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最近又忙起來了啊?!?p> 最后一縷陽光徹底消散在天邊,西爾維婭隔窗看著這段時間逐漸被裝飾起來的街道,低低的感嘆了一句。
“應(yīng)該是因為傳教集會快開始了吧?!?p> 雖然活動的名字叫做傳教集會,但是在亞登大陸這片土地上,大部分人對圣律的信仰都是堅定而絕對的,并不需要教會費心費力的去傳播。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現(xiàn)在的傳教集會基本上演變?yōu)榱擞山虝鞒值膽c典,一年一到兩次,隆重程度也僅次于新年和神恩節(jié)。
而如果是在圣樹腳下舉辦的大型集會,慶祝的規(guī)模甚至?xí)c神恩節(jié)平級,更勝一籌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
西爾維婭搖了搖頭,把腦海里亂糟糟的思緒甩開。
她不再繼續(xù)守著窗外,回身默默地給早已準(zhǔn)備好的飯菜做上保溫措施,接著來到沙發(fā)坐下,輕輕閉上雙眼。
自從阿爾文教會她如何冥想,這種用來提升魔能總量和強(qiáng)度的方式就被少女運用到了打發(fā)時間上。
尤其是在等待阿爾文回家的時候,她總喜歡去冥想上一會。
倒不是因為這個過程多么有趣,而是因為從外城區(qū)回來的那天晚上,阿爾文測試她死亡律法親和度時留下的氣息忘了收回來。
不同于留在弗雷迪身上實質(zhì)化的律法具象,西爾維婭身上的只是一點點律法衍生物的殘渣,按理來說第二天就會自行消散掉。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即便已經(jīng)盡可能的拔高心里預(yù)期,他卻還是低估了西爾維婭的親和度天賦。
這么些許邊角料在西爾維婭的高超親和度配合之下,在她身上硬生生留存了近一個月。
每次冥想的時候都會隨著魔能一起流轉(zhuǎn)過少女的全身,讓她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現(xiàn)在也是如此,西爾維婭全身心的沉浸在這種至高的享受中,仿佛置身神國一般,呼吸逐漸悠長起來。
但很突兀的,她的耳邊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人狠狠的砸在了墻壁上似的,震的屋內(nèi)靠墻的小桌子都微微晃動,險些把花瓶摔下來。
西爾維婭微微皺眉,但沒有睜眼。
‘也許是鄰居家在鬧矛盾吧?!?p> 這個想法剛剛在腦海中浮現(xiàn),第二聲悶響便緊隨而至,造成的晃動甚至比剛才還要大上一些。
少女坐不住了,睜眼起身快步向著門口走去。
‘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可還沒等她走到玄關(guān),清脆的敲門聲反倒先一步響了起來。
西爾維婭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警惕感,她收住腳步,扭頭看了看窗外,又抬頭看了眼滴答作響的鐘表。
‘前幾天的這個時候,街道上有這么安靜么?’
少女抿著嘴唇,脫下鞋子踩在地板上,具備保暖功能的褲襪似乎完全擋不住腳底刺骨的寒意,扎的她腳掌一陣生疼。
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
西爾維婭小心翼翼的挪到門前,用最輕的動作附耳上去,仔細(xì)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沉重的呼吸聲起起伏伏,恍如一頭瀕臨失控的野獸僅隔了一道薄薄的門板與她對視著。
“西爾維婭,你在干什么?”
“!”
少女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般大小。
她咽了口口水,難以置信的緩緩轉(zhuǎn)身,對上從窗戶探出來的人臉。
那張熟悉的面孔曾陪著她走過了前十幾年的人生,也曾在數(shù)月前將她殘忍的推出議政院的大門。
西爾維婭的神情帶上了顯而易見的動搖。
盡管臉色看上去蒼白的不成樣子,但她還是能夠一眼認(rèn)出,那是她曾經(jīng)最親近的姑姑。
伊莎貝拉·霍華德。
“姑姑,您為什么……”
西爾維婭的聲音顫抖著,但出口一半的話語卻被無情的打斷。
“你已經(jīng)把家族教給你的禮儀忘干凈了嗎?”
