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從師李伯陽，學而為用弗聲張。
無爭上士自高道，天地何曾較短長。
游樂今一進辦公室，就跟游樂音叫道：“飯呢飯呢飯呢？！”游樂音雖然給了個翻嫌的眼神，但還是幫著擺了飯菜到一個空位子：“餓死鬼投胎！”游樂今迅速過來坐下，卻慢條斯理地道：“咱可是太乙玄門，不信什么投胎轉(zhuǎn)世的胡說?！苯忝脗z沒斗幾句，白尋常也進了來。游樂音就借此撇了懟友，一面給白尋常擺飯，一面問道：“那孩子是水靈秀的嗎？”才度問出，就察覺又惹了自家母性泛濫的小妹。然而游樂今卻就是在一個勁地之中那里吃飯，對三個姐妹投過來的目光，只是回了一句：“有啥好大驚小怪的，閨女還等我呢?！币姂T不怪的游樂音就對游樂心道：“我跟你賭，她就三天的勁頭。輸了我就改成‘因為’的‘因’！”游樂今還是一副浪女回頭大家看的范兒，游樂心也笑道：“我這么冰雪聰明，會上你的當么？”游樂音作羞澀狀道：“老大還真不是我能當?shù)模 悄阙A了送我一件小禮物可以吧？”游樂心含笑瞪了一眼道：“想要啥？”游樂音作難以啟齒狀指了指游樂今：“不能次于她的十二生肖八卦錢?！庇螛沸暮︵恋溃骸安辉缯f，買一對的東西不就結(jié)了！”游樂音反嗔道：“惡人先告狀！”游樂心嘻嘻一笑：“咱不是一家人嗎？——心會跟愛一起走，說好不分手，不分手~春風都化成秋雨，愛就愛到底！”一面唱，一面去摟抱自家二妹。
游樂音和游樂心混鬧到游樂今吃完出去才罷：“好像小妹這回是動了真格呀！”雙手捧腮的游樂心點了點頭：“看吧，沒準就是發(fā)了哪根神經(jīng)?！卑讓こs又擺起了醫(yī)學家的范兒：“因為她小時候師叔沒怎么帶過，所以才這么感同身受地假以補償?！奔娬乱驳溃骸熬拖裆倘瞬辉缸屪铀脧纳桃粯印！庇螛沸碾p手撐著桌面站起身道：“好吧，我也去借著侄女或者外甥女彌補彌補我受傷的心靈吧！”卻才要轉(zhuǎn)身，就被游樂音把著雙肩按回座椅上，一面又含笑帶嗔道：“身為領導，擅離職守，該當何罪？”游樂心重新雙肘撐住桌面，兩手托腮郁郁不樂道：“能請假么？好累的！”游樂音坐下?lián)u了搖頭：“出門遛彎，步（不）行?！庇螛沸念┝艘谎?，卻自嘆自憐道：“額錯咧，額真滴錯咧！額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這個……”話猶未了，就見一臉鄙夷的楊法醫(yī)推門而入。
游樂心固然恢復了正襟危坐，但楊法醫(yī)卻不僅有一臉鄙夷，還帶著一個文件夾，和一只錄音筆走來桌邊。文件夾“噗”地一聲被拍在了桌面上，而鄙夷地眼神，卻落在了白尋常身上：“《尸檢報告》是古典小說嗎？寫‘無疾而終’！”還在吃飯的白尋常連眼皮都不抬：“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沒有心梗、腦梗，各臟體器官沒有衰竭……”楊法醫(yī)冷哼道：“哼！但腦死亡是我親自建言出的結(jié)果。你、怎么解釋？”白尋常抬起冷厲的眼睛，將楊法醫(yī)瞪了個趔趄，而后筷子頭霹靂般擊出，點在了楊法醫(yī)的左肩處。不過楊法醫(yī)看起來除了受了點驚嚇，也沒有其他損傷：“你……”白尋常卻又是一個冷厲的眼神：“我點的云門穴，一炷香后，才會疼到極點。”然后開始下詛咒般依次緩緩地道：“先是微乎其微，然后漸漸地變重。你也是背過疼痛級別的?！谝?、如手背用力擊打，這自然可以不當回事?！诙⑷缬缅F子刺扎大腿，這你也應該能忍受?！谌?、如刀切劃開真皮層，通過咬牙等方式也能挺住?！谒摹⑷绠a(chǎn)婦分娩，通過喊叫、謾罵可以緩解稍許。……第五、如重度燒傷，止痛藥外沒有方法緩解。當然、你的大腦會在無法忍受時啟動暈厥功能，用來自我保護?！惫唬瑮罘ㄡt(yī)在白尋常解說過程中，那一臉怒容，很快就被痛苦之色所取代，半炷香后人就躺在地上翻滾、哀嚎起來。