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與你一人
冬天，寒假。
距離寒假結(jié)束還有一個星期，六年級的李秀，趴在書桌上，瘋狂補作業(yè)。
假期玩得有多歡樂，臨開學就有多狼狽。
“作業(yè)……好多……嗚嗚嗚……”
在李秀身旁，妹妹邊抹眼淚，邊補作業(yè)。淚珠落在作業(yè)本上，沾濕字跡。
“不用怕，還有一個星期，一定可以做到！”李秀信心滿滿地說，“我算過了，只要一天睡五個小時，一直寫五天，肯定可以做完！”
“但是……哥哥，我不想寫作業(yè)了?！?p> “身為學生，本職就是學習。小惠，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李秀攥起拳頭，為妹妹打氣，她和自己差不多，瘋玩了一個寒假，作業(yè)一丁點沒動，臨開學前挑燈補作業(yè)。
“嗚嗚嗚……”
妹妹一直哭，李秀一直寫。
從清晨到了傍晚，紅透了的云霞遍布天邊，灑下柔和的夕陽。
李秀放下筆，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脊柱發(fā)出嘎嘣嘎嘣的響聲，訴說著疲勞。
扭頭看向妹妹。妹妹精神臣服軀體，伏在作業(yè)本上呼呼大睡，口水從嘴角淌下來，肉嘟嘟的小臉蛋睡得通紅。
李秀抽出她的作業(yè)本，翻了翻。
“醒醒，別睡了，趕緊補作業(yè)，今天你的任務(wù)還差好多呢?！崩钚阃屏送泼妹茫阉?。
“唔，哥哥……困。”
“困也要寫完再睡?！?p> 李秀一只手托住妹妹的下巴，另一只手扒開妹妹的眼皮，露出他那雙因為睡意噙著淚珠的眼眸。
好可愛！不行，要忍住。
“哥哥，我想睡覺?！?p> 妹妹撅起嘴在李秀懷里撒嬌，頭枕在他胸口，小拳頭輕輕地錘李秀的腦門。
一點也不疼，反而像按摩，非常舒服。
獲得“妹妹能量”，李秀瞬間就精神了。
他強行扶正妹妹的身體，手拍她的背，免得她又忍不住睡著。
“哥哥好討厭……我想睡覺，嗯嗯嗯……！”
妹妹不開心地扭動身體，說著讓李秀肝腸寸斷的話。
李秀勉強撐起微笑，壓制住心臟一抽一抽的痛，毫不留情地說：
“如果你還要睡覺，我就不幫你隱瞞周末打碎了兩個瓷碗的事情了，而且把這件事告訴媽媽?！?p> “……”妹妹停止了胡鬧，扭過僵硬的腦袋，眼中騰起怒火，“哥哥，討厭！”
“討厭也要寫作業(yè)。誰讓我是你哥呢?！?p> “我不要哥哥啦！”妹妹氣急之下，大聲喊。
“……好，那我也不管你了?！?p> 李秀身體仿佛被巨錘擊中，晃了晃，垂下頭走出臥室。
“你想寫就寫，不想寫就別寫了，我不會再管你了?！?p> 說罷，臥室響起關(guān)門聲，房間里只剩妹妹一個人。
她瞪圓眼睛，微微張開嘴巴，喉嚨發(fā)出小獸哀嚎似的聲音，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妹妹不知所措，以往慣著她，由著她，愿意將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交給她的哥哥，突然表現(xiàn)出了陌生的模樣。
心臟仿佛被挖了一塊，血色的窟窿流淌出新鮮的血液，傳來陣陣疼痛。
妹妹第一次嘗試到痛苦的滋味，她突然意識到，哥哥并非她的所有物，哥哥是隨時可以離開的活生生的人，只是哥哥愿意套上責任的繩索，保護她，呵護她。
兩側(cè)的臉頰濕濕的，妹妹吸了吸鼻子，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哥哥……”
妹妹不斷擦掉淚水，蹲下身體，腦袋埋在兩膝間抽泣。
她感到后悔，就像落下的花瓣再沒可能回到花骨朵上，說出的話，造成的傷害，都不可能再回到話脫口前。
咔嚓！
門打開，李秀端著水果拼盤走進來，看到妹妹蹲在地上，疑惑地問：
“你這是怎么了？”
“……哥哥?！?p> 妹妹抬起頭，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李秀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
“剛才我仔細的反省過了，我不應(yīng)該管你管得這么嚴，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親人，我應(yīng)該相信你，而不是去支配你的行為?！?p> “哥哥……”妹妹看著他，眼神發(fā)愣。
“你……愿意原諒我嗎？繼續(xù)當我的妹妹，我仍是你的哥哥。”李秀面頰發(fā)燙。
“哥哥?！?p> 妹妹站起來，撲到他身上，緊緊摟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里不肯出來。
李秀快眨了兩下眼睛，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但胸膛溫熱的嬌軀，已經(jīng)讓他下意識抬起雙臂，抱住這一生都需要守護的人。
“內(nèi)個，我……”
“哥哥?！?p> 妹妹突然仰起頭，俏生生叫了一句，隨后綻開燦爛的笑容。
李秀被震驚到了，耳膜傳來打鼓似的心跳聲，四肢發(fā)癢，尤其是妹妹摟住的肌膚，癢的難受。
他“嗯”了一聲，妹妹聽到后再次頭埋胸口，雙臂漸漸發(fā)力，像是要一輩子不分開。
第二天，城市下起了小雪，世界白茫茫一片。
李秀身著別扭的兒童西裝，一只手抱著鮮花，一只手撫摸妹妹的頭，微笑著看著對面的穿衣鏡。
鏡中照出一對俊秀、可愛兄妹——哥哥帥氣，妹妹穿白色禮裙、在畫板上涂涂抹抹。
“要站到什么時候？我今天的作業(yè)還沒完成呢?！崩钚憔S持著僵硬的笑容說。
“哥哥請再忍耐一下，馬上就畫好了?！?p> “還要多久？”
“三個小時?！?p> “要了你哥我的老命吧。”
“沒事啦，我這不是也陪著哥哥擺姿勢么，一點也不累?！?p> “你坐著當然不累了！”
李秀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妹妹的額頭。
妹妹仰頭瞪他一眼。
“哥哥不要亂動，構(gòu)圖差點就亂了，又要畫好長時間?！?p> “……行，你現(xiàn)在是完成作業(yè)的人，聽你的?！?p> 又過了一會兒，李秀忍不住問：
“現(xiàn)在四年級作業(yè)都這么高級了嗎，還有真人臨摹要求?！?p> “其實要求沒這么高啦，只是我不想對這個作業(yè)敷衍了事?！泵妹谜f，“作業(yè)是展現(xiàn)期待的未來，不論是寫還是畫，甚至是寫歌，都可以，題目自擬?！?p> “你怎么突然想到畫畫了？”
“我的作文成績不好，也不會寫歌，只能畫畫了?！闭f完，妹妹嘆口氣，“我好沒用?！?p> “作文不好？我教你啊?！崩钚泸湴恋卣f，“我的語文成績可是九十九人，扣的一分，是老師怕我驕傲?！?p> “哥哥好厲害！”
“那當然。對了，這幅畫你想起什么名？”
“與你一人……”
“啊？”
“《與你一人，余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