”
星川翡翠：“……媽媽??？”
緋和子繼續(xù)說：“……我愛你，你是我最愛的孩子，要過得比任何人都害幸福哦。
你要……要活得……非常非常幸福，我……應(yīng)該再也見不到你了……但……我愛你，一直都愛你。”
翡翠：“媽媽……??！”
仿佛海市蜃樓，書里出現(xiàn)的那到淡淡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得徹底。
（……啊……）
“什么……”
翡翠只是抱著書，怔怔地凝望著空中，我也拼命想要看清楚，然而空中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媽媽……嗚……”
（翡翠……我也看見了……聽見了。）
“……媽……媽……唔……”
書上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包括那道美麗的翠色光芒，還有喝翡翠長相相似的美麗女性。
書上已經(jīng)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了。
那道仿佛對世界上最珍貴的事物，訴說心聲的溫柔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無蹤。
“媽媽……”翡翠的眼淚落在那本陳舊的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