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常付

　　嘖，我在電子廠里埋頭苦干，你在保安亭里發(fā)光發(fā)熱。

　　原來大家都是少走了幾十年彎路的人！

　　失敬失敬！

　　不愧是自己同宿舍的兄弟，連畢業(yè)后找到工作的眼光都和自己一樣毒辣！

　　方川好奇，自己這難兄難弟到底是何種大妖，竟能淪落至此，便施展清明之術(shù)看去。

　　“老常，你怎么是個……雞妖？”

　　方川看清常付的本體，和個公雞一般無二，翅膀更是可憐得只有一邊，這樣的放在炸雞店都算不上上乘貨色，人家點個全雞，你都沒法給人上菜，怪不得日子過得這么凄慘……

　　“……方哥別罵了?！背８鹅t腆地撓撓頭，掩飾自己混得不好的尷尬。

　　“我本是【尚鳥】（chang）【付鳥】（fu）之妖，擁有三首、六目、六足，出生時也算天之驕子，因為其他族人都只有三翼，而我卻有四翼……”常付一邊說，一邊苦笑。

　　“可沒想到僅僅修行了八十余年，天地間靈氣便驟然消失，因我這一族‘無臥’的特性，不得陷入沉睡的狀態(tài)，于是只能化為人形，試圖融入人類的社會?！?p>　　“但是，人吶，真不好當，尤其是沒權(quán)沒勢的普通人?！?p>　　“修煉八十年，也沒學(xué)會什么，也就仗著我這一族的特性，精神頭兒比較好?！?p>　　“最開始白天給人當衙役，晚上打更。后來時代進步了，就給人當保安。但工資一直很低，也買不來什么補品?！?p>　　“隨著時間推移，我體內(nèi)儲存的靈氣開始漸漸支撐不住肌體的衰敗，于是只好放棄兩首、四目、四足、三翼，減少身體的消耗，以求茍活于世……”

　　此間省略常付的坎坷往事五百字。

　　“……最終落得這么個模樣。”

　　說完，常付長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他是族群中的驕傲，是族群的希望。

　　當然，現(xiàn)在也是。

　　因為其他族人都因“無臥”的特性，靈氣消耗殆盡，消失在了茫茫的歷史長河中，只剩下了常付一個獨苗。

　　但，混成這個模樣，實在是無顏面對先祖啊！

　　“老板，你的同學(xué)好可憐哦，要不幫幫他吧?！庇刑K云赟身體向方川靠了靠，半掩著唇瓣貼到方川的耳旁，道。

　　不知怎的，聽著常付聲情并茂地講述自己的坎坷身世，有蘇云赟竟有了一種莫名的代入感。

　　此時她十分理解常付的苦衷。

　　這就好比她自己為了生存，不斷減少狐尾的數(shù)量，可最終過得依舊不如意。

　　包廂之中的其他妖聽著常付的訴說，也是面露苦澀，仿佛在腦海中聽了篇名為“悲慘妖生”的有聲讀物，簡直就是聽者落淚，聞?wù)弑荨?p>　　尤其是那句“工資一直很低”，簡直說到了眾妖心坎里。

　　做人，真的難！

　　做一千年的人，更難！

　　方川也是覺得自己這老同學(xué)過得實在有些慘不忍睹，便問道：“我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幫到你啊，老常?！?p>　　常付想了又想，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方哥，不如讓我成為你的追隨者吧?！?p>　　那種不敢、不愿，又不得不的神態(tài)與細微的表情動作，被常付拿捏得恰到好處。

　　“沒問題?！狈酱ㄏ攵紱]想，痛快答道。

　　其實，方川時至今日也并不清楚，成為追隨者能給妖帶來什么。

　　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極大的好處，才能讓妖們趨之若鶩般想要拜在自己門下。

　　眼下空余的名額還有四個，且不說別的，光是憑著天天借自己作業(yè)抄的關(guān)系，就得給自己老同學(xué)一個！

　　但想了想眼下人有點多，山神樹在再次發(fā)育后，這手皮估計又要厚上不少，當下簽訂追隨者契約多少是有些麻煩，方川問道：“老常，你現(xiàn)住在哪？”