然而正當聽見動靜趕緊來的警察們要送人去醫(yī)院時，白尋常卻道：“云門穴者：云，云霧也，門，門戶也。云出天氣，天氣通于肺。穴為手太陰脈氣所發(fā)，位于胸膺部內(nèi)應上焦肺氣，為肺氣出入之門戶，故名云門。就是說：能治咳嗽、氣喘、胸痛等胸肺病證?！?p> 白尋常說的時候雖然不帶任何譏諷或其他的神情，但被警察們扶起身的楊法醫(yī)還是羞赧得面紅耳赤。好在吉詩章立刻解釋說道：“通過一系列行為和語言誘導受者，是可以將受者催眠的。而人的意識，是可以影響到自身生理機能的各項指標。例如：一個被誤診為某癌癥晚期的人，最后竟真的死于該癌癥?！笔帐安途叩陌讓こＲ惭a充道：“機緣巧合，你們中午讓我打了，所以意識里對我的恐懼就被我利用了?！惫倘槐徽f成了意志不堅定分子，但卻被從科學上形容為了有正常心理反應的人，這樣的結(jié)論還是可以讓一個科技工作者認同和接受的，而且也多少找回了一點顏面。所以坐下喘勻氣的楊法醫(yī)就直接問道：“你們是說她是被心理催眠致死的？”白尋常淡然點了點頭。卻駭?shù)镁靷兗娂婎浚骸斑@也太邪門了吧，幾句話就能說死人！”吉詩章便道：“也不是怎么說的。人和所有生物一樣，趨利避害的本能意識非常強，簡單灌輸自殺旨令……”白尋常淡淡地又補充道：“加個受者意識里認同的條件就行。例如：以位極人臣的權利和一個窮困潦倒的人交換幾十年壽命。只要精準抓住受者的需求，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人的欲望太多了，就連自己都未必知道到底想要什么，而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p> 不待楊法醫(yī)和一干警察審視完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刑警班頭又進得門來道：“幾位領導，送水靈秀去八角碑的車主帶回來了。不過他就說他是兼職跑網(wǎng)約車的。接人的地點已經(jīng)讓人去了?！庇螛沸木拖虢铏C逃崗：“那我去換……”還沒站起身，就被游樂音按住了肩頭：“我手機有電?！比欢油ê笥螛方竦恼Z聲顯得很是不爽：“干嘛??？”游樂音還不及嗔怪，就聽見另一個女子的語聲從手機里傳出道：“師弟們先忙，我先去了。”又聽見游樂今發(fā)了聲：“誒……”等了一會兒，見沒什么動靜，就問道：“三師兄來干嘛？”游樂今沒好氣地道：“來‘拐’走我閨女！”游樂音半開玩笑道：“這是《封神演義》的節(jié)奏?。 庇螛方窳R道：“封你個大頭鬼！”由著自家小妹發(fā)泄完，游樂音才道：“直接去審訊室，送水靈秀的車主抓到了?！被謴蜖顟B(tài)的游樂今道：“加班費多少？沒有的話我就在外面：涼風有幸，秋月無邊，虧我思娃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庇螛芬粞鹱鳠o奈道：“一個時辰二百四，沒零的，給你二百五！”游樂今也作沒心沒肺道：“唉，今宵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呀！”
游樂今和蚩自芳被帶來審訊室門口，久等的游樂音也沒有坐地降價：“不準磨洋工?！庇螛方窕亓藗€鬼臉，就和做筆錄的警察進了審訊室。而游樂心她們來隔壁的觀察室，一面看游樂今審人，一面問蚩自芳：“三師兄來就為了帶著靈嬰？”蚩自芳答道：“好像不是。也沒問《符冊》的事。”白尋常給了塊巧克力又問：“為什么帶走靈嬰？”蚩自芳答道：“三師兄說就帶到我們查完這件案子。”游樂心容蚩自芳吃完巧克力，再問：“三師兄就沒有什么話交代嗎？”蚩自芳搖了搖頭：“沒有什么重要的，就說會等我們查完案子?！卑讓こＲ姸紗柾炅?，便要帶著蚩自芳去吃晚飯，卻才說出口，就聽見錄音機里傳出游樂今異常興奮的語聲道：“找到啦！終于找到啦！”可隔著玻璃看去時，游樂今卻在埋頭用平板電腦畫著什么。蚩自芳好奇心起，肚子里又有巧克力墊底，所以就停下腳步看游樂今究竟要畫什么。
