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末年,朝堂腐敗、惡政當(dāng)?shù)溃胤浇y(tǒng)治階層更是變本加厲大肆斂財,名目繁雜的苛捐雜稅讓百姓疾苦不堪,九州群雄為了反抗惡政,紛紛揭竿而起,逐漸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勢。
就在天下戰(zhàn)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時,遠在華夏南方群山環(huán)抱中的一座小鎮(zhèn)卻從未被戰(zhàn)火波及,那就是“靈溪鎮(zhèn)”,而說起“靈溪鎮(zhèn)”,就不得不說此地流傳的一個古老傳說:
相傳上古時期,天帝游訪人間,偶然來到此地,因醉心于此處秀美山川,便在山中留下了一塊具有神力的寶玉,護佑此地山川萬物,久而久之,寶玉化器為靈,幻化成了“玉山神”。
此后的數(shù)千年,無論天下如何征伐朝代如何更替,此地卻始終安靜祥和,那座讓天帝也流連忘返的大山,也被后世稱作“懷玉山”,山民們還在山中修建了“山神廟”,世代香火供奉不斷。
初到此地的游人,都以為懷玉山因盛產(chǎn)玉石得名,其實不然,懷玉山千百年來除了生長些草藥、林果和一些深林野獸外,卻從不產(chǎn)玉石。但“玉山神”已成了當(dāng)?shù)匕傩盏男闹兄?,加之千百年來從未受到?zhàn)火波及,百姓安居樂業(yè),更讓人們堅信了“玉山神”的存在。
地處偏僻的靈溪鎮(zhèn),其實只是個三十余戶的靈溪小村,并未被官府認定為鎮(zhèn),且歷朝歷代都沒有駐扎官府之人,如今常來此地最大的官,就是山下鄉(xiāng)鎮(zhèn)上一位姓邵的理正,但大多只是來收稅游玩,從不過問此地百姓生活。
此地之所以被稱為“鎮(zhèn)”,是因為在大宋年間,靈溪村出了個進士,著實讓此地紅火了數(shù)十年,后來經(jīng)百余年的經(jīng)營,讓原本的小小的村寨變成了小有規(guī)模的鎮(zhèn)子,再加上懷玉山清澈甘甜的溪水款款而來,環(huán)繞著小鎮(zhèn)依依不舍,形成了舒適宜人的小鎮(zhèn)子,故而當(dāng)?shù)匕傩樟?xí)慣自稱為“靈溪鎮(zhèn)”。
靈溪人大多以采集草藥為生,還有幾戶世代居住于此的獵戶,其余便是以游懷玉山為名的客棧、售賣玉石飾品的小商鋪,當(dāng)然,隨著游人增多,也促生了幾家玉石小作坊在此營生。
靈溪鎮(zhèn)最有名望的家族姓郎,如今家族掌事者叫郎世忠,原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也是那位大宋進士后人,在蒙元執(zhí)掌天下后,郎家不愿入朝為官,就在當(dāng)?shù)刈銎鹆怂幉纳?。郎世忠為人善良又懂營生,逐漸成為方圓百里有名的藥商,但鎮(zhèn)民們?nèi)粤?xí)慣稱其為郎員外。
這一日,正是郎員外獨子的大喜之日,高大的朱漆門庭上掛著喜慶的紅燈籠,院里院外更是站滿了前來道賀的鄉(xiāng)親鄰里,一派熱鬧喜慶氣象。這不,就連學(xué)堂讀書的兒郎,也逃學(xué)趕了回來湊熱鬧,此刻正躲在院外的大樹后面探頭探腦,生怕被家中長輩們知曉。
隨著娶親隊伍歸來,喜樂和鞭炮也應(yīng)聲響起,鄉(xiāng)鄰們紛紛簇擁著家主來到門外,郎員外更是身著大紅喜袍,滿面紅光地迎候著新人的到來。
喜樂和鞭炮聲引起了躲在院外兩個學(xué)童的注意,一個虎頭虎腦十三四歲少年小心翼翼地從大樹后探出頭來,指著娶親隊伍興奮地高喊道:“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隨即回手一把從樹后拽出個十來歲清秀少年來,拉著他迅速鉆進了迎親的人群中。
那虎頭虎腦的少年姓“崔”名“五生”,是世代久居此地的獵戶家的孩子,因在家中排行老五,故依規(guī)起名為“五生”。入了學(xué)堂,先生嫌其性格頑劣不守規(guī)矩,便以孔夫子“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改其名為“崔知仁”,大概是希望他知山順?biāo)?,做個順應(yīng)天命之人吧!
