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啟程
得知自己要陪著小師弟前往汝州之時,周子貴半是仿徨半是興奮。
他今年已經(jīng)整十九歲,但卻連北京城都沒出過幾次,只偶爾陪著師傅吳德章或他爹周彝貴在直隸轉(zhuǎn)過兩回。
此次得知自己和師弟二人可一同前往河南,這讓周子貴頗為興奮,沒了長輩們的羈絆,他們還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少年人本就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尤其是去往陌生的地方,更讓他們心神為之向往。
“子貴,你們二人前去汝州,需得一路小心,而今兵荒馬亂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記得多陪著商隊行動,跟著人流走……”周彝貴絮絮叨叨的向兒子交代著。
“此次汝州之行一路上多聽你師弟的,他雖說年紀小你幾歲,但此人少年老成,這一年以來一直是一個人支撐一個鋪面,還把生意做的蒸蒸日上,你可千萬別小瞧了他?!敝芤唾F叮囑道。
“爹,我一向很佩服小師弟的?!敝茏淤F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雖說一向被長輩們所認可,但畢竟無論是老爸周彝貴,還是師傅吳德章二人都是琉璃廠叫的上號兒的人物。周子貴也一直活在這兩棵大樹的庇佑之下,算得上順風順水。
而今,就連小師弟韓子奇也開始在琉璃廠展露出頭角來,這對周子貴而言還是有一定壓力的。
這才出了房間,同韓子奇和吳德章匯合在一處。
“子奇,這回可多虧你幫忙了,我手頭兒活兒多,一時間走不開,只能累你陪著子貴往汝州跑一趟了!”
見周子貴出來了,吳德章一臉客氣向韓子奇拜托道。
畢竟造假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子貴雖說是自己人,但畢竟太過年輕,萬一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們?nèi)说纳砑倚悦紩艿酵{。
于是,三人商量之后,只拿吳德章需要用汝州的土做實驗來制作東西,因他一時半會兒走不開,這才拜托韓子奇陪著自己的徒弟去汝州走上一遭。
“子奇,一路小心。”周彝貴拍了拍韓子奇的肩膀囑咐道,“你經(jīng)的事兒多些,路上多照看一下你師兄。”
“師傅,您就放心吧,師兄行事一向穩(wěn)重,我們路上出不了什么岔子的?!表n子奇回道。
一旁的周子貴聽著兩人的對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本比韓子奇大個四五歲,結(jié)果父親卻讓一個年齡比自己還小的人來照顧自己,這讓他面子多少有些掛不住……
“彝貴,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就別替孩子們瞎操心了,這倆孩子本就都是有主見的,就算碰到什么情況,他們也應付得了。”吳德章開口勸道。
“也對?。 敝芤唾F嘆了口氣,“我當年想子貴這么大的時候,山西、河南、山東等地界早就走過了,孩子們也是時候多出去看看了,只是而今這世道卻不比以往,路上還是要多幾分小心啊!”
說罷,周彝貴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韓子奇:“這是一張五千塊的銀票,你貼身藏好了,都說窮家富路,萬一遇上個什么事,你們也好應應急?!?p> “師傅,盤纏我早就準備好了,您不必擔心?!表n子奇拒絕道。
畢竟這次外出是給自己辦事兒的,師兄也要跟著跑去汝州,也算是跟著自己吃瓜落兒,他哪里肯再拿周彝貴的錢。
“俗話說窮家富路,我知道你早有準備,但這也算師傅的一份兒心意,不準推脫!”周彝貴吩咐道。
周彝貴話都說到這里了,韓子奇只得接過那張銀票貼身收好了。
他身上帶的盤纏著實不少,單現(xiàn)錢就有一百五十現(xiàn)大洋,再加上藏在隱蔽處的銀票,足足有上萬塊。
韓子奇已經(jīng)想好了,二人去的時候好說,在北京買了火車票,沿著京漢線一路直到郾城(漯河),下車后在城里雇一輛馬車前往汝州尋找宋汝窯遺址即可。
即便一時半會兒無法確定當年宋汝窯的具體位置,但有周子貴在,想必找到適合做瓷器的原土也不算太難。
最后難得便是如何把得到的土順利運回來了,最簡單也是最笨的辦法,就是直接雇一輛馬車拉回來,但那太耗時費力。
復雜一些的,則需要自己打通當?shù)仃P(guān)系,在漯河租上一節(jié)或者半節(jié)火車皮,把原土直接從鐵路上運回來。
雖然吳德章說了,自己只要帶回能做三到五個水仙盆的原土回來就行,但韓子奇心里著實沒譜,既然拉了怎么也得弄上一大車回去才是!
辭別了兩位長輩,韓子奇和周子貴一人提一個小皮箱準備啟程。
他二人都做一副學生打扮,周子貴還好,他長相頗為清秀,穿上學生服之后,儼然一個活脫的在校大學生。
韓子奇因為年齡略小,即便穿上了西裝,看上去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二人商議一番后,韓子奇干脆化身成了周子貴身邊的一個小廝。
雖說現(xiàn)已民國了,但不少大戶人家還是保留著仆役,韓子奇裝成小廝跟著周子貴倒也不顯突兀。
兩人叫了黃包車,正準備直接奔火車站去,周子貴卻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子奇師弟,這離火車出發(fā)還早,你能在車站等等我嗎,我有件事兒需要處理一下,待會兒就到?!?p> “什么事?”韓子奇有些猶豫。
他們二人離京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了一分被人識破的危險。
“沒什么,就是……”周子貴有些扭扭捏捏了起來。
“師兄,你該不會是要去找我?guī)熒┑绖e吧?”韓子奇看出一些端倪來。
周子貴臉頓時漲的通紅,一時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對方是誰?”韓子奇問道,如果只有普通人家的姑娘的話,讓他去說一聲倒也無妨。
“富秀兒。”周子貴哼唧著回答道,眼神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來。
“姓富?”韓子奇微微一愣,“她家在哪里?”
“就是富三爺家的格格……”
“富嗣隆富三爺?”韓子奇心底一沉。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師兄居然能和富三爺家的格格扯上關(guān)系,這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啊!
當然,來自后世的他并沒有什么門戶之見。
只是,那富三爺說來也是滿清遺老遺少那一波的。
不過與旁人不同的是,這富三爺一來祖上著實有些錢財,二來他本人也是個極擅經(jīng)營的主兒,雖說是民國了,但富家卻沒有因此落末。
這富嗣隆近年來一直在巴結(jié)洋人,給他們淘換了不少好物件兒,也正因如此北京城無論是哪個大帥上臺,多少都得給富嗣隆一些面子。
祿大人也是富府常客,萬一周子貴去汝州的事被那格格得知,又讓富三爺透漏給祿大人,那……
想到這里,韓子奇只得開口拒絕師兄的要求。
“師兄,不是我不講情理,只是出門的時候師傅說了,此行一定得謹慎行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何況,咱們出門左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不好再節(jié)外生枝了吧?”
周子貴雖說思人心切,但畢竟是個習慣聽話的,何況從父親和師傅的表情里,他就知道本次汝州之行沒那么簡單。
在韓子奇反復勸說之下,周子貴只得作罷,二人一齊朝著車站方向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