伊莎貝拉十分不耐煩的敲著窗戶,“就算現(xiàn)在身為有辱家族名聲的女仆,你也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登門拜訪的客人?!?p> “你的堂哥和堂弟還在門外等著?,F(xiàn)在,給我,把門打開。”
伊莎貝拉的話語中仿佛帶著愚弄人心的魔力,西爾維婭的身子晃了晃,眼神中忽然涌出無限的迷茫。
我應(yīng)該開門……
她機(jī)械的轉(zhuǎn)身,搭住把手,把門拉開一條縫隙。
下一秒,劇烈的灼痛感倏然從手腕處爆發(fā),順著神經(jīng)一路傳遞到大腦。
西爾維婭豁然驚醒,女仆裝瞬間被冷汗打濕一大片,黏答答的貼在后背上,把身體內(nèi)所剩不多的溫度再次抽走不少。
她下意識的想把門關(guān)上,但一只不似人形的手掌硬是從那道小的不能再小的縫隙中擠了進(jìn)來,哪怕是被卡的扭曲變形也沒有松開。
手掌之后便是胳膊,胳膊之后便是肩膀,肩膀之后便是腦袋。
在西爾維婭驚悚的注視下,兩個神似軟泥怪的東西順著門縫鉆進(jìn)了屋里,勉強(qiáng)能看出五官輪廓的臉上扯起恐怖的笑容。
“好久不見,西爾維婭?!?p> “我……”
西爾維婭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不知道何時消失的伊莎貝拉卻忽然從門口以同樣的方式鉆了過來,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掛起高傲。
“你早該這么做,西爾維婭?,F(xiàn)在去履行女仆的職責(zé),給我們倒杯茶吧?!?p> 壓抑的恍惚感卷土重來,那股灼熱也仿佛與之較上了勁似的再次爆開,但相比上次卻明顯微弱了不少。
‘她不是姑姑?!?p> 西爾維婭狠狠咬了下舌尖,努力維持著僅剩的理智。
‘姑姑從來沒有用貴族的禮儀要求過我,是為數(shù)不多能讓我安心玩上一會兒、愿意和我一起幻想冒險者生活的人?!?p> ‘她絕對不是姑姑!’
西爾維婭在心底一遍遍向自己強(qiáng)調(diào),但隨著灼痛的逐漸潰敗和消失,她的記憶也不可避免的模糊起來。
‘我在想什么呢,姑姑……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我該聽她的,她是為了我好,都是為了我好?!?p> 少女顫顫巍巍的拿起茶杯,滾燙的茶水傾瀉,哪怕濺到了身上也渾然不覺。
伊莎貝拉的嘴角勾起微笑。
就快成功了。
‘西爾維婭!’
阿爾文如同驚雷般的聲音在少女的耳旁炸響,西爾維婭手一抖,斟的滿滿的茶杯“啪”的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少爺?!’
‘西爾維婭!’阿爾文的聲音重復(fù)著。
‘少爺,我在聽。’
西爾維婭連忙在心里回應(yīng),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我……’
阿爾文急迫的聲音在她的腦海內(nèi)直接響起。
‘西爾維婭,我從你那邊感覺到了邪神的律法?!?p> ‘但我留在你身上的力量太少,你那邊又先一步被邪神律法隔絕,只能由我單方面聯(lián)系到你?!?p> ‘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p>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不管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什么,都不要去相信,它只是被邪神影響的行尸走肉?!?p> ‘這位邪神的律法大概率和扭曲現(xiàn)實有關(guān),你目前正在經(jīng)歷的一切很可能只是用來摧毀你意志的幻境?!?p> ‘我會把我的力量借給你對抗它,但你一定要控制好,絕對不能讓兩種力量產(chǎn)生直接碰撞,否則會有非常恐怖的反應(yīng)。’
‘不要相信它和你說的任何東西,不要完成它任何的命令,我相信你能贏的了它,因為你是天才,是我的西爾維婭?!?p> ‘我會盡快趕回去。’
話音消失,原本近乎徹底消散的灼熱感忽的壯大起來,像是干枯的小溪接上了無窮的大海,瞬間就涌遍了西爾維婭全身。
但與之一同到來的,就是極度的失控。
少女死死咬著牙,用力拉住這匹橫沖直撞的野馬,可效果卻微乎其微。
眼見這強(qiáng)大的力量就快要滿溢出來,西爾維婭一狠心,曾經(jīng)親眼所見的破敗世界的景色在腦海中豁然清晰起來。
無盡的灰白在眼前展開,姑姑與堂哥堂弟的樣子赫然扭曲起來。
三個透明的靈魂痛苦的纏繞在一起哀嚎著,不停的呼喚著西爾維婭的名字。
“西爾維婭,走……議政院的貴族全都不是,遠(yuǎn)離那個密室……走,快走!”
“姑姑……”
西爾維婭身體一抖,如遭雷擊。
自家族出事以來所有的異?,F(xiàn)象全部在腦海中串聯(lián)成線索,把真相殘忍的揭露在少女面前。
姑姑他們當(dāng)初趕我走,是因為……
她大口的呼吸著,宛如火山爆發(fā)般的憤怒在胸膛堆疊,委屈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擋不住她對眼前怪物的刻骨恨意。
“何必繼續(xù)無用的反抗?”
“伊莎貝拉”搖了搖頭,笑容中帶著諷刺與不屑,“你不會真以為自己可以忤逆神明的意志吧?”
“高高在上的圣律在哪里?在祂可憐的小牧師身邊么?你的信仰毫無意義,歸順我神才是你唯一的結(jié)局?!?p> “你的神?你的神算什么東西?”
西爾維婭怒極反笑。
“而且誰告訴你我信仰的是圣律?”
黑紅色的火焰在少女身邊熊熊燃燒,進(jìn)而逐漸纏繞上她的身軀,化作最鋒銳的矛與盾。
乍看過去,她現(xiàn)在的姿態(tài)已然和阿爾文如出一轍。
“我的神,一直都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