與他同來的那個清秀少年,也就是本故事的主角,此時只有十來歲,姓“吳”名“伯宗”,小名“天佑”,別看他十分年幼,卻是個天資聰慧且懂事的孩子。
天佑原非本地人,那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帶著他遷居靈溪鎮(zhèn),在此地相依為命。為了營生,父親在靈溪鎮(zhèn)最西頭開了家很小的玉石作坊,雖然收入微薄,倒也可勉強維持生計,天佑的父親為人低調(diào)且對天佑家教極嚴(yán),故而很快融入了靈溪鎮(zhèn)。
作為靈溪鎮(zhèn)少有且年紀(jì)相仿的兩個孩童,崔五生和小天佑從小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只要鎮(zhèn)子中有什么新奇之事,崔五生總是第一時間找到小天佑,一起湊熱鬧。
這一日,為了趕上郎員外家的迎親大喜,崔五生硬是頂著先生和家人的責(zé)罵,將小天佑從學(xué)堂中拉了出來,緊跑了數(shù)里山路,這才趕上了新娘落嬌這一幕。
“二年哥、二年哥”,在迎親的人群緊盯轎門時,五生擠到了前排,從人群的夾縫中探出腦袋,朝著娶親隊伍揮舞著手臂叫喊著。
未待那叫“二年”的青年男子轉(zhuǎn)過頭來,娶親隊伍中另一位相貌秀美的少女,卻聞聲望了過來,朝著五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五生急忙縮回了人群中。
“你姐姐好像生氣了!”小天佑躲在五生身后,頗為擔(dān)憂的問道,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小天佑同樣對五生的姐姐既親又怕。
“放心吧,有二年哥哥在,姐姐不會打我的,等婚宴結(jié)束后,就算挨一頓打罵也無所謂”五生嘿嘿一笑無所謂地回道,說著看了看迎親的人群,拉著天佑向郎員外的院落中溜去。
郎員外家的庭院十分寬闊,但今日因接待婚宴賓客,將平時之物堆砌在墻角,五生便拉著小天佑找了個藏身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來,有些疑惑地自語道:“不知道二年哥哥看見我倆沒”。
過了好一會兒,五生正要探頭尋找二年所在,卻見其已經(jīng)來到了兩人近前,有些不悅地責(zé)問道:“不是說好了,學(xué)堂放學(xué)后再來嗎,怎么那么早就來了?”
“嘿嘿!”五生厚著臉笑道:“我們不是也趕來看新娘子么!”。
二年洋裝生氣在五生頭上拍了兩下,便從懷里掏出兩個厚厚的紙包,遞給五生和天佑,叮囑道:“快吃吧!別再讓四鳳再看見了,若被她發(fā)現(xiàn)收拾你倆,我可不管了”。
“嗯、嗯!”五生似乎知道紙包中是何物,嘴手并用地接過一個紙包,急不可耐地打開,露出了香氣誘人的炸雞腿,不管不顧地大口啃了起來。
這時,庭院中再次傳來了眾人的喝彩聲,二年看了看眾人又回頭叮囑道:“你倆就在此處待著,等會忙完了,我再給你們弄點別的吃”說著,轉(zhuǎn)身向人群中走去。
小天佑看著五生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住不咽了口水,才將紙包輕輕打開,聞了聞香噴噴的雞腿,卻又重新包好,揣進懷中。
這時的五生已將雞腿啃了個干凈,嗦著手中雞骨頭,疑惑地看著天佑:“你怎么不吃啊”。
小天佑小心的摸了摸鼓囔的衣衫,咽了口水道:“我現(xiàn)在不餓,等會再吃”。
五生似乎明白了小天佑的想法,有些不舍地丟下了手中的雞骨頭,用包雞腿的紙擦了擦手道:“沒事,等會二年哥哥還會送吃的過來的”。
就這樣,兩人躲在角落里殷切期盼著二年哥再次出現(xiàn),可過了好一會兒,卻并未再見二年過來,又過了一會,外面卻突然安靜了起來,五生卻有些不耐煩了,便又拉著小天佑從角落偷偷向外探去,這才發(fā)現(xiàn),此時的庭院里多了許多陌生之人。