　　“第3區(qū)天河路那邊，有個叫獵德小區(qū)的，我就在那當保安，每天住在保安亭里?！背８堵暽⒚馈?p>　　話音一落，在場之妖仿佛能看見他蜷縮在狹小的保安亭中，過著夏熱冬冷，食不果腹的日子一般，不由得再次投向同情的目光。

　　方川點了點頭。

　　天河路獵德小區(qū)他知道，是個相當高檔的小區(qū)，可以說是第3區(qū)中為數(shù)不多的能在自身檔次和周邊環(huán)境上與第2區(qū)媲美的小區(qū)，距離清源路也不算遠，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

　　“那你明天抽空到奶茶店來一趟吧，到時候再簽訂契約，一會兒我把地址發(fā)給你?！狈酱ǖ?。

　　“那就謝謝方哥了?！背８兜馈?p>　　一旁坐著的吳槐：“？？？”

　　我是不是漏過了什么細節(jié)？

　　這就到洞府簽訂契約了？

　　吳槐當即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坐得離方川近了些，聲音有些忸怩道：“老板，那我……”

　　見吳槐湊過來，方川起初沒覺得什么，但隨著吳槐的毛臉逐漸向自己的帥臉貼近時，他頓時感覺有些別扭。

　　心想，人家云云身上香香的、軟軟的，湊過來那是讓自己身心舒暢，你一胡子拉碴的大老爺們也湊過來干啥？

　　沒聽說過猴妖有什么要貼貼的癖好啊？

　　方川不解，一臉嫌棄道：“你有啥事？”

　　“？？？”吳槐。

　　吳槐心想，自己今晚這暗示已經(jīng)夠充分了，天材地寶給大人找來了，又給大人弄來一堆小弟小妹供聽使喚，還不就是盼著山神大人能讓自己到洞府一見，從邊緣員工晉升成核心員工嗎？

　　但吳槐又不好意思把話說清楚，生怕自己惹惱了山神大人，便道：“沒事沒事?！?p>　　心里想的卻是，常付這廝話語中的蠱惑之術(shù)雖然能騙過在場的其他妖，引導(dǎo)他們的情緒，但定然騙不過山神大人。

　　而山神大人卻依然如此同情常付，甚至愿意招攬他為追隨者，定然是他和山神大人存在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

　　畢竟他們可是從一個宿舍里出來的！

　　相比較人家四年來整天零距離，搞不好還是負距離交流，自己和山神大人間的距離終究還是遠了些，暫時沒能讓自己前往洞府也屬于情理之中。

　　這是火候不到。

　　自己得經(jīng)常刷存在感才是！

　　想清楚這些后，吳槐心中也是有了接下來的打算，繼續(xù)指揮在場之妖。

　　“13號，接著自我介紹！”

　　…………

　　常付回到小區(qū)的保安亭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

　　在“無臥”的種族天賦加持下，他完全不需要睡覺休息。

　　此時，正是3號城市夜生活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常付從褲兜里摸出一根煙，點燃后翹起二郎腿，仰在保安亭里的沙發(fā)上，盯著小區(qū)門口的一舉一動。

　　這是他最近以來每天的狩獵時刻。

　　不多時，小區(qū)門口便如他期望的出現(xiàn)了一輛豪車。

　　車里是一男一女。

　　男的大腹便便，一臉好事得逞的神色。

　　女的則是面色潮紅，不知道喝了多少假酒。

　　常付見狀，立馬調(diào)出了小區(qū)的出入記錄，確認女人的丈夫已經(jīng)幾天沒有回來過了。

　　將豪車放行，常付又立即在車管所查詢了對應(yīng)車牌號的車主信息，嘴角掀起一抹微笑，吐出個煙圈。

　　又來活兒了。

　　第二天。

　　女人一如往常地起早上班。

　　走到小區(qū)大門，路過保安亭，一如往常的是熟悉的保安給自己打招呼。

　　“早，業(yè)主小丹?！背８缎ξ牡?，敬了個禮。

　　女人未理會，心里一如往常地罵了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顧自地往外走。

　　然而，本該一如往常的在保安亭里站崗的保安，此刻卻突然打開門，小跑著朝自己貼了過來。

　　“嗨，業(yè)主小丹。”

　　女人皺眉：“你有什么事嗎？”

　　常付看了看周圍，故作神秘地用手遮住嘴巴，輕聲道：

　　“您也不想您和王先生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