卻說游樂今素描半晌，一張人臉就呈現(xiàn)了出來。不過這張臉既沒有外部輪廓，五官也未見得有異于常人之處，只是一抹微笑顯得安詳又帶著傲然之意。游樂今將這張笑臉修整了半晌，再拿著去給車主看：“水靈秀旁邊人是這樣的笑嗎？”車主看了看，想了想才答道：“是！就是這樣看起來很文靜地笑！”游樂今冒出一聲：“嗦嘎！”出審訊室先讓警察安撫網(wǎng)約車司機，而后再給游樂心看畫像道：“皇子廟里那吹牛的禿驢是這個笑臉嗎？”游樂心看了苦笑道：“世尊門人不都是這樣安寧地笑嗎？”游樂今不以為然道：“相由心生。你看他笑得安寧，可眉宇間分明就有一絲傲氣?！庇终{(diào)出往熊學魁家那鬼要錢釋門道人的畫像，給她五個姐姐看：“雖然五官的大小和位置都不一樣，但神情卻都一樣?！币膊坏人鍌€姐姐發(fā)表意見，就拿回平板電腦，將那幅沒有外部輪廓的畫像發(fā)過了熊學魁的妻子詢問共同點。雖然詢問結(jié)果是她所推論的，但游樂音卻道：“你是想讓我們?nèi)グ堰@樣笑的人都抓了嗎？”游樂今用反問句肯定道：“不然呢？”吉詩章道：“應陽有六十萬人，照片都還沒找到去熊學魁家的釋門道人……”游樂今沒好氣地道：“那你們有何高見？”雖然吉詩章弱弱啞然，但游樂音卻道：“怎么抓？逢人就讓人就說：給游三小姐笑一個？”游樂今不以為意，歪起頭用食指敲著下巴思忖道：“是不太可行……”想了半晌，豁然做聲了幾次，但終究還是讓她自己都否定了。
游樂心見狀，就要讓游樂音去聯(lián)系住處。游樂音應聲卻才拿出手機，手機鈴聲響了：“是縣尉，事兒小不了！”免提接通后就聽見應陽縣尉請了半晌的安，再才道：“第二看守所打來電話說皇子廟主持因為營養(yǎng)不良病了。雖然經(jīng)過輸液葡萄糖治了個大概，但是那道士不吃菜，過幾天還是會病的?！庇螛方裨缃璐朔艞壛丝嗨稼は耄袁F(xiàn)在插口道：“他為嘛不吃菜？”應陽縣尉答道：“他說菜里有葷腥，吃了犯戒……”游樂今爆粗口道：“八嘎！賊特么都做了還犯戒！——不準保釋，把營養(yǎng)液吊著，必須接受人民大理寺的審判！”應陽縣尉再寒暄幾句就掛了手機。而吉詩章卻道：“可能他盜賣造像出發(fā)點真的是為了修廟。正因為如此，那邪物才不敢親自去盜造像的吧！”游樂今又在那里對老實人澆涼水：“自己覺得是好事就是好事嗎？那我明天也搶銀行去。因為我看見小貓小狗小麻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再者說，他修廟為了什嗎？不就是為了功德錢。功德錢可不只是能燒香、點燈，也能吃豆?jié){、油條?！奔娬伦匀徊恍笐蝗耍赃@個任務就由游樂音來做了：“就知道以己度人！”又不忘捏了捏那粉嘟嘟的臉。
可游樂音懟完人之后，卻還是說道：“把有這笑的都畫出來，讓警察去碰碰運氣?！庇螛方耠m然有些不滿地瞟了一眼，卻既沒有要加薪，也沒有抱怨，只是埋頭就畫。所以游樂心就對其余姐妹道：“尋常姐陪自芳姐去吃飯；霋兒去聯(lián)系住的地方；詩章姐和我監(jiān)工……”游樂今這回沒有忍住，抬眼就爆了一句混混語言：“給臉了是吧！”結(jié)果當然是被她兩個姐姐就地鎮(zhèn)壓。游樂心戳了一指頭含笑嗔道：“跟誰呢你？沒大沒??！”而游樂音也是戳了另一側(cè)一指頭嗔道：“還想要錢嗎？！”游樂今于是又裝起了無公害的樣子，可才晃了幾下腦袋，就躍然而起道：“八嘎！”游樂音正欲再次鎮(zhèn)壓，就見游樂今去趕上事不關己地高冷走起的白尋常問道：“人的長相和性格到底有沒有關系？”白尋常一如既往地淡淡道：“面部肌肉會因情緒而不同的運動，五官經(jīng)常做一個表情，是可以影響長相。例如夫妻相，就是因為夫妻二人都想取悅或不甘示弱對方，從而互相模仿、學習對方的表情，所以久而久之就越來越像?！庇螛方窬o接著問：“那鬼上身也能改變長相？”白尋常卻又邀著蚩自芳開始了步行：“四師兄可能見過相關記載。”吉詩章也邁開了步：“辦公室里去說。”