只見那群陌生者都是身著官袍之人,尤其是那位為首男子,二十七八歲模樣,一色紫羅質(zhì)孫服,腰纏烏犀角帶板,面無表情的地站在眾席之間,而他身旁的那位瘦高短須男子,則身穿一襲緋羅袍,腰跨斬馬刀,冷冷地巡視著眾人,兩人身后則是數(shù)位披甲佩刀的士卒,和隨行而來的邵姓里正。
庭院中前來賀喜的鄉(xiāng)鄰們未見過如此官家陣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紛紛在那瘦高短須男子的注視下低首不語,但小天佑看得出,似乎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和五生躲在角落里同樣不敢吱聲。
一時間,原本喧鬧的庭院變得冷冷清清,好在郎員外亦是見過世面的,立即走到為首的官袍男子近前施禮道:“幾位官爺?shù)情T,郎某未曾遠迎,失禮了”。
可是那為首男子并不開口言語,也不正眼瞧看郎員外,郎員外只好走到那位瘦高短須男子近前,再次躬身施禮道:“今日犬子大喜,還請幾位官爺賞臉,喝杯喜酒”。
郎員外的家人聞言紛紛起身后退,將主座全都讓了出來,但那幾位管家卻并未就坐,那位瘦高男子轉(zhuǎn)過身來,冷冷的開口問道:“你就是濟世藥鋪的掌柜郎世忠?”
郎員外立即躬身回道:“正是在下”。
瘦高短須男子又上下打量了郎員外一番,聲色俱厲地繼續(xù)問道:“按朝廷律法,嚴(yán)禁擅自聚集,若有不從者,從處官司嚴(yán)肅糾治,你等既舉辦婚宴,可否取得批準(zhǔn)公文?”。
郎員外微微一頓,對于朝廷律法,他自是知曉門道,該行辦的早已辦妥,可誰會臨場查驗批文?只好躬身應(yīng)道:“回官爺,婚嫁均已經(jīng)過縣衙批準(zhǔn)”說著,其家眷趕緊取來批準(zhǔn)公文呈了上來。
那瘦高的短須男子看也不看,郎員外家人只好將批準(zhǔn)公文交予隨行而來的邵姓里正。其本是此地的鄉(xiāng)紳,前幾年捐了這么個差事,雖然不屬朝廷命官,但在鄉(xiāng)里百姓眼中仍舊是官。
郎員外今日喜宴批文就是他經(jīng)手辦的,他自是知曉婚宴批文蓋章齊全,但時至此刻,也只好接過文書再次查驗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躬身回道:“回蒲大人,婚嫁、宴請批準(zhǔn)文書齊備,并無不妥”。
“嗯?”瘦高短須男子聞言明顯不悅,冷冷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過頭環(huán)顧四周,冷冷掃過席間眾人,恰巧望見了躲在角落中的天佑和五生,其目光只是稍作停留,便不再理會的轉(zhuǎn)過頭去。
雖然瘦高短須男子并未在意,但他這冷冷的一瞥,卻讓小天佑心中咯噔一聲,急忙退回了角落,緊閉雙目,不敢再望向那人,可是過了好一會,那怪異的眼神依然揮之不去。
那種異樣的眼神冰冷、無情,和常人不一樣。
——天佑忽然明白了那眼神的怪異之處。
曾經(jīng),父親向小天佑講述起當(dāng)下世事,偶爾提及長得漆黑如碳、牙齒雪白的外族之人、還有長著金發(fā)長鼻、藍色眼睛的異族人,但在年幼的天佑眼里,人不可能長成那樣。
可是剛才那瘦高短須男子的一瞥,卻在天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鼻深目,毛發(fā)卷黃,眼眸泛著淡淡的藍色,雖不像父親說的那般怪異,想來亦是父親曾提及的異族之人。
想到此處,小天佑的心里“噗通、噗通”地激烈地跳了起來,這倒并非父親言語恐怖,而是小伙伴們最近私底下議論過的,這附近來了一個和人一樣吃人怪物,長著紅毛、藍眼,已經(jīng)吃了好幾人。
雖然,天佑對小伙伴的言語不以為意,但好奇心始終是孩童的天性,于是他深吸了口氣,偷偷地再向院落中瞄了一眼,只見剛才那位異樣眼神之人正背著自己,厲聲地與邵姓里正說著什么,而他的短發(fā)卷曲地披在后面,泛著淡淡的血色,這是?
