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物非人也非
紅映便是那天給她遞椅子坐的人。
那天得知任歲宜無力回天后,她身體莫名不適,而后便昏倒在了添香館內(nèi)。
添香館的人知道她是納蘭無愧的表妹,又知她身份特殊,這才讓紅映這丫頭來伺候她。
雖說她跟納蘭無愧不合,可到底也是半個親戚。
再加上她這平家嫡女的身份,館內(nèi)人對她更是照顧有加。
從紅映口中得知了近幾日上京城發(fā)生的種種事后,平與歡只覺得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那日昏倒時,她以為她會跟前兩次一樣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可是并沒有。
她努力的逼自己睡覺,只是想一睜眼就能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或者劇組。
只是無論她有多不想承認(rèn)任歲宜的離世,可事實就是事實。
任歲宜死了,死在了東瓦勾欄的那場無名大火之中。
至于那場大火是意外亦或是人為,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現(xiàn)在唯一讓平與歡覺得奇怪的是,為什么女主死了,男主瘋了,這個小說世界還能完好的存在?
如果沒有男女主,那么接下來這個世界會如何的運(yùn)行?
“平小姐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紅映見平與歡走神走得厲害,提高了幾分聲調(diào)。
平與歡回過神來,佯裝無事的搖了搖頭。
也不知是她傷心過度出現(xiàn)了錯覺還是其他原因,抬眸那一刻竟看到紅映眼中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
紅映,紅映。
平與歡仔細(xì)回想著原著小說中這一角色,似乎是有那么一點印象,可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角色,她記不大清了。
想來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個配角罷了。
“紅映,陪我去東瓦市看看可好?”
距離那日東瓦市勾欄起火,已過去半月有余,她因身子不適一直留在添香館養(yǎng)病。
現(xiàn)下她身子已無大礙,總該去那地方看看的。
紅映一路陪著她步行至東瓦市門口,很是識眼色的將她帶到那日失火的勾欄前。
見著工匠重新搭建起新的高臺,平與歡腦中不得不又浮現(xiàn)出了那日蘇守老先生在上面說書的場景。
短短半月已物非人非。
新高臺雖未完全搭好,可已經(jīng)有了大致樣子,跟以前的舊臺子沒太大差別。
遺憾的是,這新臺上以后再也見不到那位蘇守老先生了。
她也再不會被任歲宜拽著半夜來聽書了。
紅映見她眼中似有淚花閃過,忙掏出手帕來叫她拭淚:“平小姐,擦擦吧?!?p> “謝謝?!逼脚c歡接過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正要招呼紅映往回走,卻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咆哮。
“說,究竟是誰放的火!為什么要燒死我的歲宜!為什么?”
男子激烈咆哮的斥責(zé)聲引來不少百姓圍觀,平與歡聽出這是靳問的聲音,卻不敢回頭看。
對于任歲宜的死,她是有愧的。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她沒有睡過去,事情會不會就不會發(fā)生了。
如果當(dāng)時她是醒著的就好了,最起碼她能知道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任歲宜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沒有把她叫醒的,亦或者任歲宜其實是叫了她的,只是沒能把她叫醒而已。
四周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靳問卻根本不管不顧,拉著人就開始追問,有幾個脾氣不好的被他這么一鬧,直接不客氣的動起手來。
有百姓指責(zé)著靳問:“天天來鬧事,真把這兒當(dāng)你家了?那天燒死的人那么多,除了你,也沒見其他人來鬧?!?p> 其余人也時不時附和上兩句。
但也有一些百姓覺得靳問這么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更何況,現(xiàn)在這位靳家二公子因為任家二小姐的死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了,沒必要再去跟一個瘋子計較了。
可有人不樂意,“鬧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天天這么鬧,誰受得了?本來就是大家消遣的一個地兒,照他這么鬧下去以后誰還想來?”
“就是,死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家都像他這么鬧,那這東瓦市還開不開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終究是大部分百姓都反對靳問在東瓦市鬧事。
在百姓的強(qiáng)烈不滿下,幾個大漢上前強(qiáng)行將靳問拖起往外趕。靳問雖失去了理智,功夫卻還是有的。
“我看誰敢上來!”靳問三下五除二徒手將拖自己的幾個大漢打趴下,一副要跟攔自己的人拼命的樣子。
往日清風(fēng)俊朗的少年郎,此時卻不修邊幅的跟街頭的叫花子一樣,而且還是瘋了的叫花子。
明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脊背卻彎得像個五六十的老翁。
看著靳問被百姓團(tuán)團(tuán)圍住,平與歡想上前解圍,卻被紅映拉住了。
“平小姐,您還是別多管閑事了?!奔t映蹙眉道:“他這也不是頭一回被打了,我可是聽說,這幾日靳家二公子每來這里一次,就要被打一次?!?p> “實在不怪老百姓……主要是他真的瘋得不成個樣子……”
紅映話才說到一半,便見百姓圍著靳問拳打腳踢了起來。
盡管靳問功夫再好,可終究是雙拳難敵多手,再加上他前幾日被打出來的傷還未痊愈,不過一會兒便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百姓也氣喘吁吁的退后了幾步。
也是在這時,一個黑影從人群種竄了出來,扛起地上的靳問迅速出了東瓦市。
“走?!逼脚c歡一眼認(rèn)出那黑影是靳問的護(hù)衛(wèi)馮屹,趕忙叫上紅映跟了出去。
兩人一路追著馮屹來到一條深巷,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靳問的罵聲,話語中責(zé)罵的都是馮屹沒有保護(hù)好任歲宜。
被罵的馮屹卻始終低頭不語。
他知道是他自己沒有保護(hù)好歲宜小姐,靳問罵他沒有錯,打他更沒有錯。
自從歲宜小姐被納蘭無愧囚添香館后,他家主子便讓他以后寸步不離歲宜小姐,他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可偏偏就在那天,他貪睡沒起來,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巷子的一頭,馮屹一聲不吭地垂著頭,靳問邊罵邊給了他幾腳。
巷子的另一頭,平與歡看著這一幕沉默半晌。
過了好一會兒,靳問沒了力氣,被踢到角落里的馮屹扶著墻想要爬起,卻由于體力不支摔了又爬,爬了又摔,反反復(fù)復(fù)幾次也沒能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紅映突然小聲在她耳旁低喃:“平小姐,有人來了?!?