去辦公室的路上，游樂今一直在對著平板電腦素描；而吉詩章也在看手機。所以聯(lián)系好住處的游樂音，就和游樂心湊過來看。游樂音看吉詩章時，只見手機屏幕里是玄門官網(wǎng)的《道藏總目錄》，就道：“大海撈針些了吧？”和游樂心本來要用手機登玄門官網(wǎng)幫著查找，卻見吉詩章在那里一秒一頁地看，于是就和游樂心互相看了看，極附有自知之明地道：“咱還是不要現(xiàn)眼了！”游樂心收回手機含笑道：“無上正等正覺！”可將目光投向游樂今的平板電腦時，卻是熙華寺的那個釋門道人。不過姐妹兩個都沒有出言相問，因為楊法醫(yī)跟了上來，只是進不敢進，退不舍退的狀態(tài)。蚩自芳見了就低聲問姐妹們道：“他想哪樣？”游樂心含笑怯怯地指了指白尋常，還沒來得及沒說話，就被蚩自芳會錯了意：“不是吧，這就瞄上了??？”白尋常卻很淡定，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這又讓游樂音笑道：“雖然喜不喜歡你是人家的自由，但不給個話……”游樂心就立刻作了解釋，而后道：“至于有沒有被秀外慧中折服而喜歡上，我就不知道了?！笨砂讓こＢ犃耍堃琅f不為所動。游樂音就道：“我去問問?！眮淼綏罘ㄡt(yī)近前問道：“法醫(yī)同志有事嗎？”楊法醫(yī)傲然盡失，訥訥道：“跟……白領導學習學習?！庇螛芬魠s面露難色道：“這……我問問我得白姐姐?！眮砗徒忝脗冋f了楊法醫(yī)的意愿，而后道：“人家是無神論系統(tǒng)教育出來的，對咱這一套恐怕不敢恭維吧?！庇螛沸膮s道：“都被欺負成那樣了，還不敢恭維？”蚩自芳也道：“打下手可以呀。”游樂音含笑道：“你們非把人帶溝里嗎？”嘴里這么說，但打電話讓人去熙華寺前，卻回身向楊法醫(yī)招了招手。
楊法醫(yī)過來后，幾個女道士也沒怎么收斂，依然在那里討論轉(zhuǎn)世和附體。楊法醫(yī)雖然被治得沒了脾氣，但不代表他否定了自己通過慢慢學習建立起來的認知，所以他就以為幾個領導在故意搪塞自己，便怒道：“我真心來向你們學習，你們竟然這樣吝嗇！”游樂心正欲解釋，白尋常就是一個冷厲地眼神：“道不遠人，亦不強人。”等楊法醫(yī)沒了脾氣吉詩章才一面看著手機，一面道：“現(xiàn)代科學、也沒有否定通過意識強加，來達到轉(zhuǎn)世或附體的理論。例如上一代音朱古會留下一些資料和充滿心理催眠的筆記給下一任音朱古，被選中的靈童從小就讀這些東西，當然會有自我認同的信心和如數(shù)家珍的描述。”游樂音也道：“就是。你又沒交學費，當個樂聽聽也不錯啊?！北粍窠忾_了的楊法醫(yī)雖然羞赧，但也不請自來地參加討論道：“那過陰是怎么弄的？我奶奶說有的人特別靈?！庇螛沸暮Φ溃骸敖鹪u彩掛，全靠說話！”而吉詩章這個好老師又從社會學講解道：“舊時交通不便，又以小農(nóng)經(jīng)濟為主。女性更是要纏足裹腳，而無助從而思親的也多是女性，所以找的過陰人也不會住太遠，生活生產(chǎn)方式基本一樣，導致所遇困難和情緒也基本相同，加上各村互有通婚，個人信息早在閑話聊天中打聽到了，從受者的衣著和舉止也可以看出經(jīng)歷，加上神秘感和一些模棱兩可的語言，是可以做到‘靈驗’的。現(xiàn)代社會日新月異，社會階層細分更多，加上基礎教育深入，既沒有了精確的信息來源，也沒有深信不疑的受眾，所以這個職業(yè)在二十幾年前就全國性的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