確認之后,小天佑急忙縮了回來,將幼小的身軀往里藏了藏,思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過了一會兒,庭院中再次傳來了言語之聲,五生也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時不時地向庭院中探望,小天佑這才敢再次小心翼翼地向院外探了探,他發(fā)現(xiàn)席間眾人還在說著什么,但院門卻并無人把守,便要拉著五生偷偷離開。
可五生并不著急,他要等那些官府之人離開后,再去找他的二年哥哥,小天佑拗不過,只好趁著眾人不在意的時候,順著墻邊偷偷溜了出去。
離開郎員外家庭院,小天佑一直跑到了那顆大樹后,才敢偷偷回眼探看,卻發(fā)現(xiàn)庭院外不遠處,還有好幾隊嚴(yán)陣以待的士卒兵馬,嚇得他頭也不回地一路飛奔而回。
當(dāng)小天佑推開自家的庭院大門,看見庭院中父親忙碌的身影,并無任何事情發(fā)生后,這才稍稍放下心,整了整衣衫背包,放慢了腳步來到父親身邊。
在小天佑記憶里,這個家只有父親和自己,雖然他也曾問過父親,為何自己不像其他孩童那般,有母親疼愛,有兄弟姐妹陪伴,父親卻告訴他每個家都不一樣,只要父子一心,這個家就會是最溫暖的家,而父親也確實很疼愛天佑,這讓天佑依然感到很幸福。
在小天佑的眼里,父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的父親,不僅手藝極巧,會做許多好吃的,又能做許多新奇的物件,尤其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石頭,在父親的斧鑿下碎石飛舞,不一會就能現(xiàn)出個生動的小動物形態(tài),小天佑時常將那些石雕送給玩伴,也總能得到小伙伴的贊嘆。
小天佑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仿佛忘記了剛才在郎員外家經(jīng)歷的那一幕。
“今日回來的為何如此早?”父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天佑,便再次專注手中的事。
小天佑看的入迷,正在想象著父親手中的石頭將會變成什么樣子時,突然聽見父親的問話才緩過神來,將逃學(xué)路上,早已編排好的說辭心虛地說了出來:“額!先生說他今日有些私事,提前交待了些課業(yè),就讓我們先回來了”。
“哦!”父親聞言稍作停頓后,看了眼天佑便繼續(xù)忙碌著手中的事,而小天佑也明白,自己撒的這個謊,父親只是并未深究而已,他有些歉意地站在一旁,看著父親的臉上、身上都沾染了石屑飛沫,像是蒼老了許多,心中一陣溫?zé)?,急忙將懷中包裹拿了出來?p> “佑兒,有事嗎?”父親停下手,發(fā)現(xiàn)天佑捧著個紙包裹站在一旁。
“這是二年哥哥在郎哥哥喜宴上給的,天佑吃過了,這是給您留的!”小天佑捧著紙包裹,手心感受著包裹上傳來的溫存,抿了抿嘴唇,將包著雞腿紙包遞了過去。
父親看了看小天佑稚嫩的嘴唇,知曉他撒了謊,笑著開口道:“今早,你朗伯伯今早已差人送來了喜食糕點,爹已經(jīng)吃過了,還有一些給你留著呢,就在內(nèi)屋的桌子上”。
小天佑回望了眼臥房的門,有些猶豫,只聽父親繼續(xù)道:“去吧!吃完繼續(xù)讀書”。
小天佑這才乖巧地收起紙包裹回到里屋,果然見桌案上放著個禮盒,于是放下背包小心地打開禮盒,一股糕點的酥香飄了過來,都是他平日極少吃的糕點,忍不住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